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騎絕塵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軍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軍

聽到這個聲音,花金樓那一直淡然旁觀的身子不由一顫,有些激動的扭過頭去。

隻見一個花白胡子的漢子,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黑鍋底似的臉龐,鋼針似的短發根根豎起。他身著一襲青色長衫,打滿了布丁,一條髒得看不出本色的粗布褲子,腳踩一雙沾滿泥巴的黑布鞋,看起來和一個莊稼漢子沒有什麽兩樣。

“白糟蹋了一幅威武的樣子呢,卻和俺一樣是個農民。”

鍾浮生看著這個鐵塔一般走進來的漢子,再看他的打扮,不由微哂的一提嘴。

“你小子可看走眼了,這家夥,非是常人。”

忍不住在腰帶上輕輕一摸,白蒙有些警惕的崩緊了肌肉。這個漢子給他的感覺,不比剛才被蝴蝶草用槍指著的時候放鬆。

他提醒了鍾浮生一句。他很喜歡鍾浮生剛剛敢於先於他衝出去的幹勁。他看得出這家夥是向自己獻媚,但是他現在也需要這樣精幹有想法的人。他需要有能力的人,並不會介意他的野心,他相信自己的實力成長,超過這世界上任何一個農民的野心,不論他膨脹的有多快。

“郭……郭爺!郭爺您回來了!”

花金樓目光死死落在走進來的漢子身上,雙手握成拳,激動的不知往裏麵放才好。

花任翔很是驚訝,他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露出這樣的神情。無論發生什麽,即使是鬥狗場要被應天策強行奪走。花金樓也能維持不露出一絲憤怒或者恐懼的神色,這份涵養,才讓總覺得父親已經老了的花任翔思量自己和父親之前的差距。

依他以前的性子。此刻他早就問出聲了。可是父親告訴他萬言萬當不如之默後,立刻吃了這輩子幾乎是最大的虧,花任翔微微收斂,開始借自己的眼睛去觀察,不再輕易的表達自己的意見。

被花金樓叫做“郭爺”的中年人龍行虎步的走進鬥狗場,他進一步,蝴蝶草就帶著手下退一步。她身後的人露出不甘的神色。可是蝴蝶草依然一步步的退半,隻是臉上的玩味,越來越重。看著中年人的目光,也越來越準。

他隻一個人,竟然就把蝴蝶草逼迫的如臨大敵,緊張的看著這個中年人。所有的手下。都從來沒有見過自家主人有這樣的認真神情。

白蒙心中忽然一動。想去沈萬和自己講過袁誌強有一個兄弟,名叫郭破軍,出身武藝世家,武功之高已經可抵千軍萬馬,莫不就是眼前這個人?

可是傳說中的世家子弟,怎麽長得和農民沒有區別?白蒙卻也曉得人可不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人從一進門,就把蝴蝶草的氣勢死死壓住。竟然讓她不斷後退,這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養狗的。你最近混的可不怎麽好,連女人小孩都欺到你家門上了。”

郭爺走上最後一階台階,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有力,透出一股子遼闊蒼莽的感覺。

他目光從蝴蝶草身上移開,在白蒙身上停留片刻,顯出審視的神色,看來那句“小孩子”,就是指白蒙了。

白蒙摸著下巴微微無奈,自己雖然年輕,卻怎麽也有十八歲了,在這個家夥眼裏卻是小孩,這可是連自己師父都沒有過的稱呼, 這個莊稼漢,可還真是狂啊?

隻不過他也有狂的資本。他的實力先不說,光是一眼就看出自己一群人的統領,和蝴蝶草來自不同的勢力,就表明了他的眼力不是一個人可以比的。

“嘿嘿,郭爺您回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我好歡迎您啊。”

花金樓沒有接他的話茬。今天來的人沒有一個他能惹的起的。這個人確實是沈萬給白蒙提到過的郭破軍,袁誌強也確實和他有過約定如果一方出事,另一方需要幫忙照顧老婆家小,一方勢力也應該替他維持著。花金樓作為袁誌強身邊最老的人之一,也是知道當初他們立下的這個約定的。

但是郭破軍好武成癡,終日行蹤不定的去尋找世界上的高人,行跡遍布華夏還有海外的華夏人聚焦地,隻有是有本事的,他都想切磋一下。當初的戰亂國難,加上海外的華夏人為了不受欺負團結了起來,所以海外的高手並不比華夏國內的少,而且不會像這裏的高手都隱居在不知名的地方。

在外國,修煉國術是一種時尚運動,每年都有大量收入,而且還會被一些勢力團隊收羅。在華夏國以內的地方,華人們習武防身,幾乎就是一種必須。

挑戰也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郭破軍才會和袁誌強定下那樣的約定,誰也不知道誰會出事,所以才有這樣以防萬一的約定。花金樓在袁誌強失蹤後,也派人去找過郭破軍,隻是他雲遊天下,誰也不具體在哪裏,而且他近乎苦修的方式行走世界,根本沒有什麽手機之類的現代通訊設備。

現在也不清楚他都去了什麽地方,但是在袁誌強失蹤近月餘,他竟然奇跡般的出現在渡城,而且還趕上了今天鬥狗場的巨大鬧劇,添進了最大一個變數,實在讓花金樓既驚喜又無奈。

驚喜是因為他終於有一個實力足夠的強勢隊友了。而無奈是因為郭破軍的身分比蝴蝶草和白蒙有優勢多了,他背後是袁誌強家的正統繼續人,他們這樣場子的老板,充其量也就是給人打敗的,自己的勢力並沒有多麽可怕,而且是渡城這種離帝都隻有一百二十裏公裏的直轄市,二個城市間坐城際列車隻有39分鍾,每三十分鍾一趟。端的是比一般市內的交通方式還要快捷得多。

郭破軍聽到花金樓的話,瞪大了一雙牛眼。悶聲道:“歡迎?你在這裏關起門來做土皇帝,不把我打出去就算是我的性格了吧。”

“郭爺您說笑了!”花金樓陪笑道:“在這個國家,能和您一對一的人不可能超過一手。我是不是要調動軍隊,才能把你收服震撼了。”

“就是軍隊來了,我也不見得就會束手就擒。”郭破軍傲然束手而立,住在酒店的套房裏麵,他很少看到外麵清晰的夜空裏麵。現在天氣雖冷,卻還是沒有到公布具體信息,不過警笛聲並沒有起來。顯然屋裏的人還算是克製。

蝴蝶草麵上的表情有一絲恍惚。長這麽大,她一直都是霸道無比的登場,瀟灑無比繳退場。今天卻先是遇到一個打傷他手下。硬吃她三槍的白蒙,現在又碰見一個自己遇見之後,就發自靈魂的全身顫抖,不得不避其鋒芒的可怕男人。

這種壓迫。雖然沒有白蒙身上那種陰沉詭異難辯的氣息深厚奧妙。但是卻更加更加直接,更加血腥,更能增強人的心裏刺激程度。

“郭老板倒真是妙人,逼迫我這麽一個小女子,算什麽本事?”

蝴蝶草幽幽怨怨的道,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世背景,還以為是哪家深閨裏麵的姑娘在秀古裝劇的感覺。

蝴蝶草本身麵目雖成熟嫵媚,卻並沒有一般女人的煙塵氣。反而那種佛陀一樣的感覺,還有著飄逸出塵的意思。

“你是蝴蝶草。手上的人命不知道是不是快趕上出生的小孩子數量了,你少在這裏裝可憐,雖然我才回渡城,也有十幾年的沒有了解你們這些人的生活。但是我還有我的圈子,我也有我的信息渠道,所以,你不要在我麵前玩這套,這隻是自取滅亡之道。”

郭破軍挺直了身子要比蝴蝶草高出一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絕美的容顏,眼睛沒有一絲波動,隻有微微的嘲諷。

“自取滅亡?我來這裏做夢都不可能了?”蝴蝶草有些傷感的問道,她打小就吃膩了以前食堂的拌黃瓜,這是和父親東奔西跑沒有辦法的時候,她就吃百家飯長大,珍惜生活又踐踏生命,這就是她的態度。因此對於別人挑釁似的話,她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薄涼的笑容,那張菩薩的慈悲麵容,終於有了金剛怒目的趨勢,這些年的修心境界,竟然被郭破軍一句話就破了!

感覺到蝴蝶草的攻擊**,白蒙不由得渾身發寒。他小心翼翼的後退了一步,連帶著花任真鍾浮生都向後退,生怕他們打起來殃及池魚。

郭破軍欣賞著蝴蝶草的麵色變化,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我印象中的陳家小姑娘就應該這樣子才漂亮,你身上的殺氣,當然指點你功夫的就能感覺到,雖然不讓你喊師父,我卻隻有一個故事,你是女兒身,很多人不能修煉。”

“哼,什麽年代還抱著重男輕女的腐朽思路,真無趣。”

花金樓聽著二人對話,終於知道二人之間的淵源恐怕不是一句話兩句可以解釋得清的。蝴蝶草被郭破軍一句話說破了慈悲神情,自然也不想再擺出這麽一幅樣子。她隻是寧定看著這個人,想找出他和當年有什麽不同。

以前的郭破軍有神拳縱橫之稱,意思是這世界雖大,他一對鐵拳到處天下群雄俯手,他何以縱橫來往。他少年成名,二十多師就已有武學宗師的稱號。他家傳的八極拳,自己又修煉習過太極拳、形意拳,都算是有所小成。後麵把這種拳法融合在一起,打練出自己的功夫,卻總覺得有些不太合用,於是就有了遊曆世界打練功夫的想法。

這幾年,他就繼續著自己的旅途,沿著自己的想法修行。他聽到蝴蝶草有些怨念的話,微微搖搖頭:“你們這些小家夥,隻想身體越來越快的好起來,變得更高更快,有沒有想要什麽?”

郭破軍看著屋內眾人,淡淡的道。

一群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老家夥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還是蝴蝶草對這家夥有所了解:“您老動了收徒的心思?”

“嗯,算是吧,這些年走了大老遠,總算是有所領悟。我自己的兒子不好這口,我也沒有辦法。孫子還小傳不了衣缽,自然需要個好弟子來傳承。”

郭破軍把蝴蝶草逼回來之後,反倒是和眾人聊起來了家常。實在是讓白蒙很是奇怪。

蝴蝶草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不由得笑了起來,一指自己:“您我作您徒弟如何?”

“不好。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路子,我把我的想法強加給你,隻會讓你越來越平凡,不如去找自己的路,最後能走多遠。走出什麽精彩的故事,都是你自己的去領悟。”

白蒙點點頭,覺得這個家夥確實是真有本事。他寫的拳經。雖然不深,卻著實有很多地方讓要茅塞頓開。 現在這席話雖然是為了婉拒蝴蝶草而講,卻也真的是講出了蝴蝶草武功的特別。

她是以槍術融合到國術,借勢了手眼身法步發揮出更大的威力。讓人防不勝勝。而且還可以在攻擊中施展精神力幹擾敵方的行動。造成心理影響。這就是蝴蝶草獨特的槍鬥之術。看似是攻擊敵人的破綻之處,其實那破綻並不存在,隻是她讓你覺得自己俱都是破綻,心下慌亂自然會給蝴蝶草創造出可趨之機。

“你還是看不上女人。”

蝴蝶草微微一歎,“所以,你也別想要從我這裏搶走我吃下去的東西。”

她堅決的看著郭破軍。

郭破軍微笑:“你不服氣,打跑你就是。”

“來這裏想占便宜的肯定不止我一個,比如這個小家夥。你也許興趣更大。”

蝴蝶草妙目流轉間,竟然把郭破軍的目標轉到了白蒙身上。

“小家夥。你的功夫也練得不錯,有幾年了?”

“不到一年吧。”

白蒙誠懇的道,對於這樣的人,沒有什麽可以保留,他預感到兩個人很有可怕打的沒有那麽真,畢竟總是同一個城的高手。

郭破軍微微驚訝:“一年就可以領悟暗勁境界?你這天賦真不錯!”

他死死盯著白蒙,好像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麽骨骼清奇天下少見的味道,但是卻也沒有什麽發現。隻是覺得這少年一身骨肉比任何人都要堅實,而且光芒璀璨,顯然也是有藥湯養護著,連一絲老繭都沒有。

“還行吧,也都是師父養的好。”

白蒙淡淡道,想起了張養神。如果沒有老人家不辭辛苦日複一日的講解教導,他根本沒有可能進步如此之快,一身功夫,讓郭破軍都驚訝到側目的份上。

很多武者,終其一生也都是卡在明勁的地步上,對於需要開閉氣孔的攻擊一直抵抗不住,領悟不了。

“你有師父啊?真是可惜了好苗子!”

郭破軍剛動了收徒的念頭,就聽白蒙說自己有師父了,不由一陣失望。他是很傳統的人,既有傳男不傳女的腐朽思想,也堅持一日為師,終日為父的想法,斷沒有去搶別人弟子的打算。他隻是又打量了白蒙幾眼,從上到下從下到上,這才移開目光,把目光回到了蝴蝶草身上。

白蒙卻是淡淡哼了一聲,看向郭破軍道:“什麽叫可惜了?我師父本事比你隻看不低,你有什麽資格評價‘可惜了’?”

郭破軍目光微顫,沒有想到自己隻是一句隨口之言卻讓白蒙覺得很不舒服,不由得麵色一緊,左右回看一下,發現大家似乎都是掩嘴偷笑,他尷尬的道:“貴師武功自然是極好,這算學上也有極致的道理,但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機會郭破軍願意上前和貴師父請教。”

他眼中閃著狂熱的看著白蒙。以前沒注意所以沒有察覺,這一看,發現白蒙的馬步的呼吸都是武當山最正宗的心想,他們現在自己都找不到哪一個是正宗,隻是由各大賊人和真心挑明了說。

郭破軍好武成癡。本來是讓討論製度的,結果一下子就又改名了,變成了他想和白蒙的師父切磋的交流。

蝴蝶草微抿著嘴,她的情緒已經平複了很多,看著郭破軍急著挑戰,完成忘了來時的初衷,不由重重哼了一聲。這麽多年過去,郭破軍竟然還是那個樣子,沒有城府,沒有心計,想要活下去靠的隻是陰狠,這是荒野裏麵的常見景色。

他是少爺出身,小時候練武再苦,也有母親給燒一缸水洗得舒舒服服的再去歇息,一夜都有丫環婆子給扇蚊子,不會受一點苦。後來他少年得意時,敗於一軍中的跋扈人物,好武成癡的不知承受失敗,努力修煉,拚命搏鬥,每天吃的苦比以前重了十倍,不出一年功力大進,再遇軍中那跋扈人物,卻沒有了比試機會,因為那人在執行任務時傷了腿,坐著輪椅下了飛機,對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眼睛裏麵沒有一絲光芒,就像死了一樣。

受不了一個比老虎還凶猛的家夥變成這個樣子,郭破軍天天找他聊天,想要結開那人的心結,同時積極替他尋找醫治方法,白養著他,讓他沒有後顧之憂,二人每日商討武學,竟然真的用純粹的追求觸動了那人,沒有了腿,就練拐架為武功,也算是每日有事可做,整個人的身體都好了很多。

郭破軍找不到了對手,然後就開始雲遊,相交武師一百五十七人,全勝,這時聽說袁誌強出事,他立刻趕回了渡城。

此刻聽說白蒙師父,能教出這樣的徒弟,一定是人才,郭破軍自然不會放過的切磋機會。

“找我師父比試?”白蒙有一絲哭笑不得的,“你可得費點勁,先切個脈什麽的吧。”

“你!”郭破軍先是一怒,隨後一愕,歎息道,“你師父死了?”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