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一部 南楚篇 第二十五章
寧覺非緊緊地摟住了雲深的腰,伏在他的身上。他灼熱的唇輕柔地吻著雲深的眉眼、鼻梁,最後輕輕地貼在唇上。
他的呼吸之間,全是醇酒的香濃。
雲深在他摟上來的時候,身體驟然有些發僵,這時才慢慢地放鬆了下來。他緩緩地抬手圈住了寧覺非的身體,溫暖的雙手放在他已變得有些涼的背上。
雲深身上穿著絲綢的中衣,隱隱地散發著青草一般的清香。寧覺非伏在上麵,仿佛覺得自己正趴在春天的草原上,漸漸地有些沉醉。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與雲深在唇齒間深深地糾纏著。那柔軟的嘴唇,有些猶豫的舌尖,都勾起了他更深的囧囧。
他急迫地伸出一隻手,想去撩開身下人的衣襟。
雲深身上的衣服偏偏長及腳踝,對襟處是一排精巧的蜻蜓盤扣,急切間根本解不開來。
摸索半晌,不得要領,夜半時分,塞北沁涼的空氣讓寧覺非打了個寒噤,到底清醒過來。撐起身,他看著眼前的人,一時有些發愣。
雲深看著他,眼中仍然如水般蕩漾。
寧覺非看了他一會兒,深深地歎了口氣,索xing又伏到他身上,兩手再次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入他的肩窩,悶悶地說:“對不起,我……發神經,你以後別理我。”
雲深輕笑了笑,拉過被子來,蓋在他光囧的背上,然後抱著他,輕聲問:“我是誰?”
寧覺非清晰地答道:“雲深。”
雲深將臉頰往旁輕靠了靠,依在他的額旁,溫柔地說:“很好,至少你不是把我當成了別人。”
寧覺非忽然有些不自在,將他圈抱得更緊了一些,臉卻漸漸地燙了起來。半晌,他問道:“你不生我氣嗎?”
雲深緩緩地將抱著他的手收緊了些,微笑道:“不生氣。”
“真不生氣?”
“真的。”雲深看著他,說得非常肯定。
寧覺非呆了半晌,終於將心裏的尷尬消除了些,這才溜下來,躺在雲深身旁。
房裏的那一盞油燈早已滅了,月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室內顯得十分安靜。
兩人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月光,都不說話。
半晌,雲深忽然說:“我的手。”
寧覺非不解地看向他。
雲深抽了一下被他壓在身下的胳膊,笑道:“我的手,麻了。”
寧覺非這才察覺,趕緊挺了下腰,讓他抽出手去。
看著雲深慢慢地揉著手腕,寧覺非問道:“雲深,你真的不生氣嗎?我這樣……很不應該的……”
雲深側頭看著他,忽然翻身,緩緩地壓了過去。
寧覺非感覺到那白色的絲衣隨著他的翻動又散發出來的青草香,看著他漾著笑意的臉漸漸地湊過來,心中既沒有厭惡,也沒有抗拒,隻有親切的溫馨。
雲深覆上他的身子,用手輕輕地撫過他的眉眼,隨後吻了上去。
他學著寧覺非剛才的動作,吻過他微微顫動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最後吻上輪廓分明的雙唇。那唇幹爽溫軟,帶著馥鬱的酒香和一絲絲茶香。
寧覺非一動也不敢動,有些發怔地感覺到他的舌尖輕輕地刷過自己的齒端,如蛇一般卷過自己的舌頭,然後退了出去。
雲深抬起頭來看著他,笑吟吟地問道:“覺非,我這樣對你,你生我氣嗎?”
寧覺非立刻搖頭:“當然不。”
雲深輕笑:“好了,現在咱們公平了,你心裏是不是也好過一些了?”
寧覺非立刻點頭。
雲深看他忽然變成了一根老實的木頭,不由得忍俊不禁,笑著拍了拍他:“嗯,好孩子,真乖,那就睡吧。”
這一句話便讓那根老實的木頭在瞬間變成了豹子。
寧覺非猛地發力,將雲深掀了下去,隨即將他摁在**,狠狠地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誰是孩子?”
雲深仰頭,開朗地笑了起來:“好好好,是我錯了,你不是孩子,是大人了。”這句話的說法卻更像是在哄一個急切想長大的孩子。
寧覺非又好氣又好笑,看他半晌,卻又不能當真做什麽,隻好無奈地搖頭,放開了他。
重新躺下來,他終於感覺到倦意猶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他襲來,再也鬧不動了,於是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雲深,我睡了。你也睡吧,明天你還要忙公務……”
“好。”雲深將被子替他掖好,遲疑了一下,沒有起身,就也睡了。
第二天,當寧覺非從沉睡中醒來,盯開眼睛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了。
屋裏一片明亮,空無一人,但寧覺非卻老覺得鼻端仍然有一縷沁人心脾的青草香。
錦被裹著他赤囧的身體,顯得特別舒服,令他想起了雲深身上的絲衣貼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怔怔地發了半天呆,他才感覺到饑腸轆轆,於是翻身起床,穿衣梳洗,精神奕奕地走到了飯廳。
雲深竟然也正在桌邊坐下,見到他,不由得笑了起來:“睡好了嗎?”
寧覺非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嗯,睡得很好。”邊說邊走過去,坐到他對麵。
丫鬟們已是含笑給他們端上了飯菜。
雲深今天穿的卻不是錦衣,是一襲白衣,上麵畫著粉色的梅花,十分淡雅。
兩人吃著飯,雲深很自然地替他夾了菜過來,說道:“這是我們雲氏族人今天帶過來的,是新鮮的麅子肉,你嚐嚐。”
寧覺非便點頭,送進嘴裏仔細嚼著,隨即笑道:“嗯,很不錯。”
雲深也嚐了一口,不由得點了點頭:“是不錯,那你多吃點。”
“好。”寧覺非吃著,忽然想起來,問道。“我若代表雲氏出賽,你們雲氏一族同意了嗎?族長怎麽說?”
雲深頭也沒抬地道:“我就是雲氏的族長。我既已說了,自然沒人反對。”
“咦?你是族長?”寧覺非大感意外。
“怎麽?”雲深這才抬起眼來看向他。
寧覺非眼珠一轉,不由得失笑:“我一直以為……哈哈……我一直以為族長都是老頭子,至少也是半老頭兒,怎麽會是個毛孩子?”
雲深知他報複昨夜的事,便故意哼道:“是老頭有什麽好?你還要叫我叔叔。”
寧覺非嘻嘻笑道:“這倒沒什麽,敬老尊賢,一向是我們中……咳咳,一向是我們的美德。”說順口了,他差點把“中華民族”說出來。
雲深瞪了他一眼:“看看,嗆了不是?好好吃飯。還有,你現在既然代表我們雲氏一族,自然也就是我們的族人,凡事都要聽族長的,現在族長告訴你,你的首要任務就是去參加比賽,勇奪金章。”
“是,是。”寧覺非做恭順狀,努力點頭,過了一會兒,卻又嬉皮笑臉起來。“那奪了金章有什麽好處啊?”
雲深倒又一本正經起來:“奪了金章,獎品是一塊薊北南方最好的草地。那裏由於山勢的原因,四季如春,草肥水美,是最好的牧場。每年誰奪了金章,他的族人就可以在那塊草地上放牧一年,直到第二年的賽馬節才交出來。”
“哦,那雲氏族人都是遊牧民?”
“不是。”雲深搖了搖頭。“我們的族人很少,男人大部分都在軍中,婦女、孩子和老人生活在我們家族自己的封地。”
寧覺非一聽,大惑不解:“那我爭來幹什麽?又沒什麽用處,還不如讓給別人。”
雲深聽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些丫鬟也都忍不住好笑。專門侍候雲深筆墨的大丫鬟梅芯不由得笑道:“寧公子,你爭來以後,如果自己不用,可以租給別的家族。”
“租?”寧覺非象是聽天書一般,一頭霧水。“怎麽租啊?”
“譬如,你讓給別人去放牧,等過年的時候,可以跟他要一百匹好馬、三百頭牛、一千隻羊,其他野味什麽的也可以酌情要一些,事先說好就成。”那梅芯巧笑倩兮,掰著手指,如數家珍。
寧覺非倒吸了口涼氣:“要的那麽狠啊?”
梅芯一愣,隨即笑道:“這隻是最普通的了,哪裏狠了?那草場你是不知道,如果讓別人拿去放牧,一年不知要多出多少駿馬牛羊呢。我說的這些連他們收入的一成都不到。”
寧覺非聽著,還是連連搖頭。
雲深看著他:“那如果是你,你要多少?”
寧覺非想了想:“我什麽都不要,向所有牧民免費開放。我希望他們家家都有飯吃。”牧民的生活他是知道的,有很多人都過得非常艱苦,特別是入冬,往往一場雪下來,草原上便會餓死數以萬計的馬牛羊。
梅芯大感意外,忽然十分感動地望著他,半晌才說:“寧公子的心地真正好。”
雲深看了他半晌,淡淡地說道:“覺非,其實依你的能力,你就是說想要整個天下,別人都不會認為你狂妄。可是你連多一物都不肯妄取,這才是最可貴的。別說你跟南楚人不一樣,你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寧覺非被他一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笑著說:“我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好?我隻是比較懶,不願意多花腦筋,還有,反正你這有吃有住,我才有底氣講這些話,其實還是有些虛偽的。”
周圍的大小丫鬟一聽,無不掩嘴偷笑。
雲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懶?如果你也叫懶,我真還找不出比你更勤快的人了。”
“你每日天不亮就進宮,常常忙到晚上才回來,那方叫勤快,我算什麽?”
“我那是沒辦法,職責在身,不得不為。你呢?沒人逼你,沒人要求你,可你仍然堅持每日一早便出去騎馬跑步,風雨無阻,那才是真正的毅力。”
“我那……隻是習慣而已,每天不動著就不舒服。”
“好習慣。”雲深笑著。過了一會兒,他漫不經心地問:“你昨天,在哪兒喝了那麽多酒啊?”
寧覺非隨口答道:“鮮於氏那裏。”
雲深拿湯勺舀了一口湯嚐了一下,對他說:“這鴛鴦羹不錯,你嚐嚐。”
“好。”寧覺非便也去舀了一勺。
雲深看著他,想了很久,眼裏滿是矛盾,過了半晌,他終於什麽也沒問,隻是溫和地道:“酒醉傷身,以後還是不要喝得太多了。草原上有陷阱,有狼,有說不清的什麽毒蛇猛獸,也說不定會突來疾風驟雨,危險多得很。你昨夜喝得那樣醉,若不是‘烈火’認得回家的路,你說不定就死在草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