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一百零三章 鬼鎮之變

第一百零三章 鬼鎮之變(1/3)

戰九歌不願意再提起那日的事,一來著實屈辱,讓她把國師給恨到了骨子裏頭。二來還就此欠了莫輕塵一個人情,每次她脫下衣裳看著那根不屬於自己的翎毛出現在她尾椎骨上的時候,都有幾分難堪。

高傲如她,又不願與同族為伍。怎麽能接受得了如此不假猶豫的施舍呢?

而她又的確對陌上霜這個丫頭恨不起來。

陌上霜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求助似的看向了燕坤澤,而後者直接無視掉了她的眼神,走到了窗邊拉開窗戶。一股陰涼的氣息撲麵而來,燕坤澤眯起了眼睛,看著外麵有一張古怪的鬼臉在窗戶外麵飄過,他又異常淡然地將窗戶關上了。

見他又坐回了桌邊,戰九歌抿著唇笑道:“看來夫君,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問。”

燕坤澤睨了她一眼,轉而問陌上霜:“你來這裏多久了?”

陌上霜:“大概有兩三日了,這裏有點古怪,我平日都是呆在自己的房裏,吃的也是自己帶來的東西。這個鎮上的人都不願意與人說話,肯理的也就隻有這家客棧的老板娘了。”

“嗯。”燕坤澤的手指動了下,催促她:“你回房吧,九歌傷勢未愈,需要休息了。”

陌上霜呆呆地看了一眼戰九歌,說了一聲好,這才有些戀戀不舍地出了客房的房門,還把門給帶上了。

待她走了之後,戰九歌才說道:“你支開她,是有話想說?”

燕坤澤的手指敲著桌麵,瞥了一眼窗口的位置,問她:“人界出現了鬼城,這算是正常的事嗎?”

戰九歌心中疑惑,卻也隻搖了搖頭,言說道:“雖然極少聽過這種事,不過祖父曾經囑咐我,若是遇著異象,不能以一己之力解決的話,繞開最好。”

“你是說,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避開嗎?”

“是。看這鎮上的人雖然古怪,卻無殺意。與之前在宮中抓到的那兩個鬼根本不是同等級的,所以不用擔心他們會傷害過往的路人。”

有一件事,戰九歌並沒有告訴燕坤澤。

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話,古德鎮並不是一處對生人開放之地。它就像是被一處結界隔離的世外之地,一般人是闖不進來的,除非是在這裏設下此結界的人。

而他們能看到這鎮子,並且進來,完全是因為白文那小子有穿透結界的本事。

客房內一片寂靜,過了沒多久,外麵的天色就暗了下來。

不見明月,不見繁星。

燕坤澤將白龍珠丟給戰九歌,他自己則是轉過身去脫掉身上的衣裳,打算就寢。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一朝出門什麽事都得自己做,指望戰九歌伺候他?

燕坤澤一轉身,就看到那個又變回了凰鳥形態蹲在白龍珠上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家夥,他無奈地扯唇笑笑。

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夜間,燕坤澤睡得實在是不踏實,反反複複醒了好幾次。他每次都以為快到了天亮的時辰,醒來之後一看外麵的天色,就知道他是想多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不過燕坤澤發覺自己的確是因為這客棧的床太硬了難以入眠。就連青娥坳的小竹屋都要比這裏舒服得多。

燕坤澤就倚在床角,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上一拖,隨即就看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戰九歌。她緊挨著白龍珠,腹部緊貼著珠子,偶爾睡得香甜了翻個身舒展一下自己的小翅膀。

黑暗中,他的眼眸裏是掩飾不住的愛意,熱烈得像是一道光,一隻手,就那樣輕輕地撫過了她身上的羽毛,惹人憐愛的小呆毛。

逐漸的,燕坤澤心下安寧起來,困意漸生。

然而這樣平靜的時間似乎並沒有持續多久,突如其來的嚎叫聲如同海浪一樣接憧而至,不僅驚醒了燕坤澤,也把正在睡夢中的戰九歌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靠著單薄的兩隻鳥爪穩穩當當地站在他腿上,雙翅張開,一副要打人的架勢。

燕坤澤用一隻手就把她給按了下來,將她往手心裏麵一攏,踩著鞋子就走到了窗戶旁邊,悄悄地將窗戶拉開了一條縫。

一大一小兩雙眼睛往外麵看去,隻見古德鎮上的所有鎮民都從各家各戶裏麵走了出來,行動木訥,表情呆滯。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吸引了一樣,執著地往著一個方向走去。

戰九歌小聲說道:“那條路好像是咱們明日要走的道,南門通往陵川方向。”

燕坤澤忖思:“這麽古怪,必有異常。”

戰九歌從他的手裏掙紮著跳下來,在落到地上的一瞬間,變作了人樣。隻見她從全身摸摸索索,最後找出了兩張符紙來,一張塞到了燕坤澤的胸襟裏,另一張她自己收回到了身上。

“這是什麽?”他用手撫著自己的胸口,很快就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摸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而對麵的戰九歌則有些小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說:“這是我從祖父的房裏翻出來的匿息符,很多年前一個會畫符的道士送給他的。”

戰忘生這個人,燕坤澤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崇尚力量之道,剛勁強硬,對這些不上道的東西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巧的是,偏有戰九歌這麽一個後代,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小手段使了多少,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燕坤澤明白了她的意思,問道:“你是想混在那些人裏去看看?”

“嗯。”

不容他們多想,門外有人在敲門。白文小聲喊道:“少主!少主你在嗎?”

門一拉開,戰九歌就瞧見白文臉上有點不同尋常的焦灼表情,她還沒問出口,白文就先一步說道:“有點不妙啊少主,這裏來生人了,而且看樣子……”

燕坤澤適時地出現在了戰九歌的身後,順利地把白文後麵的話給堵了回去。

“進來說罷。”戰九歌一把將他拉了進來,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這才問道:“你出去查探過了?情況如何?百鬼夜行,可不是吉兆啊。”

自家少主沒把皇上當外人,白文自然也就不再猶豫。他早在第一聲鬼嚎出現的時候,就出去飛了一圈,最遠處的南門方向有幾個穿著道士服的青年人出現,似乎就是他們將這些鎮民的鬼魂吸引而去的。

戰九歌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白文見燕坤澤似乎不大懂,便耐心解釋道:“人界有萬物生靈在修不同的道,自然也就會有凡人觸摸到修道的門檻。拿古德鎮來說,這裏就是個被豢養的魂皿,鎮上的鬼魂都是要被那些修鬼道的人用來煉化修行的。一旦魂魄為別人所用,他們就很難再投胎轉世了。”

這世上總是會有那麽一群人,將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別人的血肉之軀上,用別人的性命當做自己得道的墊腳石。

燕坤澤恍然大悟,進而得出了一個道理:“這麽說來,古德鎮會變作一個死寂的鬼城,也是有人刻意為之?”

“八九不離十。”

“……”

前有招魂幡,後有古德鎮。

燕坤澤自以為之前的幾年盡心盡力,為百姓謀福,卻始終猜不到百姓們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遭遇和劫難。

別來這世上了,人間太苦了。

白文和戰九歌沒時間想那麽多,兩人思索了片刻,決定出去查探一番。白文先變回了鳥兒,從窗口飛了出去。

戰九歌拉開了門,轉身對燕坤澤說道:“別多想了,大燕這麽大,你不可能將每個人都安置得妥妥當當。即便是天上的那些神,不也對芸芸三界袖手旁觀麽?”

她的話安慰不了燕坤澤,卻激起了燕坤澤的好奇心。隻見這位連穿衣都很嚴謹的君王現在很隨意地把衣裳往身上一披,腰帶一係,踩著鞋子就要走。

要不是戰九歌把他攔了下來,恐怕這樣衣冠不整地走出去,會更容易暴露自己。

“儀表!身為皇上得注意自己的儀表!陣營出去真是不像話……”正經像是做了人家夫人的人,戰九歌絮絮叨叨地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像是曾經那個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將軍。

不管接下來要麵對什麽,燕坤澤心裏都稍稍有了點底,他認真地捏起了戰九歌的下巴,眼看著就要吻上去,沒料到門外又有人在敲門,登時把那點旖旎的氛圍都給弄沒了。

這次敲門的是楊柳青等三人,開門之後,他們瞧見了戰九歌和燕坤澤穿著相似的白衣裳,這登對的氣質撲麵而來,頓時讓三人愣神了。

戰九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幾個,問道:“這大半夜的,幾位大人有什麽事嗎?”

楊柳青瞧他們兩個似乎是剛起了身,裝扮好要出門的樣子,連忙阻攔道:“主子二位這是要出門?使不得使不得!”

他一介文人,有些怪力亂神的話難以說出口,隻是為難著勸阻道:“這裏古怪得很,我方才瞧著那老板娘出了客棧,到現在也沒回來。依我看……”

“幾位大人。”戰九歌臉上笑意漸漸褪去,眼中有紅光閃過,妖冶而惑人。與她對視的三個人眼中也有相應的一道暗光閃過,眼神就此變得呆滯。

她的聲音像是有蠱惑力一樣,說出的話語讓人無法抗拒。

“時間不早了,大人們該休息了。回到你們的房裏,好好睡上一覺吧。”

話音剛落,就見到楊柳青三人木訥地應了一聲,轉身走向其他的房間,推開門進入又把房門緊緊地閉合上,齊齊地發出哢的聲響。

燕坤澤:“……”

出客棧的時候,燕坤澤就跟戰九歌開玩笑道:“你這催眠的招數,可比帝王的言靈好用多了。”

戰九歌:“人有心就會有漏洞,有漏洞就會受到蠱惑。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術法,跟夫君張口就來的本事自然是不值得一提的。”

街上的人還在往南門方向而去,不管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輕飄飄地往一個方向飄去。燕坤澤注意到,那條貫穿了古德鎮的河流上有幾艘小船在水上漂,無人撐船,船卻自行。

這一切都太過詭

異了。

大約是身上的匿息符起了作用,就算是戰九歌和燕坤澤混在了這些鎮民的鬼魂群裏,也沒人能發覺他們兩個真實的身份。

這個小鎮並不大,等他們隨著鬼流走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有三五個道士模樣的人,站在南門的城門口前的一處空地上,手上還抓著一個健壯男子的魂魄,迫使其跪在地上。

其中一個道士罵罵咧咧地說道:“每次都要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我看你們是吃了豹子膽了!”

有同伴勸他:“好了好了,他們現在都是沒什麽本事的小鬼,你跟這些遲早被煉化的小鬼計較什麽?趕緊挑上五個帶走,才是辦了正事。”

那道士聽著有理,就用眼神在鬼魂群裏掃了幾眼,選出了幾個鎮民來,拉到了跟前。

戰九歌注意到,在這幾個道士說話的時候,古德鎮上的這些鎮民們顯然是有怨憤和恐慌的情緒,否則他們頭上的黑氣也不會衝得那麽高。

這時,站在離燕坤澤不遠處的一個看起來高大的女子被那道士選中了,他在手上畫了一個符,生生將那女子的鬼魂拉到了身前。

與此同時,拖帶著一個不大的小丫頭摔倒在地,發出了嗚咽的鳴泣聲。

“娘!不要…不要傷害我娘!”

“閉嘴!”那幾個道士似乎是見慣了這場麵,隨手隔空畫了一道符就朝著那小姑娘打去,旁邊有個老人家連忙把小姑娘護在了懷裏,一道金光砸在他的身上,瞬間聽到了老爺子發出了慘烈的叫聲,魂魄淡上了些許。

戰九歌小聲說道:“這些個道士看來是捉鬼的行家,把這些鬼克的死死的。那道符要是再重上幾分,老頭可就魂飛魄散了。”

周圍的鬼生前都是些重情重義的,雖然早就畏懼這些道士,但是他們在看到老頭子被傷著時,一個勁兒地都湧了上去,口中喊道:“鎮長!”

霎時,燕坤澤的目光黯沉下來,沉聲說道:“保住他。”

“是。”

前麵的鬼這麽低伏了下去,自然而然的,就把燕坤澤這個突兀的人給暴露了出來。站在空地上的道士見他麵生,雖然心中疑惑,但是瞧著他精氣神似乎不差,便高聲衝著他喊道:“你,過來。”

鎮上的鎮民們齊齊轉頭看向了燕坤澤,心中十分古怪,詫異地小聲議論:“這不是咱們鎮子裏的人吧?”

“好像是那群今天剛進鎮子裏的生人……”

說起人這個字,似乎是犯了禁忌一樣,沒人敢再作聲。他們隻是看著燕坤澤,或冷漠或疏離,也有畏懼。

道士們見燕坤澤久久未動,當下在手心畫了個符,試圖將他帶走。不過可惜的是,對鬼魂用的符咒,對燕坤澤這個大活人來說,當然是沒什麽用。

“你?!”道士心中一驚,慌然問道:“你是誰?你不是這兒的人!”

燕坤澤往前走了兩步,麵前的鎮民們恐慌地讓開了一條道,隻見燕坤澤一步一步漸漸往他們麵前走去,一襲白衣在夜色裏,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道殺意。

他輕聲問道:“這裏有人嗎?”

“……”

“你們看得出這裏有人?”

幾個道士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惶惶然的不可思議!他是人!他是怎麽進來這個地方的?

不管麵前的這個男人是什麽來曆,道士們都不能讓他平安無事地離開這裏,於是個個亮出了自己的法器,就要朝著燕坤澤下狠手——

“住手吧。”

燕坤澤的嘴唇一張一合,其中一個道士就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再去看其他的同伴,境遇和他一模一樣!

站在後麵的戰九歌調皮地勾起了唇角,嘴巴做了個口型,似乎隱隱在說……

“跪下。”

果然!戰九歌目光稍稍一挪,就落在了燕坤澤的身上。她覺得燕坤澤對禮儀這方麵也許很有執念,不然每次用言靈術馴服這些妖魔鬼怪的時候,為何都會讓他們下跪呢?

來自前方的帝王凝視讓戰九歌瞬間回神,她迎上了男人趣味迥然的目光,這才反應過來,雙手在空中舉起片刻,一條繩索就出現在她的手上。而這繩子就好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從她的手中飛了出去,將這五個道士綁了起來。

鎮民們對這兩個人的舉動產生了敬畏和好奇的心思,一雙雙眼睛盯著他們,像是在看什麽不得了的大人物一樣。而燕坤澤無視了這些眼睛,徑直走到了道士的麵前。

他伸出手來捋起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尚輕的小道士的腰帶,瞧了一眼上麵的花紋,便鬆開了手。那張臉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任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隻見他很快就轉過了身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既然來了,就不用走了。”

這話像是身處在地獄中的惡鬼脫口而出的言語,嚇得這些道士當下便跪倒在地,叩首求饒:“高人!高人饒命啊!放我們出去吧高人!”

“放過你們?嗬,誰來放過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