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六十七章 短暫安寧

第六十七章 短暫安寧(1/3)

戰九歌這一昏迷就昏了三天,連宮裏的差事都沒去,宮裏還專門派人來詢問了。來時也許是被總管徐元囑咐過了,來人問候的時候都是規規矩矩客客氣氣的,沒敢說什麽冒犯的話。

這其中不乏戰家本身的地位在內,才能使得這些見風使舵的奴才們和眉順眼。

老管家帶人看了昏迷在床的戰九歌,隻見平日裏神采奕奕的將軍如今臉色蒼白地躺在了**,一點生氣都沒有,任誰看了都不由得心生感慨:“哎,好端端的人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真是可憐……”

那宮裏來探望的小太監遺憾地搖著頭,老管家也跟著唉聲歎氣的,隻不過一個是裝出來的,另一個則是真正的心疼。

翎羽給**躺著的人蓋好了被子,走過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位陰陽怪氣的人,小聲地對老管家說道:“厲叔,公子需要靜養,有什麽話咱還是出去說罷。”

最近戰九歌要操心的事實在太多,四處奔走,太過疲憊也屬正常。翎羽真的心疼自家公子,見宮裏的人來了,都不願讓這等人打擾到她,便出了聲催促他們出去。

老管家點點頭,還沒說話,就聽到那太監急忙先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就出去說話。”

幾個人走了出來,那太監便要跟他們辭別了。院子裏正好風起,吹起了一地的桂花,讓人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那小太監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充滿了靈性的桂樹,回過頭來對老管家說道:“小人會把戰將軍的情況如實地向皇上稟報,還請戰將軍好好調養身子吧。”

老管家心情不大好,卻仍舊和藹的笑著說道:“那就辛苦公公了。”說罷,從袖子裏麵摸出了一張薄薄的紙來,塞到了那太監的手裏。大家都是聰明人,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那小太監不動聲色地收下了那張紙後,對著他點了點頭。

緊接著兩個人便一並走出了桂院,隻留下翎羽看著他們離去,一臉的莫名其妙。

等老管家再次返回院中的時候,翎羽迎了上來,好奇地問道:“厲叔厲叔,你剛剛給了那個家夥什麽東西啊?”

老管家無所謂地嗬嗬一笑,舉著煙鍋抽了幾口,將白色的煙霧從口中吐出來,坐在了院子裏頭的石凳上,緩緩地說道:“是人界的一點俗物,無關緊要的。”

人界的俗物,也就是所謂的金銀財物。他給出的,不過是一張銀票罷了。俗人都見錢眼開,有時候財可通神這句話也不是沒道理的,隻不管戰家有更多的地位和權勢而已。

翎羽嗯了一聲,托著自己的下巴蹲在桂院裏麵小小的池子旁邊,歎了口氣:“凡人還真是貪啊!不過,厲叔,我們戰府最近鋪子的生意不是不太好麽?這麽大手筆地給出人家銀錢,會不會有很大的損失啊?”

“不要緊的。”老管家拿著煙鍋在石桌邊上敲了敲,呼出一口煙,跟翎羽解釋道:“咱們府裏頭的開支又不靠鋪子的盈利來。當初戰府創下燕城裏的產業,也不過是為了擠兌一下朝中跟老爺過不去的大臣們。這些大臣們在燕城裏都是有商鋪的,隻要他們在朝堂上過分地壓製老爺,咱們的商鋪就會鉗製住他們的生意。”

翎羽靈光一閃,問道:“這是不是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老管家笑了笑,用煙鍋輕輕地在她頭頂上敲了一記,帶著點訓斥說:“讓你平時多看看書偏不肯,淨說些容易露怯的話來出糗。”

翎羽嘿嘿一笑,低頭撥弄起了水池裏的水,臉色變得黯沉了下來,失落著自言自語:“公子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啊?她這一昏迷,足足有好幾日了,翎羽的心裏頭總是空落落的。”

從戰忘生離開戰府之後,府裏上下就覺得失了主心骨似的,戰九歌再這麽一倒下,總給人一種不安的感受。想起那兩個青衣人來無影去無蹤,翎羽才知道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戰府也並不是鐵壁堡壘,總會被一些厲害的人物闖進來。

“厲叔。”

翎羽心中煩悶,又想起了那兩個人的來曆,忍不住問道:“厲叔你說,哪有人管自己孩子要血的啊?人界的凡人雖然有貪嗔癡恨愛惡欲,但是對待子女卻如同對待至寶一樣,打不得罵不得,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怎麽到了公子這兒,淨是些麻煩事?”

“……”

“翎羽雖小,沒見過公子的爹娘。不過這麽多年不聞不問,八個少主又極少回來,與公子感情單薄,一點都不像是一家人。在這家裏,也就老爺和厲叔對公子最好了。”

翎羽悶頭細細碎碎地嘮叨了一大堆的話,要是換成平時老管家早就嫌她煩了,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的關係,一直抽著煙鍋不說話,臉上的表情還很難看。他不時地往戰九歌的屋子裏麵瞧去,實在是有些話憋不住

了,才壓低了聲音跟翎羽說:“這些話你可別當著公子的麵兒說。”

“為什麽?”

老管家滿是滄桑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一雙眼睛望向了遙遠的天空,思緒也似乎跟著一起飛回了過往。他幽幽地說道:“公子的出生並不討喜,再加上那國師又從中作梗,使得公子的爹娘並不待見她。從夫人受傷以後,公子便交給了老爺照顧。老爺是最疼公子的那個人,隻可惜……”

翎羽往前湊了湊,好奇地追問道:“隻可惜什麽?”

她這還是頭一次聽老管家講起以前的事來,故事聽起來很奇怪,一點都不像是發生在戰府裏的事。天下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在翎羽看來,這一切都太過不可思議了。

隻不過老管家卻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意味深長地指了指天空,對她神秘地說道:“剩下的,天都知道。不跟你閑吹了,老頭子還要去跟商鋪裏的掌櫃們聊聊買賣,你在府中可要好好照顧公子啊。”

“知道啦!”翎羽不耐煩地撅起嘴來哼了一聲,對於他這種講話隻講一半的人表示氣憤。

灼熱的太陽逐漸飛往了西山,天際出現了層層疊疊的白雲,霞光將雲層染得一片紅,像是滴在了水裏的墨一般,暈染開來,煞是好看。

而夜晚也來得比想象中更快了一些,夜色深沉,月明星稀,星河美得有些不可思議。

坐在桂院台階上的翎羽抬起頭欣賞著夜色,突然聽到有鳥兒從別處飛了過來,在空中撲棱著翅膀嘰嘰喳喳衝著她叫了一陣,翎羽聽罷它的話之後,換上了驚訝的表情不敢置信地張著嘴巴:“你是說,前幾天來府裏的貴客,現在就在咱們戰府的門口?”

鳥兒用力地點了下頭,婉轉地叫了幾聲,便往牆外飛去了。

這個時候老管家還沒從外麵回來,翎羽自己撐不起什麽事,又驚又怕地往戰府大門口走去。

如那通風報信的鳥兒說的一樣,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隻不過沒人從車上下來。翎羽隻敢探出頭來,大有這馬車隻要有一點異動,就立馬縮頭回去的架勢。

就在她困惑的時候,見到從馬車上跳下來一個人,全身都被黑色的鬥篷籠罩著,低著頭往戰府門口走來。離翎羽湊得近了,才抬起頭來,露出自己的臉來,頓時把翎羽嚇得不輕。

竟、竟然真的來了!

“皇……”

“噓。”黑色鬥篷下的燕坤澤顯得有些肅冷,暗黑色仿佛才是最適合他的顏色,這鬥篷披在他身上絲毫沒有違和感。他在唇邊豎起了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翎羽往裏麵去,隨後自己進入了戰府,將大門啪的一聲關上。

“九歌呢?”摘下兜帽後,燕坤澤便直接問翎羽,語氣嚴肅,還隱隱有些急迫。翎羽隱隱覺得他是真的在關心自家公子,便帶著他往桂院趕去。路上還在同燕坤澤解釋:“公子因為……一些事,現在還在昏迷當中,好幾日都未醒過來了。不管請了哪家的大夫來看都是一樣的診斷結果……”

這段路在燕坤澤看來有些漫長,明明用不了多久的路,他卻覺得像是走了很久。

一步千年。

到了桂院之後,迎麵拂來了一陣陰涼的風,伴著幾片桂花。景色雖美,燕坤澤卻無心欣賞,走到屋門口將門輕輕地推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鬥篷扔到了翎羽的手裏,囑咐道:“你就在門口守著,別讓其他人進來打擾。”

“啊?是……”翎羽看著屋門輕輕地被男人關上,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黑色鬥篷,隻覺得莫名其妙。主子的主子也就是她的主子,這話好像沒什麽毛病。

原本以為腦海裏麵呈現出來的不過是虛假的場景,沒想到看到麵色蒼白的人就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燕坤澤心中除了驚駭,就隻有不易察覺的心疼了。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沒想到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來。若不是徐元暗中給他建議,讓他趁著晚上的時間過來看上一眼,隻怕他現在還在宮中的宣和殿裏心緒不寧地胡思亂想。

“哎。”燕坤澤輕歎一聲,將自己的手貼在了她的麵頰上,歎道:“好好的,為何總是一副傷痕累累的模樣?”

他的手細細地撫過她的眼、眉和鼻梁後,就看到了那雙薄如蟬翼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隨即那雙眼睛便緩緩睜開。

黯淡的眼瞳在初睜開的瞬間顯得有些呆滯無光,但是在逐漸對焦之後,那雙眼睛就變得明亮起來,澄澈中帶著幾分脆弱,更多的卻是堅強。

“皇上怎麽來了?”

“朕聽聞你好端端的就昏迷不醒了,擔心你出什麽事,便抽著空來瞧瞧你。”燕坤澤放在她臉頰邊的手舍不得拿開,但是為了避免看起來不像有占便宜的嫌疑,他還是選擇收了回來。

他說:“看起來朕還是比較幸運的,你瞧,朕一來你就醒了。

戰九歌隻覺得頭和全身都昏昏沉沉的疼,還不時伴著暈眩惡心。在燕坤澤的麵前,她也隻能將所有的不適都壓下去,強撐著笑了笑:“是臣幸運,皇上是帶著福氣來的。”

“這個時候就沒必要說這些恭維的話了。”燕坤澤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神情,見戰九歌掙紮要坐起來,忙搭手扶了她一把,將枕頭墊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安穩地靠在了床頭上才安心地坐了下來。

“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發生了什麽事?”

戰九歌抿了下有些發幹的唇,搖搖頭,還是第一次拒絕回答燕坤澤的問題。“不過是戰家的家事,不便告訴皇上。”

戰家的家事,燕坤澤的確是不便過問,他也正是在此刻才明白原來男人也都是狹隘的。當他察覺到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占據著所愛之人的心時,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而燕坤澤還和其他的男人不同,隻能表現出大度的樣子,不能與之計較。

有點委屈。

很快他又調整好情緒,對戰九歌說:“那這幾日你就在府中好好休養吧,原本想著兩天後白族進燕城入宮麵聖由你做引見。現在看你的身子,朕還是早早地另尋他人吧。”

“這麽快?”戰九歌訝然,馬上就為自己力不能及而感到慚愧。但是她很快又轉念一想,白族中人大都是莫塵的族人,一窩的鳳凰,她要是跟這群鳳凰們見麵,說不定還會因為一言不合打起來呢?聽祖父說,戰家一脈在本族裏的名聲並不好。

燕坤澤注意到她的目光之中有些閃爍,便說道:“不快了,若是往年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差不多該啟程回燕南了。”

“看來都是天上那兩輪太陽耽擱了許多事。”

戰九歌嗟歎,低頭時卻發覺自己的雙手被燕坤澤隻用一隻手就覆蓋住了,輕輕交握,顯得她的手很小。燕坤澤發覺她的目光,故意調侃道:“愛卿的手一點都不像男子,反而更像是朕後宮裏妃嬪們的手,似女子一般。”

前半句話說的戰九歌心虛,後半句話聽了讓戰九歌有種被雷劈的感覺,這話仿佛是在提醒她、皇帝的後宮佳麗三千,不管怎麽輪都輪不到她戰九歌的頭上。

於是,戰九歌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來,淡淡地說道:“皇上說笑了,臣不過是比其他的男子瘦弱了一些。娘胎裏帶出來的,誰也沒轍。”

暗惱自己不會說話的燕坤澤隻嗯了一聲,就再沒下文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誰也不肯說話,就好像在暗中較著勁兒一樣,率先敗下陣來的卻是戰九歌。她見燕坤澤盯著她的手看,便催促道:“夜深了,皇上早些回宮吧,明日還有早朝。”

“嗯。”燕坤澤雖然這麽應著,但是卻沒有動,而是扯開了話問道:“餓不餓?翎羽就在門外,讓她去拿些吃的給你送來?”

翎羽好歹也是隻鳥,就聽著這兩個人說話膩膩歪歪,鬧小情緒鬧別扭,然後男人又別別扭扭地想哄自家公子開心,怎麽聽怎麽看都像是正常的那些情人們相處的方式!翎羽覺得,反正到最後公子一定會聽皇上的話,就把鬥篷往院子裏的石桌上一放,連忙往廚房的方向趕去。

等她再次到了門口的時候,手中多了一碗補血的棗粥,剛推開了個門縫,就瞧見自家公子已經有說有笑地同燕坤澤聊開了話,雖然臉色仍不是那麽好看,精神頭卻好了不少。見翎羽推門而入,君臣兩人齊齊扭頭過來,那一瞬間翎羽還真是覺得這兩人異常相配。

長得都是那麽好看。

戰九歌笑這說她:“你這丫頭準是在偷聽我和皇上的談話,平日裏讓你做些事總是要喊你好幾次才肯去。”

“哎呀。”翎羽被自家公子當著外人的麵兒糗得抬不起頭來,把手裏的碗往燕坤澤的手裏一塞,先發製人:“皇上快用粥堵著公子的嘴,免得讓她再說出亂七八糟的話來糗我。”說罷,轉身就跑出了門外。

隨即就聽到了屋裏傳出了一陣輕快的笑聲,讓翎羽氣惱的同時還有點訝異。

在她的印象當中,戰九歌的情緒並無太大的起伏,不是板著臉就是帶著幾分淺淺的笑意,淺到幾乎看不到。可是自打她從戰場上回來,給皇上當差之後,人的情緒她就都有了,變得一點都不像鳥兒了。

老爺常說出世乃是修行的大道,現在看來入世也是修行之道。

俗道,參破紅塵的道。

“哇!沒想到我翎羽也能悟出這麽了不得的道理!”翎羽躺在了院中的搖椅上,喜滋滋地仰頭看著星空,也沒注意到燕坤澤是何時離開的戰府,就那麽在院中生生睡了一宿。

第二天醒來之時,大大地打了個噴嚏,一管青鼻涕掛在鼻子下麵,翎羽就知道自己染了風寒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老管家從外麵回來,還帶來了一個看著很眼熟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