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一步是地獄

第51章 悲情獻身

從二手房交易中心出來後,小雨已無計可施。

她和金戈在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多多少少懂得一點法律常識,貪汙四百萬公款,八成就是死罪。現在,離石羽最後通牒的時間隻差不到一天了,她仿佛看見死神的陰影正一步一步走近辛怡

不,自己一定要救辛怡!

辛怡如果死了,許非同的精神會徹底崩潰,許非同一旦崩潰了,自己也會萬念俱灰。人世間,有什麽比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被摧垮更讓人痛心的事呢?許非同是一塊未曾打磨的璞玉,他的才華與輝煌還未真正展示啊!

小雨也同情辛怡。辛怡並不是為自己貪汙公款,她是為了許非同,為了那個有些風雨飄搖的家!她所以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不正是自己下的追命符嗎?盡管自己是中了金戈的圈套,可金戈為什麽要設下這樣的毒計?她要傷害的本是自己,辛怡不過是為自己擋了暗箭!她有責任有義務去救辛怡!可是,救辛怡的所有嚐試均告失敗。她認識的人中已沒有富人,即便有富人,人家憑什麽送你四百萬呢?

手機響了,是麗麗來的電話:"小雨,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我在燕莎呢,我們去吃水煮魚好不好?沸騰魚鄉的水煮魚,味道不錯。"

小雨由麗麗突然想到了汪海,仿佛陰雲密布的天空中突然劃出一道閃電:求汪海推薦一張股票給石羽,讓石羽在股市上有所收獲,以此為條件求他再通融一段籌款還錢的時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對,就這麽辦!

"你在聽嗎,小雨。我好險喲,險些出了人命!"麗麗聳人聽聞地說,語調裏有一種劫後餘生地興奮,"我老公還行,危難時刻見人心,關鍵的時候他還真沒有掉鏈子!"

汪海同意用五百萬贖麗麗後,金戈就讓熊三在一天以後放了人,然後做了一張假的銀行對賬單交給了汪海。他知道汪海處事謹慎,以他的性格不會到銀行核實這張對賬單的真偽,即便他心生疑慮,也不會引火燒身。而熊三那裏,他給了十萬元。不費吹灰之力,不擔任何風險,熊三在三天之內有十萬元入賬,自然是高興得屁顛兒屁顛兒的;況且,他對麗麗早已垂涎欲滴,這次雖然沒有上手,也趁機占了不少便宜,算是一舉兩得。

麗麗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兒,但檢驗出了汪海對自己的誠心,驚恐之餘心裏也很感動,這種感動如發酵的麵團,在心裏膨脹,憋得她難受,總想找個知心的人說說,於是給小雨打來了電話。

"麗麗,汪局在家嗎?"

"在別墅睡覺呢,你問他幹什麽?"

"噢,沒事,我是說,汪局在北京你應該好好陪陪他才對,有什麽事過幾天咱們再聊。這兩天我有點急事,就陪不了你了!"

麗麗說話大大咧咧,小雨對她說的話從來都有保留地聽,沒有太在意。至於自己想到的那個辦法,小雨不願意讓麗麗知道。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保險係數越大,麗麗的嘴那麽快,難免節外生枝。

"真沒勁!"麗麗並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和不滿,"有什麽事非得今天辦不可?忙忙忙,我看你都快趕上撒切爾夫人了。得了,我一個人去吃!"說著,掛斷了手機。

事不宜遲,小雨馬上給汪海掛了電話。

汪海似乎剛剛睡醒,語氣明顯有些疲憊,"哪一位?"一聽是小雨,有些吃驚,"噢,柯小姐?你找老漢我有什麽吩咐?"

"汪局長,我想請您喝茶,您有時間嗎?"

"那就到我家裏來喝吧,我有上好的碧螺春,還是小金子送給我的呢!"

"汪局長,我們不提他。"小雨的口氣中流露出明顯的鄙夷與怨恨:"您稍等,我馬上打車過去!"

汪海放下電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聽小雨的口氣,是和金戈鬧崩了,她一個人急著來訪,像有什麽事求自己。什麽事呢?莫不是想讓自己幫忙修複她和金戈之間的關係?又不像。如果是那樣,提到金戈時小雨的口氣為什麽充滿了厭惡呢?

半小時後,小雨來到了東湖別墅。小雨告訴汪海,金戈讓自己的一個朋友全倉買入了鳳凰科技,這位朋友是借錢買的股票,目前已傾家蕩產,就要跳樓了。現在沒有人能夠救她的朋友,隻有汪海。他希望汪海能告訴她一隻股票,讓債主能賺點錢,好放寬她這位朋友還款的時限。

"鳳凰科技?"汪海脫口而出:"怎麽敢買這張票?我已經跟小金子說過了嘛,那是一隻燙手的熱山芋,誰接過來誰的手要被燙成猴爪子。"

小雨早就感覺這張票不是金戈判斷失誤,汪海的話更證實了這一點。金戈真是心毒手狠,自己居然和這樣的人共同生活了好幾個月,小雨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汪局長,我求求您,救我那朋友一命吧!"

汪海端詳著小雨。因為焦急,小雨的臉微微漲紅,顯得更加嫵媚;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也因渴望而灼灼生輝,攝人心魄。從見到小雨第一眼開始,汪海就為小雨的清純甜美所傾倒,隻是礙於金戈,他從來也沒敢有非分之想。現在,小雨和金戈掰了,她又有事求著自己,汪海內心深處的占有欲便如一條冬眠的蛇,蠢蠢地動了起來。人都有,隻是蟄伏著而已,這一旦被放縱,便很可能如決堤之口。如果說,汪海最初放縱貪欲,還有些瞻前顧後,良心上還有些自責,那麽隨著事態的發展,他已有些身不由己,他已經聽憑的驅使,而不願意節製了:"我可以幫你,不過,你怎麽謝我?"

汪海的眼睛裏開始燃起欲火。小雨感覺到了這欲火正一簇簇灑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把自己焚化。她來的時候想了好幾種結果,比如拒絕、搪塞,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裸地交換!她後悔不該把和金戈鬧翻的事讓他知道,讓他沒有了一點顧忌,但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了一點退路,隻能裝傻道:"以後您有事需要我幫忙,我會竭盡全力。"

"幹嗎要等到以後,一賬一清不是更利索嗎?"

汪海**笑著,起身坐到小雨身旁。小雨憤怒了,他哪裏是什麽國資局長,簡直就是個衣冠禽獸!是他,利用手中的權力,把股市當成了私人提款機;還想趁人之危欲行不軌!小雨真想狠狠抽他一個耳光,但一想到辛怡的處境,隻好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汪局長,我和麗麗是好朋友,這樣不好。"

"麗麗逛街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時間很充裕嘛!"

小雨推開汪海伸過的手,起身正色道:"汪局長,乘人之危,強人所難,你不覺得這樣做很卑鄙嗎?"

小雨跑出汪海的別墅,見路旁停著一輛黑色的切諾基,司機座上,一個有些臃腫的中年男人透過前擋風玻璃在看自己。她忙停下腳步,平和了一下心態,她不想在路人麵前顯得張惶失措。但那男人還是定定地望著她,看得她心裏有點發毛。小雨拐進一條岔道,避開了那男人的目光。

怎麽辦呢?她在一條石凳上坐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她有些絕望了。她感覺到了絕望的滋味原來竟是這般苦澀:就像一個被虎豹追逐的人麵臨著萬丈懸崖;就像一個瀕臨餓死的人麵臨一條不盡長路,希望已被風聲扯碎,已為黃沙覆蓋!

怎麽辦呢?她在內心深處一遍遍問著自己,而心扉又如天壇公園的回音壁,把聲音折射回來,在她的腦海彌漫,在她的耳畔回響,一聲聲,撕心裂肺

手機響了,有人發來短信:"柯小姐,因為你我們已經家破人亡!如果我死了,但願你能善待我的丈夫和女兒。進不了天堂的我,在九泉之下也會對你感激不盡!辛怡。"

小雨悚然一驚,心如刀絞一般。屏幕上那幾行字漸漸模糊,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印進了腦海,又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蹦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知道事情已經到了千鈞一發之際,如不出現奇跡,就難有轉機了。她攏一攏被風吹亂的頭發,站起來往回走,開始走得很慢,後來就踉踉蹌蹌地跑了起來。

她想,是懸崖也要閉著眼睛往下跳了!

石羽這兩天心神不寧。

他經常無端地發火,大聲訓斥公司的職員,以宣泄積鬱在心中的焦慮與不安。中午他被辛怡趕出了房間後,一時惱羞成怒,本打算立馬報案,看著警車把辛怡抓走,但一想,這一來失信於許非同;二來辛怡入了獄,許非同籌款的心態就會受到影響,公司的損失更難以挽回,就把火壓下了。

他坐在老板台後,點燃了一支煙,抽了兩口又掐滅,打電話安排公司的保安盯住辛怡,防止她外逃,盡管她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後來又連著給許非同發了兩個短信,讓他抓緊時間籌款,一再重申自己過時不候。

做好了這一切,他才安定了一些,沏了一杯濃濃的茶,想去去這兩天的內火。

篤、篤、篤,有人敲門,急促而有力。

"進來!"他吼了一聲,語氣中有明顯的不耐煩。

小雨推門而入。

石羽抬頭打量了一眼,見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陌生女孩,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服,背一個牛仔背包,亭亭玉立,麵容姣好,隻是額頭上有兩道明顯的抓痕,眼圈也有些發紅,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進門之前,小雨剛剛擦幹了屈辱的眼淚。為了救辛怡,她萬般無奈委身汪海,兩個人剛剛完事,汪海告訴了小雨一張股票:順達實業。他說長個百分之三四十不成問題,可以叫她朋友的債主去買上二百萬,十天之內必可獲利五十萬以上。他還說,據傳深圳每天往返香港的"飛魚",每次的價碼也不過三五萬,他這一次可是支付了五十萬,全世界也不會有這個價錢啊!小雨厭惡之至,真想唾他一臉吐沫。就在這時麗麗破門而入。麗麗一個人逛街,覺得沒有意思,到沸騰魚鄉要了一份水煮魚,吃了一半總覺得心裏有事,就急急地趕了回來。冥冥中她預感有事情要發生,卻萬萬也沒有想到小雨不肯和自己一起吃飯,原來是要來勾引自己的老公,她先是怔怔地望著自己的好朋友,突然間發出一聲尖叫直撲小雨。小雨一閃身躲過,想到辛怡命懸一線,無心和麗麗分辯,匆匆逃離了汪海的別墅。

"您是石總嗎?"

"我是。你是誰?"

小雨說明來意,石羽眨眨眼問:"憑什麽讓我相信你,就憑你這一番話?"

小雨拿出一張私人存折:"這是十萬元存款。石總,我可以把它押給你,我們倆再擬一份書麵協議,如果您買順達股份虧錢了或沒有獲利,我這錢就算是給您的補償!"

石羽接過存折,翻來覆去地看著。

"存折的真假,您到銀行一問便知。我不會拿我全部的積蓄做賭注,讓您買一張沒有把握的股票吧?這張股票的消息來源我已經告訴您了,我和辛怡是好朋友,我是為了救她!"

"好!我權且信你一次。順達股份的走勢我要觀察一兩天再說。你給我寫個字據,連同這張存折先留在我這兒!"

小雨從紅蜻蜓文化公司出來後,心情稍稍有一絲快慰。石羽答應還款日期再寬限十天。她現在要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許非同。明天,不,最好在今天收盤之前就讓辛怡換股操作,如果手上的股票能挽回一些損失,再想些別的辦法,這一關也許能過去!

朱丹的家裏。朱丹聽許非同大致說了事情的原委,有些誇張地聳聳肩:非同,向我借錢?越多越好?你不是在創作行為藝術吧!許非同沒想到朱丹會以這種方式拒絕自己,又急又氣,說,我確實遇到了難處,急著用錢,你願意借就借,用不著這以這種方式羞辱我!朱丹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非同,你這樣說話就沒有道理了,漫說是你來向我借錢,就是向我討債,也不應該是這個態度嘛!許非同急得直搓手,他原地轉了一個圈兒,說,給句痛快話,借還是不借?我沒有時間跟你廢話了!你看看,你看看,又來了!朱丹晃動著攤開的雙手,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借怎麽講?不借又怎麽講?許非同知道在朱丹這兒借不出錢來了,來之前他也未抱多大希望,隻不過事到臨頭,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他不想和朱丹糾纏了,他得趕緊去想別的辦法,正在這時,剛剛離開紅蜻蜓文化公司的小雨打來了電話。聽到小雨傳遞來的消息,許非同心情略微平和了一些,仿佛就要被水淹死的人突然搶到了一隻救生圈,他隱隱感覺事情有些蹊蹺,也來不及細想,就離開朱丹家急著打電話告訴辛怡。

辛怡的手機關機,家裏的電話沒人接。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想起了早晨辛怡的一句話:我一會去看看彤彤。明天是周末,彤彤該回家了,她今天有必要去看彤彤嗎?辛怡早晨一連串反常的表現也一一閃現在腦海。他驚出一身冷汗,忙撥通彤彤的宿舍,問彤彤,你媽媽今天去看你了嗎?彤彤回答:她上午來了,給我買了許多好吃的,坐了一會就走了。爸爸,我看媽媽神色不大對,你們是不是因為股票的事又吵架了?許非同沒有答話,他的心正在加速下沉,於是跑到路旁攔下一輛出租車,心中暗自叫了一聲:

"不好,辛怡八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