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將軍解戰袍

第一百零四章 淨世道觀

第一百零四章 淨世道觀(1/3)

回到客棧的時候,外麵圍滿了古德鎮上的鎮民,他們眼睛都冒著綠光,目光就盯在那幾個跪在客棧大堂裏麵的道士身上,挪移不開。

有些犯困的戰九歌打了個嗬欠,揉了揉惺忪朦朧的眼睛,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往嘴裏送去,卻被另一個人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燕坤澤就著她的手,輕輕地抿了一口,微微皺起了眉頭。

原本還對他們沒什麽好臉色的老板娘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賠上了幾分好臉色,說:“這茶葉放的日子久了些,味道有些澀……”

戰九歌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沒事,不要緊。”

她看燕坤澤喝完這陳茶一點反應也沒,最多隻是蹙了下眉頭,也就沒放在心上。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她看,戰九歌自然不好意思拿喬,就這麽飲了一口,舌尖上炸裂的苦澀被放大了百倍,從頭澀到了腳後跟。

戰九歌頓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

“噗——!”

茶水被她噴灑在桌上,點點的水漬落在桌麵上之後,不用布料擦拭,就自己消失不見了,看起來更像是滲入了桌裏。

然而戰九歌並沒有在意這些,隻是拍著自己的胸脯猛烈的咳嗽了一陣,好久之後才平複了下來,用異樣的目光看向了燕坤澤。

似乎在指控他: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茶水竟然是這種苦味?

燕坤澤忽略掉她的視線,看向了那五個排成一列跪在兩人麵前的道士,將一直掖藏在袖子裏麵的白龍珠放在了桌上。

白龍珠是不世的聖物,光是看它表麵盈盈閃爍的光芒就可見一斑。五個道士看呆了眼,直到燕坤澤問起話來,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頭看向了燕坤澤。

他問:“你們是哪個道觀的?這古德鎮,又是怎麽回事?”

人有千麵,像他們這種欺軟怕硬的人,不止是燕坤澤、就連戰九歌也見的多了。他們雖然對眼前的兩個不凡的人物抱有敬畏之情,但是這不代表著他們就會隨便把自己的底細交待出來。

更何況,他們心知肚明,把人的魂魄當做養分來煉化法器,本就違背修道的法則,隻是他們道觀的觀主劍走偏鋒,才想出這麽個法子來。

見他們都沉默不語,燕坤澤便默契地與戰九歌交換了個眼神,圍觀的眾鬼魂不知道他們心裏想的什麽,眼神中透著些失望。

隻有白文知道,這兩個人怕是連心和腦子都長成了一個,對方在想什麽,隻要對視一眼便都知道了。

戰九歌站起身來,打著嗬欠伸了個懶腰,從後腰摸出了鳳尾鞭,挑著唇看向了那些個道士,也沒多說一句話,狂風驟雨似的甩出一記長鞭,生生將五個人都拍翻在地上,等他們在地上痛吟著打了一會兒滾,才看到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多了一道像是被火燙過的一道疤。

哀嚎聲頓時如同鬼嚎一樣,在這間不大的客棧裏響起。古德鎮的鎮民們訝異於她的手段,嚇得頓時向後退了幾步,卻仍舊不肯散去。

唯有客棧的老板娘臉上不僅沒有驚恐,反而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戰九歌可以看出她眼中帶著幾分隱忍、幾分暢快,像是大仇得報的感覺,叫人越來越好奇。

燕坤澤說:“就算你們不肯說,這裏的事也是瞞不住的。你們以為害了人之後,會沒有報應嗎?”

他斜視了一眼門口的那位老者,突兀地說了一句:“請坐。”

下一刻,那位因為護著小姑娘而受到道士們創傷的老者就坐在了燕坤澤的對麵,他的臉上還帶著驚訝的神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周,這才明白終於遇上了路見不平的高人。

老者的魂魄有些發淡,大約是受過創傷的關係,看起來虛弱了不少。還是白文從隨行的行李拿出了一個荷花小碟子和一柱矮香來點上,香薰的味道溢滿了整個客棧,才讓老者的臉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卻仍舊是鬼魂特有的煞白,駭人得很。

老者在燕坤澤的注視下,安定下心來,緩緩說道:“蒙高人搭救,感激不盡。如您所見,古德鎮上下全鎮的人,都已經死了。”

燕坤澤一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放置在桌麵上,輕輕地摩挲著白龍珠的珠麵,輕聲說道:“看得出來,也猜得到幾分。不過,事實還要聽鎮長親口說出,比較可信。”

老者點了點頭,徐徐道來。

早在許久以前,古德鎮還是生人們都愛遊玩的水鄉古鎮,別有一番風味。直到有一日,臨近此處的一座道觀來了一位觀主,人稱淨世觀主,說是要與鎮長談論古德鎮外鄉遊人與淨世道觀的合作。其實就是央求著鎮長為淨世道觀引進香火,這香火油錢自然是雙方平分。

本來是互助互利的事,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一天那觀主就變了臉。不僅扣下了銀錢不給,還遣人偷偷給古德鎮放了一把火,將外麵設下了屏障,任誰也逃

不出去。

就這樣,一整個鎮子上的人全部都被活活燒死了。

聽到這兒,戰九歌覺得納悶,“古德鎮不是有一條小溪嗎?貫穿整個小鎮,怎麽會連火都撲不滅?”

老鎮長發出一聲鬼歎,幽幽啞啞,讓人頭皮發麻。他說:“誰知道那火是什麽火,竟然冒著藍光,用水撲都撲不滅,卻沾到身上之後足可以把人燒得死透了。”

燕坤澤心裏咯噔一跳,與戰九歌的目光對上,連她也是那副驚疑不定的表情,他當下便沉下一顆心來。

“看來這人是早就謀劃好的,選中了古德鎮作器皿,鎮上的人來做增進修為的捷徑。”燕坤澤半眯起了眼睛,握起的拳頭砸在了桌上,嚇得躺在地上的五個道士抖了抖不敢作聲。

“可笑!借助他人的性命來添補自己的欲望,就算得了道又如何?”

燕坤澤冷漠的目光如同利箭一樣射在了五個道士的身上,更像是冰錐一樣,將他們牢牢地釘在了地麵上。他像是在進行著最後的審判,向這些罪人們做最後的確認。

“古德鎮的事,是否真是淨世道觀所為?如果你們肯說出實情,我會替你們好好向十殿閻王求情,讓你們少入一層地獄。”

……

天色漸亮,而鎮上的人卻像是被陽光和外界驅逐的異類一樣,不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就是躲在樹蔭底下,抱成一團向燕坤澤這邊張望著。

他仍穿著那一襲月牙白衣裳,不嫌汙髒地就那麽坐在客棧門前的台階上,臉上神情淡漠,隻有眼神在掃過這些鎮民時有所閃爍。

不多時,戰九歌就從陰森黑暗的客棧裏麵走了出來,手中似乎還拿著一本冊子。那冊子封皮上的墨跡還沒幹,就被戰九歌給遞到了燕坤澤的麵前。

然而,燕坤澤並沒有接過去。

他說:“直接說罷,你該不會想讓我出門多時還要看這種敷衍的陳詞總結吧?”

戰九歌咋舌:“你怎麽知道是陳大人寫的?”她吐了吐舌頭,笑道:“雖然囉嗦了一點,不過陳大人總結得還是可以的。”

她見燕坤澤實在沒有接過去的心思,於是便大致給他說了一下內容:“古德鎮失火是十年前的事了,鎮上的人原本有上千口,現在隻餘下了兩百多個鬼魂。被帶走的那些,恐怕是已經是找不回來了。”

“那淨世道觀呢?”

“也是十年前才在這附近的山上落起的一個小道觀,聽說現如今可是有名氣的大觀了。有不少人不遠千裏來這裏,就是為了求一求緣法。也讓那位淨世觀主,賺的盆滿缽盈啊!”

戰九歌對道士素來沒什麽好感,國師也好,右相也罷,但凡會畫符布陣的,總是跟她過不去、有仇的。

燕坤澤看著眼前飄來飄去,想摸摸他手心裏的白龍珠的小孩子們,心中複雜莫名,不知道該作何應對。沉默了許久,他也隻是問道:“若是換成夫人,你又該如何處理此事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視角,燕坤澤顧慮甚多,戰九歌的做法即便是他不問,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戰九歌握緊了腰間的鳳尾鞭,不客氣地說道:“這個嘛,若我的功體和元神之力在最鼎盛時,定會提刀直接殺上淨世觀,一刀處置了那個自以為是、狂妄驕橫的觀主。”

“那這些人呢?滯留了人間足足有十年之久的鬼魂,你們口中的地界,還會收他們嗎?”

“這……”

戰九歌陷入了遲疑中,想了許久才似乎記起了一條規矩來:“做了鬼魂若是沒及時去地界再入輪回的話,恐怕是很難再過判官和閻王的手去輪回。地界有地界的規矩,就算是戰府中的兩位護法出麵,也改變不了此事。”

燕坤澤放下了一直屈在身前的腿,像是無力地抓住什麽東西的樣子,做出了放棄的選擇。

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小家夥們沒有大人那麽多複雜的心思,隻是覺著他手裏的白龍珠會發光,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就壯著膽子湊過來伸出胖乎乎的小肉手,想要觸碰一下圓潤光滑的珠子。

可惜,他們的手沒有實形,當手穿過白龍珠的時候還有幾分茫然。

看著這一幕的男人,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突然漏掉了一節拍,緊接著就傳來一陣窒息的悶痛。他看著小鬼們隱約明白了什麽的樣子,臉上難過的神情一閃即逝。

他們還是笑得很歡悅,這下隻用手彎成了一個半圓的形狀,順著白龍珠的邊緣隔空移動,就好像是真的摸到了一樣,個個傻笑得心滿意足。

戰九歌看得鼻子一酸,忙背過了身去。

要依著那些道士們的說法,他們這些還活著的人,是不能在這種陰氣重的地方逗留太久的。雖然這裏的事多多少少隱瞞了那三個跟隨在旁的臣子,但是這兩日他們的臉色越來越不大好看了,想必已經受到了影響。

而就在決定起身離開的前一日,燕坤澤卻要堅持留

下來。

戰九歌臉色一沉,竟隱隱含了幾分怒氣在眼裏。她怕被旁人知曉了燕坤澤的身份,隻得壓低了聲音不滿道:“夫君是什麽身份,需要九歌提醒嗎?這裏是不祥之地,更有陰氣耗生人體魄。若是再待下去,就算是有龍氣護體也……”

“哥哥嫂嫂!你們在聊什麽呢?”

腦子裏麵從來沒有規矩兩個字的陌上霜,就在他們兩個人快要起爭執的時候,一把推開了房門從外麵走了進來,帶著點笑意看著他們兩個。

這粗神經的丫頭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哪裏不對,她一屁股坐在了客房內的桌前,跟他們有意無意地提起了輪回一事。古德鎮的事,瞞不了這個丫頭,她可是第一個發現鎮上的人沒有影子,全部都是鬼魂的人。

戰九歌要怒不怒的表情看起來就好像是在鬧小情緒一樣,一遇到陌上霜就生生把自己全部的情緒都收回來,恰好陌上霜在她整理表情的時候瞅了她一眼,頓時把她那副要吃人的表情看在了眼裏。

嚇在了心裏。

燕坤澤問:“不好好在你的房裏帶著,你來這邊做什麽?”

陌上霜忙轉移了視線,跟燕坤澤說道:“當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哥哥你說啦。我聽那些個道士說,要是想讓這裏的人超度輪回,必須得是大羅金仙抄錄的往生咒才管用。條件十分苛刻,要不就……別管他們了吧?”

見燕坤澤和戰九歌都沒什麽反應,陌上霜以為他們猶豫了,就趁熱打鐵著說:“反正他們在這裏也過得慣了,一般沒人闖得進這屏障結界。等我們出去了,再把傷害他們的道觀連根拔起,這些鬼魂自然不就無憂了嗎?”

空氣一陣靜謐,桌上的香還有白煙嫋嫋升起。

她靜等了許久之後,卻隻等來了燕坤澤一句淡淡的:“去讓白文,從隨行的行李中,把書冊拿來。”

“哎!”

戰九歌與陌上霜同時歎了口氣,不約而同地走出了客房的房門,將門啪的一聲帶上。

要超度這些亡魂,須要有足夠誠的心,和堅定的意誌力,以及足夠強大的地位。區區往生咒,燕坤澤還沒將它放在眼裏。

今早,戰九歌等人先行離開了此地,若是長久以往地再待上幾天,隻怕七王爺那些個普通人熬不住。走之前燕坤澤隻囑咐了戰九歌一句話。

“不用留活口。”

千人的性命換一個道觀觀主,就算是有因果,也是這位觀主欠下的。

戰九歌一行人就好像是古德鎮尋常的過客一樣,走的時候從南門離開,沒有留下遊人的一絲眷戀。而燕坤澤則坐在客棧大堂內的桌前,攤開了筆紙,靜坐了許久。

老板娘本是坐在門口心裏揣著希望的,扭頭時就看見執筆而書的燕坤澤身上隱隱有一條龍在他的身上遊動!她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用力使手背揉了幾下,那條龍竟然還在。

龍的低吟在他的心中響起,它問:“萬物皆是道,你可是尋到了你的道?”

燕坤澤哂笑,“我的道?我本就是道!”

筆下金光乍現,書寫在紙上的墨色黑字突然閃過一道光芒,將玄色的字都變作了金色。往生咒就好似從紙上躍動而出一般,帶著佛語的呢喃聲,飄往了古德鎮的上空。

而離開了古德鎮的幾個人,在金光乍現的一瞬間,就看不到古德鎮了。

陌上霜心中擔憂著,用手戳了戳戰九歌的手背,小聲問道:“九歌姐姐,皇帝哥哥他……真的不要緊嗎?”

對於她換來換去的稱呼,戰九歌有心調侃,隻可惜現在滿心都是擔憂,即便是有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了。她沒有理會這丫頭的問題,而是對白文囑咐道:“你帶著三位大人和這位公主往陵川趕去,等我處置了淨世道觀的事,再來與你們匯合。”

這本是極好的安排,隻不過陌上霜滿心不情願地說道:“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

“胡鬧。”戰九歌冷睨她一眼,不客氣地懟她:“你除了添亂,一點忙都幫不上。你要是不想讓皇上有遣你回燕城的念頭的話,最好乖乖聽我的。”

陌上霜敢怒不敢言,到了最後也隻敢用力地跺跺腳,哼了一聲,就跟著爬上了三個大臣所在的馬車上。而另外一輛空馬車,則是被留在古德鎮的屏障結界外頭,還讓從戰府跟出來的鳥兒們看守著。

戰九歌目送著白文駕車離開,而她自己,則是抬起頭來,環望了四周的山穀一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有鳳目的好處,就是可以在須臾之間感知百裏以外的狀況。等那雙泛著紅光的眼睛再次睜開時,戰九歌的唇角微微勾起,隨即化作了一道赤紅色的光芒,往一座高山上而去。

當她穩穩地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到了淨世道觀的山門下。一層層的台階順著山坡蜿蜒而上,有幾個小道童正拿著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台階上的落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