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38章 海棠房裏沐浴池

當天夜裏,子時一到,容妤便被房外的敲門聲吵醒了。

她的眼眸在黑夜裏如水澤般流淌,轉眼看向木門上的身影,崔內侍低聲喚著:“夫人,該起程了。”

明明酉時那會兒才從東宮回來,這才在南殿沒呆幾個時辰,便又要去見沈戮了。

容妤心情沉重不已,但崔內侍催促的第二聲中,已經有了威懾之意,她也怕會驚醒其他人,便趕忙披上了大氅,戴上氅帽,悄悄地出了房。

崔內侍見她來了,同她使個眼色,二人朝著後門走去,不出片刻,便上了來接的車輦。

車子在甬道上顛簸跌宕,容妤知曉崔內侍是為了避人耳目才走了最為偏僻的宮路。

看來,沈戮也是不想被旁人發現這不倫行徑的。

思及此,容妤心裏竟對他滋生出了一絲鄙夷。連曾經的那點美好過往,都要消磨在他近來的癲狂之舉中了。

待到車輦落了地,已是半柱香後。

崔內侍要容妤在東宮後門下來,這一次,車輦並沒有進去宮裏。

“夫人,隨老奴這邊走。”崔內侍帶著容妤進了後廊。

容妤跟著他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拱門,她漸漸猜出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海棠房前,崔內侍停了下來。

“夫人請吧。”崔內侍側過身形,“想來夫人對此處定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過往三年來的沐浴洗身,都是在此處罷。”

容妤曾經很是懷念這一寬敞、馨香的海棠房。

可如今再回,卻覺得背脊發涼。

隻因她清楚此次沐浴之後,等待她的會是什麽。

大門被緩緩推開後,門後已經有兩位身穿藕色長裙的宮女候著了。

她們腰係靛色玉帶,手裏各自提著一盞玉燈,清一色的媚長雙眼,朱唇一點,含笑間對容妤道:“奴婢阿蘭——”

“奴婢如玉——”

二人齊聲道:“為夫人洗身更衣。”

容妤美目一垂,並未言語,緩緩走進海棠房後,感到一股潮濕溫暖的熱氣撲麵而來,崔內侍極有眼力見地關了門,阿蘭和如玉扶著容妤下了琉璃翡翠相間的七層台階。

一個為容妤脫下外衣、單衣和裏衣,一個為容妤拆下鬢發,輕輕合攏,引她進了散發著寥寥霧氣的沐浴池。

容妤也是許久沒有在這樣寬闊、偌大的池子裏沐浴了。

溫水包裹她身體的瞬間,她竟露出了沉醉的神色,將自己的身體埋藏在飄滿了花瓣的綠水之中,她感到了久違的釋然。

阿蘭跪坐在岸階上,為容妤梳理著烏黑如墨的長發,羨慕道:“夫人的發絲柔順光亮,真是美極了。”

如玉端來了一杯泡著花瓣的薑湯,呈到容妤麵前:“夫人請用。”

容妤知曉這是與沐浴極其適配的湯食,她稍稍靠近如玉,還未等伸手,如玉的勺子已經遞過來,自是要親自喂容妤喝下的。

此前身為太子妃的每一日,她倒是曾享受過這樣奢侈的待遇。

可如今再次體驗,卻有些不適了。

但阿蘭和如玉兩個倒是不多言語的,隻管服侍容妤沐浴,期間再不多話。

容妤在溫吞的熱水中已經有了幾分困意,她的雙頰已經泛紅,大概是熱氣使然,腦子也有些暈眩。

直到後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容妤緩緩地回過頭去,不由地瞪圓了眼睛。

阿蘭和如玉倒是立即下了石階,伏在他身邊行了半蹲禮。

他隻抬了抬眼皮,示意她們兩個退下去。

阿蘭和如玉恭順地離開了海棠房,並將後門死死地關上。

空曠且白霧繚繞的室內回**著鈍重的關門聲,沈戮一抬手,身上的披氅便落在了石階上頭。

容妤略有慌張地向石台上靠了靠,將身子埋入綠水,生怕被他一覽無遺。

沈戮未褪衣衫,一身華衣直接下了沐浴池。

他每走一步,綠水便漾起層層波紋。

亦不知是這房內的香,還是池水中的花瓣香,又或者是他的衣衫被熏過了,奇香繚繞地,容妤低下頭,又時刻記得禮遇,頷首喚了聲:“殿下。”

他眯眼看她此刻模樣,雖藏身水中,卻是一絲不掛,若非綠水遮掩,她春光自入他眼底。

沈戮隔水觀賞她片刻,轉手脫下了自己身上已經濕漉漉的外衫。

容妤心頭發怵,眼神也躲閃起來,小心翼翼地向一旁躲了躲,他已經長臂探過,手掌探入水裏,握住了她纖細腰肢。

用力一扯,她與他之間不留縫隙。

容妤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頭,臉頰稍稍撇開,沈戮淡淡一句:“看著我。”

容妤抵觸般的沉著臉,並沒有照做。

沈戮的眼神便增了幾分冷厲,他一把捏過她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為何不對我笑一笑?”沈戮的聲音越發沉冷,“打從我回朝之後,便沒有見你對我笑過一次。你這副冷冰冰的模樣,著實讓我煩躁得很。”

容妤強忍心中的不悅,但怒意仍舊顯現在了微微顫抖的嘴唇上,沈戮卻有了興致一般,他側了側頭,玩味道:“怎麽,讓你對我露出個笑臉,就氣成這樣子了?是如何敢同我使臉子的?”

容妤反而不再逃避了,她仰臉迎上他充滿欲望的視線,甚至挺起了瓷白的胸口,她說:“殿下何必浪費時間呢,你想對我怎樣,我都不會拒絕的。”

沈戮卻繃緊了下顎。

容妤倒不懂了,“殿下動氣了麽?我今日又沒有自稱臣婦,也沒有任何反抗,殿下的臉色為何如此可怖?”

沈戮冷眼看她:“容妤,你好像根本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她默然。

“你這般語氣,仿佛是在與我談著感情了。”沈戮覺得可笑至極,“你沒那麽蠢的,應該知曉你現在的處境。你應該想著如何取悅我,直到我對你開恩,饒你父親一命,否則,你還想清高地從我這隻得便宜不成?”

容妤並不氣惱,他再如何羞辱她,她也全然不會放在心上,甚至輕輕地笑了一聲。

可這樣的笑,卻不是沈戮要的。

他更為憤怒起來,將她整個人都按到石台上,嘩啦啦的水聲驚起一片,他逼問她道:“你笑什麽?我的話哪裏值得你笑?”

“殿下不是想看我笑嗎?”

“我勸你不要惹惱了我。”沈戮握緊她雙腕,眉心一緊,“說,為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