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當棋子有了思想

金天興二年夏，終南山重陽宮。

這一日無疑是繼重陽真人仙逝後全真教最為悲痛的一天，全真六子將在今天下葬，按照丘處機的安排，丹陽真人馬玨和清靜散人孫不二被合葬在了一起，而落葬的地點便在重陽宮的後山，和重陽真人的墳塚相接。

從寅時開始，重陽宮的大鍾每過一個時辰便會敲響一次，每次三十六響，悠揚的鍾聲遠遠的傳開，不僅終南山下的小鎮，便是整個戶縣都可以聽到。

戶縣的百姓知道這是要送全真教的仙長上天了，這些百姓無法到重陽宮去，隻能呆在下麵的小鎮或者在家中默默的替仙長們祈福。

楊康在第一次鍾響的時候就起床了，或者說他這一夜都沒怎麽睡，外邊的天還是黑沉沉的，夏日的夜風有些微涼，他來到井台邊，打上一桶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起來，今天對他來說可是一個大日子。

他把計劃中的所有細節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然後走向了丘處機居住的院落，他要服侍長春真人起床，當然並不是真的替丘處機穿衣服，隻是表示一種侍奉的姿態，這是弟子應該做的事情。

外邊有很多全真弟子在忙碌著，他們見到楊康的時候都會稽首行禮，這些道士對這位全真教三代中的大師兄兼金國小王爺保持著一種敬而遠之的禮貌，主要是楊康在全真教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差了，這些新入門的弟子他都大不認識，在人脈上連趙誌敬都不如。

他進入丘處機的房間，看得出長春真人這一夜也沒怎麽休息，精神不太好，不過早已收拾停當，為了主持今日的祭奠，丘處機除掉了臉上的白紗，雖然修整了一番，可還是能看到大片的黑斑，那是蛇毒留下的痕跡。

“阿康，過了今日為師便可以真的休息了，以後為師不能教導你，你要好自珍惜。”丘處機狀似隨意的說道。

“師傅，徒兒省的。”楊康低著頭，應承道。

接下來師徒兩個說了些閑話，直到宋道安進來，外邊天已經蒙蒙亮了，卯時剛過，還有一個時辰祭奠就要開始了，丘處機屏退了所有人，他要養養精神，準備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全真弟子麵前。

楊康和宋道安出了院子，看著東方那即將破曉的朝陽。

“宋師叔，師侄有些祭奠上禮儀的事情想要請教一番。”楊康沉聲說道。

宋道安心中一沉，作為知道內情的人，作為一個可能的受害者，他一直在做著猜想，若是這個孩子打算動手，那麽會在什麽時候動手？

此時天色將明未明，他看著楊康在明暗之間轉換著的俊美麵孔，便知道這個時候到了，這個孩子打算動手了。

“也好，那咱們便到你的房間去吧！”宋道安如此說道。

兩個人沉默的走到了楊康所住的院子，昨晚彭連虎和沙通天裝扮成道士趁著天黑混了進來，藏匿在院落中，隻等著這個時刻。

宋道安走進院子，腳步稍微遲疑了一下，楊康正在他的身後，順手關閉了院門，在院門被關閉的聲音響起時，兩個強盜頭子閃出身形，就要朝著宋道安襲來。

“貧道知道小王爺要做什麽，小王爺能不能讓貧道把話說完？”宋道安鎮定的說道。

若是剛才楊康的邀請他還隻是懷疑的話，那麽看到一直在山下的兩大趙王府高手的出現，宋道安已經確定楊康要做什麽了。

楊康詫異的看了看這個道士，這個平日表現平庸的道士此刻竟然果敢堅毅起來，明知道自己要殺他還能如此平靜，這有點不科學。

“師叔，進屋再說。”楊康伸手邀請道。

來到屋內，宋道安被兩個強盜頭子挾持著，坐在了木凳上，麵對楊康的逼視，他毫不慌亂，而是說出了一句讓楊康震驚的話語。

“小王爺若是殺了貧道，早晚也會落到和貧道一樣的下場，這是丘師兄對小王爺的考驗，若是貧道死了，丐幫洪幫主和桃花島的黃島主便會來除掉小王爺。”宋道安強壓住心中的不安，麵色平靜的說道。

自從他從丘處機那裏知道這個所謂考驗的時候，便開始思考自己的出路，為了全真教他可以粉身碎骨，麵對歐陽鋒，他可以喊出“誓死護教”的口號，但若是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考驗之中，他覺得不值。

如果楊康什麽都沒有做，三年後宋道安退位讓賢，安心的輔佐楊康，依靠楊康背後的勢力可以壯大全真教，若是楊康殺了他，不論以後楊康是死是活，全真教都會成為一盤散沙，從此一蹶不振。

宋道安不知道丘處機之所以考驗楊康的心性不僅僅是為了全真教，還為了他們在玉門關定下的那個推翻金國的大圖謀，那個才是重點所在。

不知道這一點的宋道安非常不解丘處機的做法，他覺得自己死的不值得，並不是為了全真教而死，他隻是成了丘處機考驗弟子的一枚棋子。

宋道安一直在等待，若是楊康什麽都不做，那便按照丘師兄的想法來，若是楊康開始行動，他便和這位金國小王爺達成一個新的協議，這樣才是真的為了全真教，才能讓全真教繼續發展壯大。

在他看來丘師兄在蛇毒的侵襲下，腦子有些糊塗了，當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

楊康渾身有些顫抖，後背出了一層冷汗，不過他不能全信宋道安的話，或許是這個道士知道要死了，為了活命臨時編造出來的謊言。

為了驗證宋道安所言的真假，楊康對這個道士使用了移魂大法，以這個道士的功力，移魂大法是有效果的，於是金國小王爺便知道了丘處機的所有布置。

楊康靜靜的坐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祭奠大典就要開始了，他要做出一個選擇，能不能相信宋道安？

此時他已經知道不能殺掉宋道安，挾持丘處機了，否則洪七公和黃藥師不會放過他，可宋道安已經知道了他的打算，若是放了宋道安，宋道安在脫離危險後把這件事告訴了丘處機，那丘處機肯定會把他革除出全真教，甚至是暴露他漢人的身份。

如此一來，宋道安便可以長久的坐上全真教掌教之位，而不需要三年後讓位給他了，問題的關鍵是能不能相信這個道士，這是楊康穿越以來做的最為艱難的一個決定。

“師叔，你知道憑著師侄的能力一定會把全真教發揚光大的，這也是重陽祖師的遺願。”楊康最終說道，“以後師侄還需要師叔的鼎力相助，那麽就讓咱們一起把全真教變成天下道門的領袖吧。”

此時重陽宮的鍾聲再次敲響，祭奠大典即將開始，楊康和宋道安便在那間小屋內達成了一個影響後世的重要協議。

當兩個人從院子裏走出來的時候，朝陽已經升起，紅彤彤的煞是鮮亮，預示著新一天的到來，他們來到丘處機的院落前，恭候著長春真人，丘處機從裏麵走出來，對著楊康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