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215章 雙標

事情傳到沈戮耳中時,已經是兩日後了。

當天一早,沈戮想的是容妤在宮外的祈福時間已經結束,他正打算帶人前去道觀接她去宅邸裏瞧瞧。

這幾天裏,他的確為她在皇城附近置辦了一宅,無論是陳設、布局,都是她會喜歡的樣式,他本想著要在她麵前討個好,結果卻得知了平畫遭人脅迫為妻的消息。

皇宮偏殿裏,沈戮雷霆暴怒,他抬手掀翻了桌子上的所有物件,瓷器、卷宗全部都落在地上,他起身大喝道:“怎到了現在才來告知寡人?!你們都是做什麽吃的?!”

前來通報的侍衛哆哆嗦嗦地跪著,嚇得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極為費勁:“回、回稟陛下,實在是道觀封鎖了消息,到了今日……今日才有道士來宮裏……稟奏了這事。”

沈戮怒不可遏地衝上前去,一腳踹倒了那侍衛,大罵道:“廢物!一群廢物!”

這時,又有侍衛匆匆來報:“陛下,大事不好了,有個道士跪在宮門外,說是道觀裏的華道姑服毒自盡了!”

沈戮臉色大變。

此時,身在道觀裏的容妤已經完成了三日的祈福儀式,她一早便與羨貴妃在觀內用過了素淡的早膳,而羨貴妃打算晌午一過,便起程回去宮中。

容妤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掂量著自己與沈戮之間的那份交易,他必定會計算著幾日是結束祈福的日子,也一定會來觀中找她。

“姐姐是打算先住在宮外?”羨貴妃聽容妤這樣說了一句後,有些不安地追問道:“留我一人在宮裏,隻怕你我之間會有很多不便吧?”

容妤安撫她道:“你放心,這都是必要的,倘若我留在宮裏,才是真的不便。”

羨貴妃不太明白容妤的意思,但也隻是無條件地信任道:“姐姐這樣做,必定有你的道理,我聽你安排便是。”

話到此處,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容妤問道:“誰?”

“娘娘,是屬下。”宋珩道。

羨貴妃打量著容妤,見她並沒有絲毫遮掩,回應道:“進來吧。”

反而是宋珩推門而入後有些詫異,隻因沒料到羨貴妃也在容妤房內。

“無妨,她不算外人。”容妤對宋珩道:“有什麽話就說吧。”

宋珩還是有些遲疑,羨貴妃懂事理地站起身,道:“姐姐,我先回去,有事再來傳我。”說罷,便默默地出了房去。

隻剩下容妤與宋珩二人外,他才坦言道:“他知道了。”

容妤蹙眉。

宋珩再道:“而且,藍府那邊也鬧得不可開交,今早上傳出華道姑服毒自盡,好在發現得及時,人是救回來了,但她不吃不喝,連解毒的藥都是強灌下去的,隻怕這樣下去,她命都要先沒了。”

容妤不以為然道:“你不是也想看到這番光景麽?”

宋珩垂下眼,“還太早。”

“已是不早了。”容妤提點他:“沈戮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事,此刻便會衝出藍府,究竟鹿死誰手,你我可就猜不透了。”

宋珩猛一抬眼,“娘娘,如果屬下沒有記錯,那晚,你答應過何五娘會保她藍府周全。”

“我拿什麽保呢?”容妤覺得好笑,“她若信我那話,才說明她蠢得無藥可救,既是無藥可救之人,自然死不足惜。”

宋珩默然。

沉寂許久過後,容妤淡淡一句:“怎麽不說話了?是覺得我心腸歹毒,還是行事可憎?”

宋珩輕搖了搖頭,隻道:“屬下不敢妄議娘娘,屬下隻知,萬事皆有因果,娘娘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有娘娘自己的道理。”

容妤細細品味了一番他這話,忽而一笑,那笑容含義不明,倒令宋珩覺得背脊竄起了一絲涼意。

卯時一刻。

沈戮已坐在了平畫的床榻旁。

這麽多年來,他兄妹二人好似是第一次這般親近。

打從她離宮入觀後,沈戮便沒有再打擾過她了。

直到這驚世駭俗的醜事出了後,他才不得已而破壞了平畫的規矩。

待她好不容易醒過來後,沈戮竟略有倉皇,他忙問道:“八妹,你覺得怎麽樣?身子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華道姑意識恍惚地看向沈戮,她好半天才看清楚他容貌,當即就流下淚水,強撐著身子爬起來,撲進她七哥懷裏一直哭了許久。

她已經很多年都不曾流過眼淚了。

沈戮知曉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與羞辱,隻管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試圖以此來安撫她。可她哭得越發悲痛,肩頭顫個不停,沈戮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殺氣騰騰,他緊咬牙關,恨不得將藍府上下都碎屍萬段。

直到華道姑哭聲漸緩,沈戮才推開她,端詳著她臉色,以一種少見的溫和語調問道:“平畫,七哥現在問你,你要如實地回了七哥,決不能有半點憐憫,聽見了沒有?”

華道姑卻猛地蹙緊了眉頭,儼然不願去回想這幾日發生的慘事,竟是別開了臉。

沈戮卻一把抓住她的臂膀,沉聲問道:“是不是藍府強迫你嫁了藍家次子?是不是那姓藍的強迫你入的洞房?他可逼你、迫你了?”

華道姑表情痛苦地捂住耳朵,她痛心道:“七哥,別說了!我不願再想起那些!”

沈戮狠心地奪開她手腕,斥她道:“你就是一直這般優柔寡斷,才害苦了自己!”

華道姑神色一變,惶恐地看向沈戮。

便是此時,門外傳來侍衛的通報聲:“稟奏陛下,藍府上下八八六十四口已全被綁到了庭院中,等候陛下發落。”

“知道了。”沈戮側頭道:“退下吧。”

“是。”

待人離開後,沈戮重新看向華道姑,他放開她手腕,將她額前垂落的亂發一絲一絲地捋去耳後,又為她抹幹了淚水,心疼道:“八妹,你真是太傻了,如何要因那些惡人迫害了你,你便要自行了斷?倘若今日不是你命不該絕,你要為兄該如何麵對你的屍體?這天下之大,為兄隻有你這一個妹妹,便是踏平了藍府,他們百十號人也抵不了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