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派武將——源義家的巡演會
曆代天皇都妃嬪眾多,自然子女也越來越多,為了避免國家被這些鳳子龍孫吃垮,隻好將那些由庶民出身的妃嬪所生的子女全部降為臣籍,剝奪了他們的皇族身份,自己找工作養活自己。但是為了區別於普通的臣民,這些被降格的天皇子孫會被賜姓。
這些被列入臣籍的天皇子孫,大部分都被封個一官半職,下放到地方上去做官。到了地方後,這些人又不斷吞並土地,成了半官半地主的地方一霸。但是家產終有限,而子孫卻越來越多,為了爭官奪祿,這些後人便逞強鬥狠、刀兵相向,最終走上了武士的道路。
這些被降入臣籍的皇嗣以源氏最為有名。源氏分清和、村上、花山、宇多、嵯峨、淳和等若幹支,其中以清和源氏最著名。當年清和天皇的孫子經基被降入臣籍,賜姓源。後來,經基的兒子滿仲出任關西攝津國守。滿仲很有才幹,他在攝津苦心經營,結成武士團,並逐漸發展成了關西武士的大統領“棟梁”。
滿仲有三個兒子:賴光、賴親、賴信,個個都是人才,尤其是三子賴信,非常有謀略,賴信的兒子賴義自小也有威名。此時,日本正是多事之秋,內亂迭發,源氏兄弟趁機崛起,在日本史上大出風頭。
大福人藤原道長死後一年,下總太守平忠常舉兵反叛了。平忠常也不是外人,就是當年造反的平將門的親侄,身上流的是造反的血,作風比當年的平將門還要凶悍。
消息傳到京都,時任關白的藤原賴通束手無策,無奈仿效當年剿滅平將門的辦法,以哥製弟,因此起用了平忠常的堂哥、時任檢非違使的平直方,不過,這招很失敗,剿了三年還沒有平定。藤原賴通急中生智,突然想起自己手下還有一個老將源賴信,是個能打仗的主,並且他還有個兒子源賴義,也很有本事,估計能搞定平忠常。於是,藤原賴通任命源賴信為甲斐太守,領兵去攻打叛軍。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源氏父子根本還沒來得及真正亮一手,就把平忠常給活擒了。自然,朝廷要論功行賞,源賴信做了美濃太守,而源賴義卻留在了京都,成了敦明親王的隨從。
那個剿了三年都沒成功的檢非違使平直方,事後經深刻反省,他找到源賴義,說小夥子看你挺有前途的,我把女兒嫁給你怎麽樣?平直方有權有勢,女兒又長得標致,誰要不答應誰就是傻子,源賴義高高興興地當了新郎。
事實證明,翁婿的選擇都是正確的,源賴義後來建功立業,平直方的女兒為他生了三個好兒子:義家、義綱、義光,個個武藝高強,將源家的武士傳統發揚光大。
這期間,後一條天皇去世,由敦良親王繼位,即日本第六十九代天皇——後朱雀天皇。後朱雀天皇試圖擺脫藤原氏的控製,但沒能成功,最後遺憾地告別了人世,由藤原賴通的外甥親仁親王繼位,即日本第七十代天皇——後冷泉天皇。仍由藤原賴通出任關白。
沒過幾年,日本又發生叛亂了,即蝦夷前九年之亂。
關白藤原賴通仍舊沒有好點子,軍事人才實在太少,有成功戰爭經驗的人隻有源賴義了。因此,藤原賴通即刻任源賴義為陸奧太守,兼陸奧鎮守府將軍,全權負責平叛事宜。
得到任命後,源賴義雄心高漲,恨不得立刻將蝦夷收服,揚名立萬。誰知朝廷突然下令又不讓打了。原來,中宮藤原彰子病重,大赦天下,蝦夷也在赦免之列。源賴義隻得偃旗息鼓,按兵不動。這一按兵就是三年。
三年後,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情。一夥不明來曆的人馬乘月黑風高,突然襲擊了源賴義的軍隊。源賴義的一個部下藤原光貞指認說是蝦夷酋長安倍賴時的兒子安倍貞任幹的,源賴義信以為真,要把安倍貞任抓過來問罪。酋長安倍賴時十分氣憤,以為這是源賴義故意挑釁,於是號召部眾,決意謀反。
朝廷下詔源賴義再率關東武士征討蝦夷叛軍。安倍賴時有兩女婿平永衡和藤原經清,兩人臨陣反水,竟帶人投到了源賴義的帳下,源賴義表示了熱烈歡迎,留他們在軍中待命。
不過,蝦夷實力也不弱,兩軍對陣,互有勝負,進入了相持狀態。源賴義一直對反水過來的平永衡和藤原經清不太放心,所以,處處防著他們,不讓他們擔任要職,這讓兩人非常不滿,尤其是平永衡,大發牢騷,源賴義一怒之下竟將他殺了,藤原經清見狀,趕緊兩腳抹油——溜了,又重新投到了他老丈人的懷抱。
源賴義請來援軍與蝦夷軍再戰,酋長安倍賴時不幸在戰鬥中身受重傷,不久死去。他的兒子安倍貞任接過了父輩的旗幟,被族人擁立為酋長,繼續和源賴義作戰。
源賴義的處境越來越糟,朝廷不派援軍,吃的也不給,又趕上大冬天,冰天雪地的,士兵們都苦不堪言。這天,源賴義率一千八百多空著肚子的部下,行進至烏海時,遭到安倍貞任率領的四千精兵的襲擊,戰鬥的勝負沒有懸念,賴義軍全軍覆沒。仗著武士家族的神勇和部下的忠誠,賴義才率六騎逃出了包圍。
這下,賴義軍的士氣一下低落了下來,賴義再三向朝廷請求援軍,可是基本上如石沉大海。看來朝廷是指望不上了,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源賴義決定說服——當然,光靠嘴是不行的,女人和錢才是關鍵——出羽地方的蝦夷酋長清原武則來幫忙。
千呼萬喚之下,清原武則終於帶著一萬多人馬來支援源賴義了。人多勢眾,形勢立刻逆轉,安倍貞任處於了下風。
占據優勢的源賴義和清原武則聯軍兵分七路,很快攻陷了安倍貞任的小鬆柵,接著又攻陷大麻生野、瀨原、烏海等柵,直至安倍貞任最後的據點廚川柵。這是最後的生死之戰,戰況格外慘烈。
最後,安倍貞任被亂刀砍死,曾經歸降過源賴義的藤原經清被俘後,源賴義命人用鈍刀慢慢割下他的頭顱……
在火光和廝殺中,清原武則忽然看見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原來是安倍貞任的妹妹、藤原經清的妻子,清原武則不知出於何心思,將她帶回並嫁給了自己的兒子清原武貞,而且將這個女人和藤原經清的獨生子帶了回來,讓他改姓清原,即清原清衡,蝦夷後三年之亂的主角。
不管如何,持續九年的蝦夷之亂算是平定了,朝廷這時反應非常迅速,論功行賞,源賴義做了伊予國的太守,兒子源義家也封了官,清原武則則得到了原屬於安倍賴時的六郡,並被任命為陸奧鎮守府的將軍,皆大歡喜。
此戰後,源義家名聲大振,不管多麽凶惡的匪徒、盜賊,隻要聽見了義家的名號,就有多遠閃多遠。
義家有個綽號叫“八幡太郎”。據說他母親懷他時,父親源賴義有個晚上夢見八幡大神賜給他一把神劍,醒來後細想,便對應到了尚未出生的義家身上,因此,義家得名八幡太郎。
八幡太郎義家自小勇武過人,箭法高超。據說當年平定蝦夷前九年之亂時,清原武則想見識一下義家的箭法,於是將三套甲胄疊掛在樹枝上,結果義家一箭過去,三套甲胄全部洞穿。
另外,為了彌補謀略上的不足,義家又虛心拜當時著名學士大江匡房為師,學習《孫子兵法》,因而精通兵法謀略。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二十年過去了,又一番爭鬥開始上演了。
這次爭鬥源於上次蝦夷前九年之亂。當年,清原武則將藤原經清的妻子附帶一個拖油瓶都送給了自己的兒子清原武貞。清原武貞死後,誰來做清原家族的繼承人成了矛盾的焦點,因為情況比較複雜。
清原武貞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清原真衡是前妻所生;二兒子清原清衡是後妻帶過來的,實際上是藤原經清的兒子;三兒子清原家衡是武貞和後妻所生。三個兒子似乎都有繼承的資格,並且三個人都明確表示想成為清原氏的繼承人,但繼承人的位置隻有一個,所以,兄弟相煎的爭鬥又將開場。
不過,清原真衡立有戰功,被任命為鎮守府將軍,在清原家族裏有一定的威望和地位,因此,順理成章接過了父親的位子。
清原真衡有一個養子平成衡,清原真衡為他物色了一個媳婦,是源賴義的女兒,八幡太郎義家的妹妹。婚禮搞得很鋪張,親友們齊來道賀。真衡的姑父吉彥秀武也帶著一大盤金沙前來祝賀,不過兩人有點兒芥蒂,清原真衡一向不大看得上自己這個姑父,這次吉彥秀武來給他送賀禮,他竟然不理不睬,隻顧著和一位法師下棋,讓吉彥秀武在那裏尷尬地拿著賀禮等著……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吉彥秀武忍無可忍,“咣”地將賀禮摔到地下,怒氣衝天地趕了回去,點起兵將就要與清原真衡決鬥。清原真衡也不示弱,帶領自己的親兵迎戰。
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吉彥秀武雙管齊下,在與清原真衡對敵的同時,不忘鼓動清原清衡和清原家衡兩兄弟,暗中寫信跟他們說:“真衡對族人強橫獨斷,你們情願被當奴隸驅使嗎?”清衡和家衡兩兄弟早就對清原真衡不滿,覺得這是一個除掉清原真衡的機會,於是就聯手率兵突襲了真衡膽澤郡白鳥村的館舍。日本史上蝦夷後三年之亂就此拉開了帷幕。
又出亂子了,朝廷也不好意思不管,就派源義家為陸奧太守,前去料理局麵。義家聽到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英雄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他再次率領關東武士團精兵千人,來到了陸奧。清原真衡馬上向義家求助,請求義家先替他看會家,讓他騰出手來先把吉彥秀武給收拾了。義家滿口答應,讓自己的精兵駐紮到真衡的地盤上。這時,清衡和家衡兩兄弟見真衡領軍出征,以為他後方必定空虛,所以就帶兵前來攻擊,沒想到正碰到義家的刀口上,大敗,兩兄弟好不容易搶到一匹馬,才算撿回一條小命。
得知義家大勝的清原真衡信心倍增,準備借機好好收拾一下族內那些不聽話的人,哪知還未出征,他就突然離奇死去。
真衡一死,他的部眾一下群龍無首,隻好全聽義家的調遣。義家把清原真衡的六郡之地平分給了清衡和家衡兩兄弟。於是,一場紛爭又起。
清衡不是清原氏血脈,常常受族人的欺淩,他自覺也是個外人,如今意外得到三郡之地,自然驚喜萬分,心滿意足。
可他同母異父的兄弟家衡可就不這麽想了。家衡認為清衡隻是個拖油瓶,跟清原家沒關係,他有什麽資格得到清原家的三郡之地?那些土地家產應該全是他的。他越想越覺得清衡該死,於是他就派了一個殺手去刺殺清衡,但沒有成功。家衡索性心一橫,帶兵偷襲了清衡的家宅,將清衡的全家老小統統殺光,隻有清衡僥幸逃脫。
清衡隻身逃到義家那裏,痛訴家衡的暴行,請求義家主持公道。義家立馬應允了清衡的援助請求,帶領自己的數千精兵進攻家衡的大營沼柵。但是,義家這次出兵過於驕躁,沼柵易守難攻,義家帶兵攻打了幾個月都沒有拿下。更糟的是,當時正值寒冬天氣,義家的士兵有很多都被凍死、凍傷。此時,義家真是進退兩難,向前進攻不利,若後退則會遭到家衡的追擊,但是這樣堅持下去,隻怕他的士兵不被打死也得被凍死了。
幸好義家有個好弟弟義光,他是個武全才,別名新羅三郎,不但武藝高強,還是個藝青年,自幼酷愛音樂。但聽說哥哥義家在陸奧身陷困境,就向朝廷請兵助戰,朝廷哪管這閑事?幹淨利落地拒絕了義光的要求。義光一怒之下,單槍匹馬就上前線了。
義光快馬加鞭趕到陸奧,給予了快要放棄的義家極大的鼓勵。不過,家衡這邊也得到了家族的援軍,改去堅守更加堅固的金澤柵。義家指揮軍隊慢慢將金澤柵圍困了起來。
這時,已投靠義家的吉彥秀武向義家獻出了一條毒計,他說:“金澤柵的糧食不多了,不如跟他打持久戰,等他糧食吃光了,不用打他們就死定了。”果然,不久後金澤柵的糧食殆盡,不得已將一些老弱婦孺趕了出來以節省糧食。這時,吉彥秀武又獻計說:“把這些被趕出來的統統殺掉,讓他們不敢再趕人出來,那樣柵中的糧食會消耗得更快。”
結果,義家下令將這些被趕出來的人統統殺死,並割下頭顱掛在木樁上示眾。柵中的人看到這樣的慘況又憤怒又絕望,毫無辦法。
與其餓死,不如戰死,家衡決定冒險一搏。他帶人夜襲義家的軍隊,不料驚起了一群正在棲息的鴻雁。義家智勇無雙,看到鴻雁深夜無故驚飛,必定是有人來偷襲,連忙點兵作好了應戰的準備。
真倒黴,家衡不但沒能偷襲得手,反而中了義家的埋伏,全軍覆沒,他也在亂軍中被人一箭射死。義家軍隨後攻入金澤柵,大肆屠殺,清原一族幾乎被滅絕。
這就是日本史上所稱的“蝦夷後三年之亂”。
可是這次勝利不被官方承認,義家向朝廷請功時,得到了這樣的回複:“純屬私鬥,不下官符,不賞其功!”開什麽玩笑!
此言一出,簡直就是激起民憤了。那些關東武士背井離鄉,挨餓受凍,有些人連家產都變賣了,好不容易堅持到抗戰勝利,還不是為了邀功請賞?現在說不算就不算了,哪有那麽容易?!
義家雖說不缺朝廷賞的那幾兩錢,但是是他領著大家來鬥毆的,說好了打贏了就有封賞,現在事情搞成這樣,他不表個態實在說不過去。
義家不愧是義家,朝廷不出血,好,別擔心,我義家出了。結果義家將自己的私財全部分散給了這些武士。本來滿腹怨言、窮困潦倒的關東武士們看到義家如此慷慨仗義,個個對義家感恩戴德,全跪在義家麵前發誓說:“諸神明鑒,吾等生生世世子子孫孫,皆當效命於八幡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