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此時,天空的烏雲正在翻滾,眼看就要下雨了。
肖建剛漫無目的的走著,天空中下起了雨,雨點由小而大,由稀漸密,肖建剛渾然不覺,任由雨點滴落在他身上。
他穿過城市,走過郊區,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來到人煙稀少的荒野,他渾身濕透,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他隻是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天快要黑了,左正看著窗外的大雨說道:建剛今天出去回來了麽。
劉潔道:沒有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
左正皺了皺眉道:怎麽,沒人接。
劉潔道:是啊,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左正沉默了,要是平時,左正絕對相信肖建剛的自我保護能力,因為有一種人,越危險越困難他就越堅強,但是往往這種人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如果堅信自己做錯了什麽對不起人的事,他就會鑽牛角尖,也或許就會消沉下去。
左正害怕看到自己的人出現這種狀況,但是他隱隱感到這種狀況已經出現了,就在肖建剛身上。
左正道:你用定位儀找一下,看他的手機在什麽地方。
劉潔道:是。
幾分鍾以後,劉潔道:老大,找到了,目標城西方向,已經出了城,快到山區了,按照移動速度推算估計是步行。
左正道:嗯,繼續監控。
劉潔道:怎麽,我們不去找他嗎?
左正道:嗯,繼續監控。
劉潔道:怎麽,我們不去找他嗎?
左正道:他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明白嗎?
劉潔道:那他的安全怎麽辦?
左正道:其實我倒是不擔心他的安全,我最擔心的是這。
左正說著指指自己的腦袋。
一天以後中午,左正開著車在城西三十公裏山區的一個草坡上找到了肖建剛,此時肖建剛正躺在草坪上曬太陽,他正呆呆的看著對麵的山坡,對麵的山坡上有一座不大的寺廟,此時從寺廟裏傳來陣陣的鍾聲。
左正輕輕的走到肖建剛旁邊坐下,和肖建剛一起看著對麵那座寺廟。
過了許久,左正說道:怎麽,就這麽看破紅塵了。
過了好一會,肖建剛說道:這麽多年,我一直覺得我幹的事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我拚命的辦案,出生入死,但是我忽然發現,我隻是在滿足我自己的私欲,一種能控製別人的私欲,我想我是該停下來了,這麽忙,這麽累,到底為個什麽,圖個什麽。
左正道:那好,我陪你,我們一起出家。
肖建剛聽了這話一下跳了起來道:你不必為我犧牲,你還有很多事要做,重案組離不開你,如果沒有你重案組就不複存在了。
左正看著肖建剛微笑的說:你說的這話反過來也適用於你。
肖建剛渾身一抖道:重案組對一個肖建剛少一個肖建剛無關緊要。
左正道:不對,從重案組成立的那一天我就說過,重案組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最寶貴的資源,缺誰都不行,這些年,你為我們組,為這個社會做了多少啊,每次最危險的工作,都是你在最前麵,每次臥底,也都是你,因為,你受過特種兵訓練,你最能打,也最能吃苦,如果說功勞,重案組大半的功勞都是你的。
肖建剛道:這都是我該做的。
左正道:有的人,天生就健忘,他記不得自己做的好事,但偏偏他記性又很好,他總是記得自己做錯的事,可偏偏你就是這樣一個人。
肖建剛臉有點紅,低著頭,像個小姑娘。
左正道:這麽多年,你做的事,你救的人,那可是數都數不過來,如果你不幹了,我也不幹了,我們做個伴,一起出家。
肖建剛道:可我就忘不掉吳懷,我這大腦裏就是他的影子耳朵裏就是他的聲音。
左正道:這個好辦。
他說著,從地上撿起三塊石頭,拿出一塊遞給肖建剛道:這是吳懷的聲音,你使出全力把他扔了。
肖建剛看著這塊石頭,咬了咬牙,揮起手臂將石頭狠狠扔了出去,轉眼石頭隱沒在樹叢中。
左正又遞過一塊石頭道:這是吳懷的模樣,你全力把他扔出去。
肖建剛又看了看這塊石頭,又狠狠的扔了出去。
左正遞過第三塊石頭道:這塊石頭你要收好,這是吳懷對你的囑托,一定要將壞人繩之以法。
肖建剛手裏捏著這塊石頭,心裏暗暗發誓。
在重案組對麵的一個飯館裏,肖建剛狼吞虎咽的吃著,左正不時的給他夾菜,肖建剛一邊吃一邊說道:很久沒這麽餓過了,這飯菜真是太好吃了,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呢?
左正笑道:那是你不還夠餓。
辦公室裏,劉潔看著肖建剛道:你終於回來了,我還和袁江打了個賭,他說你不會回來了,我賭你會回來,輸的請客吃飯,不少於一個月工資。
肖建剛道:這個賭注好,不管你們誰輸誰贏我都可以吃。
左正道:你們這兩個沒心沒肺的,拿這個事賭,瘋了啊。
袁江看著肖建剛道:你能回來,太好了,就是拿我全部積蓄請客我也願意。
肖建剛激動道:我再也不會走了。
劉潔笑道:你別信他,我今天看查過了,他的卡上就一百多快錢,我們要吃飯,還要等到發工資。
袁江道:你偷看我的卡,我饒不了你,等會我把你卡上的錢轉我卡上,我就那你的錢請客吃飯。
劉潔道:你敢,小心我住你家去。
左正道:別鬧了,袁江,你查的資料查的怎麽樣了。
袁江收起笑容道:是這樣的,肖哥走了以後我沒閑著,把吳懷的身世和有關聯的人全查了一遍,這一查還真查到了一些線索。
肖建剛道:好,我要的就是這個,你慢慢說。
袁江說道,原來吳懷家在城郊叫牛街的一個村子,家裏就吳懷一個孩子,父母做點小買賣供吳懷讀書,就在五年前,吳懷十三歲的時候,市裏改建飛機場,吳懷的家就在拆遷的範圍裏。
肖建剛急忙問道:是不是拆遷出了事情?
袁江道:你不要急,聽我慢慢的說。
袁江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按理說,拆遷這種事情拆遷方和被拆遷放談好補償價,拆房拆房就完事了,沒想到吳懷的父親是死活也不搬。
肖建剛問道:是不是補償款太低不滿意。
袁江道:這倒不是,當年這個工程是市裏牽頭,補償款都是按照國家最優價格補償,同村很多人都同意了拆遷,對補償款表示沒有異議,但是好說歹說吳家就是不搬,所以說吳懷家就有問題。
肖建剛道:你是懷疑吳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袁江道:除了這個我實在想不到還有其他的解釋。
左正插口道:所有的猜測隻能是猜測,一切都必須建立在證據上。
肖建剛覺得事情遠遠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目前隻是揭開冰山一角,接下來的事會怎樣發展,不得而知。
袁江繼續道:接下來就是拆遷與被拆遷的鬥爭,據說為了阻礙拆遷,吳懷的父親用上了所有的招,自製汽油燃燒屏,在房頂堆上磚頭石塊等等,反正隻要是你想得到的手段吳懷的父親都用上了,據說他父親還在地窖裏儲備了半年的糧食,決心鬥爭到底。
肖建剛道:那最後誰贏了。
袁江喝了一口茶繼續道:你想,擴建飛機場這麽大個工程,不可能全都拆了還留你一家,後來拆遷隊就準備上手段,武力解決。據說當時拆遷隊的不明就裏,第一波人剛衝進院子,就被磚頭石塊砸傷幾個,還有一個被當場砸死。看到死了人,拆遷隊長火了,說不論用什麽方法今天一定要把這間房拆了,把殺人凶手繩之以法。接下來就亂了,雙方都拚了命,吳懷的父親向下仍燃燒瓶,下麵的人用高壓水槍噴吳懷的父親,最後,因寡不敵眾吳懷的父親被抓了,就在他們將吳懷的父親五花大綁拖下樓的時候,不知道吳懷的媽從什麽地方衝了出來,她手裏拿著一包燃著引信的炸藥,轉眼間吳懷的父母還有拆遷隊的四個人被當場炸死。
肖建剛道:你是說拆遷隊一供死了五個人。
袁江道:是,死了五個,但是不過此五不是彼五,經過我進一步調查,拆遷隊死了的五個人最後是火化的,他們都變成骨灰了,應該不是我們在天台花壇發現的那五具屍骨。
肖建剛道:那吳懷呢,怎麽沒有他。
袁江道:據說當時他在城裏讀中學,寄宿的那種,一星期回來一次,等到吳懷回來的時候家已經成了一片平地了。
肖建剛道:那是誰給吳懷找的工作呢。
袁江道:就是當時的拆遷隊長,現在黎明小區的物業經理李威。
肖建剛道:這麽說來這個人並不壞,隻是吳懷的父親反應有點過激了。
袁江道:我也這麽認為,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市裏覺得李威拆遷工作沒有做好,又出了幾條人命,於是讓他閑了幾年。如果沒有這件事,李威早就是房地產公司的老總了。
袁江看肖建剛不說話,似乎在想什麽,袁江說道:這件事我反反複複的想過,最大的疑問是吳懷的父親為什麽死都不願意搬,隻要弄清這個問題,我想那五具屍骨就有答案了。
肖建剛道:你是說那五具屍骨原來埋在吳家地下,你是說那五個人是吳懷的父親殺的?
袁江道:即使不是,他也是知**,除了這個,我想沒有別的解釋了。
肖建剛道:好,接下來就讓我把這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下午,肖建剛撥通了李威的電話,遠在美國的李威表示很詫異,他認為五年前的事已經了解了,沒想到因為天台上的五具人骨,又把當年拆遷的事翻出來了,李威聽完肖建剛的敘述有點激動,他在電話裏喊道:我跟你說,五年前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在提及,為這件事我已經付出了代價,請你不要問了,再見。
肖建剛碰了一鼻子灰,鬱悶的坐在辦公桌前反反複複的想著袁江說的事情經過。
肖建剛覺得,這個案件一開始就不簡單,在一個天台上發現五具人骨,又是從別的地方移過來的,那最初的案發現場已不得而知,即便是從人骨上發現了牛街村的泥土,那也沒辦法再去現場取證,因為現在的牛街村已經不複存在,現在牛街村已經是機場,是樓房,總不可能把機場拆了把房子拆了找那些不確定存在的證據吧。
肖建剛陷入一片迷惘。
夜深了,肖建剛依舊座在辦公桌旁,看著袁江收集的那些線索。
此時,電話響了,打電話來的人是李威,肖建剛接起電話有點吃驚道:怎麽會是你。
李威道:就是我,我下午態度不好,其實為這事我心裏一直沒有平靜過,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當年為什麽吳遠誌死都不肯搬,哦,吳遠誌就是吳懷的爹,這個人在拆遷以前我見過,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對人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話,但是他抗拒拆遷的舉動和他平時給人的印象產生了強烈的反差,我一直都沒有搞明白。
肖建剛道:當年你們拆遷還有什麽不正常的事嗎,我希望具體點。
李威想了一想道:當時有人看到和吳遠誌抗拒拆遷時身邊還有一個人,但是後來就不見了,有的說是吳誌遠的老婆,但有的說不像。我不能肯定吳家當時有沒有第三個人。
肖建剛道:那你們後來把房子拆了以後有沒有發現什麽東西,比如說地下有沒有挖到什麽東西。
李威道:我們並沒有挖,我們隻是把地推平了,然後在上麵鋪上石頭夯實,然後開始建飛機跑道。
肖建剛道:那其他還有什麽線索嗎?
李威道:沒有了。
肖建剛道:你確定吳懷一個親戚也沒有嗎,比如說遠房的親戚。
李威道:好像沒有,有一次吳懷的一個同學來找他,我聽他同學說吳懷的一個叔叔來找學校找他,但是沒有找到,吳懷聽了以後表情有點驚恐,不過他的叔叔我也沒有見過。
通過李威的談話,肖建剛又得到一些消息,他覺得在整個案件中吳懷的叔叔是個關鍵人物,但是,袁江沒有提到,看來還是要自己親自去查找這個人。
接下來,肖建剛又花了幾天查閱了五年前牛街村的人口檔案,檔案顯示,吳懷的父親吳遠誌確實有個弟弟,名叫吳遠平,但是這個人消失了快十年了。
線索再一次中斷,一切又歸零,接下來該怎麽辦,隻有天知道。
從低穀到高峰,然後再到絕望,肖建剛覺得自己就像做過山車一樣,不過這不是普通的過山車,而是死亡過山車。
又過了兩天,特案組的四個人在城郊的百花殯儀館參加了吳懷的葬禮,葬禮很簡單,沒有多餘的人,就隻有特案組的四個人,幾十分鍾以後,吳懷化成了一堆灰燼,骨灰被裝在盒子裏,肖建剛捧著,將他放到了寄存骨灰盒的架子上,肖建剛心中默默祝福,希望吳懷死後去往天堂。因為,那裏沒有苦難。
參加完吳懷的葬禮肖建剛返回辦公室,剛剛回到辦公室,電話響了,是黎明小區保安經理安國清打來的,他說,有一個人留了一封信,要他轉交給肖建剛。
肖建剛立即驅車來到黎明小區,從安國清手中接過那封信。
寫信的人自稱自己是天台人骨案的知**,約肖建剛明天早上十點在百花殯儀館的後山山坡上見麵,知**再三強調不願意見到別人,隻希望肖建剛一個人去,到時候,他會將所有事情全部說出。
這封信,無疑是深夜迷路人看到的一盞明燈,接下來,就是肖建剛赴約。
安國清見肖建剛看完信後在思考著什麽,說道:信裏寫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肖建剛道:沒什麽,要幫忙我會告訴你的,以後還有找我的或者轉交信的,及時告訴我。
安國清道:這個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