洗劍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地下密道

“娘。”白雪輕聲道:“娘,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沉湎在那其中”

白水光歎息了一聲,撫摸著白雪的臉,道:“他現在在哪裏?葬在哪裏?”

白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肯定他最後的歸處是在青銅魔棺裏。”

“青銅魔棺?”白水光幽幽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聽他說過這口魔棺,是一塊奇石。”

白雪道:“是。”

白水光道:“你帶我去看看那個魔棺。”

白雪不敢違拗道:“是,不過”

“不過什麽”

白雪遲疑道:“這裏怎麽辦?”

白水光道:“這裏我已經交給了他們,從此和我再無關係。”

“娘,我”白雪道:“我不明白。”

白水光低低道:“你問吧。”

白雪道:“這個我本不該問的,但他們既然反你,你又怎麽會將北域交給他們呢?”

白水光目光留戀在白雪的臉上,白雪一片坦然,她許久後歎道:“雪兒,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名利的追逐,你問這個問題,看來是為了我。”

白雪想不到她對自己也用心機,心裏麵有些不舒服,沉聲道:“我不過是不明白而已。”

“雪兒。”白水光看出他的不樂意,溫柔一笑,道:“娘自小成長在勾心鬥角的皇家,不久前你也看到了,連跟隨我這麽多年的人,也要背叛我,娘也不是信不過你,不過這名利耀眼,娘是擔心你”

她這番話,說的極為誠懇,白雪哪裏還有悶氣,早就拋到雲外,喊了一聲:“娘。”

白水光每聽到他喊一次自己,就覺得說不出的暖心,她歎道:“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聽你喊一聲娘,娘的心裏已經很滿足了,這些身外之物,就讓他們爭去吧。”

“這”白雪道:“讓他們爭去?”

白水光道:“餘歌幾乎兵不血刃的收取了苗域,據我所估計,她肯定不日要揮軍北上,但那時,我們北域根本無抵抗之力”

白雪道:“怎麽會這樣?”

白水光道:“我們這一族本是草原遊牧,入主中原靠的是馬背上的功夫,隻可惜當年先祖沒能一鼓作氣攻打下整片江山,這些年來,王公大臣們在這花花世界早已經泡軟了骨頭,一代不如一代,莫要說是南下,便是自保也難了。”

自古以來,能取天下的,不一定會坐天下,白氏王族到了今天,已經再無一個男丁,準確來說,隻剩下白雪這麽半個男丁,這又是何等淒慘。

“現在的北域已經是個燙手山芋,可笑他們這些人還要來搶。”白水光繼續道:“皇圖霸業的美夢,我早已醒來了,如今既然他們想要爭,就送給他們好了,日後也免得我做個亡國之臣。”

“北域難道真的爛到骨子裏了?”白雪沒想到作為北域的真正主人——白水光,他的母親,竟然徹底的放棄了北域。

“或許在遇見你之前,我還會選擇在這未央宮裏,等著餘歌攻打過來,一把火燒了這個宮殿,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白水光望著她兒子,心滿意足道:“有了你,我還不想死,至少我還要去看一眼那口魔棺。”

白雪道:“餘歌難道真有這樣的實力,能夠一舉統一中華?”

白水光道:“不論她能與不能,都與我無關了。”

白雪想到自己身上還有一道枷鎖,雖說白水光主動放棄了北域,給他解了個大難題,但餘歌究竟肯不肯放巫家姐妹,他實在沒底。

“娘,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走。”

“好。”白雪起身,道:“娘,你要收拾什麽東西嗎?還是改日再來拿?”

“我們從密室走,什麽也不帶走。”白水光沉聲道:“即刻就走?”

白雪道:“為什麽?”

白水光望著門外的晃動的火把,道:“我雖然放過了她,但她絕不會放過我。”

白雪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門外的火光有些亮得耀眼,他不禁一驚,道:“他們難道想放火?”

“這本就是我教她這麽做的?”白水光道:“小茵自以為自己了解我,但我又何曾不了解她?我故意放過她,就是要讓她放火來燒我,等燒到這裏變成一堆焦土,你我也就死了。”

白雪喃喃道:“死了?”

“不錯。”白水光狡黠的一笑,道:“你要知道,很多時候,死人往往要比活人能做更多的事情。”

白雪道:“娘,你這是另有所指?”

白水光道:“你深夜來我宮中,究竟為何人而來,難道我就真的猜不到一點嗎?”

白雪承認道:“我本是為了那本名冊而來,就是歐陽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東西,可誰知道”

“世事之變化的確出人意料。”白水光已經趴到白雪的背上,指點著他往裏牆走去,說道:“你和你爹不同,他要的是統一他們漢人的江山,你呢?”

白雪一愣,道:“我什麽?”

“你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人活著?”白水光揭開牆上一幅蕭遠山的山水畫,裏邊一堵黃牆。

“我為了什麽而活著?”白雪之於這個問題,發現很難回答,他這一生放佛都被人用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牽著走,前方有什麽,要去哪裏,他根本不知道。

白水光道:“有時候,你並不是看不到,而是缺少一股魄力!”

“什麽魄力?”

“就像這堵牆。”白水光衝著那牆道:“你說我們前麵還有路嗎?”

白雪看不出來路在何方,前方隻有一堵牆。

“沒有,應該是我看不見。”

“你不是看不見,而是不敢破——破而後立!”白水光忽然一聲輕喝,右掌如刀,一刀已劈開那堵黃牆,破出一個黑乎乎的洞。

“這”白雪目瞪口呆的看見,那黑洞裏有一個小小的機關按鈕。

“有誰會想到,我把機關的控鈕封死在一堵牆裏?”白水光探手進去一按,“吱吱吱”幾聲輕響,下一刻,白雪腳下地板緩緩推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通道。

白水光伏在自己兒子背上,沉聲道:“現在,路已經出現了,你說該怎麽走?”

“該怎麽走?”白雪已經看清楚,那通道並沒有路,一條沒有路的路,該怎麽走?

既然沒有路,那就不要用走的。

白雪雙手扶穩白水光,縱身一把跳了下去,然後那地板又緩緩的合上了,放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這下麵並沒有刀山火海,也沒有猛獸餓虎,甚至也不算太高,白雪落下後不久就掉到一艘船上,船上甚至還有一個人,那人在白雪腳剛著地就開始拚命的劃船。

那種劃船的樣子,簡直就是不要命了,要將自己一輩子的氣力都在這一刻用出來,所以這船就算多載了一個人還是如離弦的箭一樣快。

“原來下麵是一條地下河。”

白雪感歎道:“這種逃生方式果然很別致。”

白水光道:“每個人都要留一條最後的路,這就是我最後的路,從來沒有人知道。”

“他就是你最後一條路?”

白雪的這個他,自然是指悶聲劃船的人。

“是的。”白水光道:“他就是我最後一條路。”

白雪望著前方黑乎乎一片,道:“從這裏出去,能到哪裏?”

白水光沉默了良久,才道:“這個問題,連我也不知道。”

白雪道:“你也不知道?那還有誰知道?”

白水光道:“隻有他知道。”

白雪道:“你竟然這麽相信他?”

白水光這次沉默了更久,才終於道:“雪兒,你要知道,無論是什麽樣的人,在這一生中,總有一兩個絕對信任的人,否則,這個人活在世上就太失敗了。”

白雪想到了陽春,所以他點點頭,道:“是的。”

這地下河九曲十八彎,不一會兒,便連白雪也繞暈了,他實在不明白這劃船的人究竟是怎麽做到能夠在如此之快的速度下,還能一次次有驚無險的繞過那麽的彎道,放佛這個人身上帶著一種奇異的觸覺,就如同蝙蝠一般。

蝙蝠並不靠眼睛來飛行,它靠的是人眼所看不到的一種聲波,這個人也像一隻蝙蝠。

白雪實在很想和他交談一番,但很明顯,這人並不想和任何人交談。

白雪問道:“他在這地下河多少年了?”

白水光道:“自從我斬斷雙腿之後,他就在了。”

多少個日子裏,一個人孤苦的守候在這地下世界裏,這個人到底是靠著什麽樣的信念才能堅持著?

也許過了很久,終於可以見到一些依稀的星光,再過了許久,那船終於靠岸了,水聲嘩啦,白雪他們已經回到了地麵上的大江,靠在了岸邊上。

“我們上去吧。”白水光拍拍白雪的肩膀。

“嗯。”

等白雪上岸後,那小船立即離岸,箭也似的竄出去老遠,現在也還是深夜,借著依稀的光亮,白雪看到那劃船人的頭長得特別大,脖子很短,手臂又很長,倒像是隻黑猩猩。

不過他並沒有看清楚,那船已經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