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戀屍癖,英文為necrophilia,是指通過**獲得性的滿足,有時自認為屍體比活人還好,此種病人多見於與屍體有職業性接觸的人,如太平間、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這種病人常不止一次地溜入停屍房,觸摸女屍的**及**以獲得快感。也有人為此不惜掘墓**。這種病人時常四處打聽哪裏有少女或少婦死去,以便去**。
這次要講的案子跟戀屍癖有關,事情發生在2001年下半年。辦完廣州變態地下實驗室的案件不久後,我們如願調回了長沙。有一天,我們善後組正在處理一起自殺案,本來這種自殺案是用不著我們善後組的,然而這起案件卻是萬萬少不了我們的,那是一起從30層高的大廈跳下來的自殺案。自殺者從30層高的大廈跳下來,強大的衝擊力當時就將他摔得稀巴爛。我這裏可以跟大家普及一下,從30層樓摔下來是個什麽概念,一個人從3樓的高度跳下來相當於一輛時速30邁的汽車動力,30層樓就相當於300邁,即使考慮到風的阻力,那落地速度也依然驚人。一般汽車最快的時速是180—200邁,好一點的有240邁左右,300邁都要爆表了。死者身體肋骨基本上都摔斷了,又像蛇一樣癱在地上,從口裏激射出來的鮮血飆到3米之遠,腦漿更是被衝到了旁邊兩米高的樹上。
接到案子的時候,我們起初以為是個小case(案件),結果到了現場一看,當場傻眼了,地上赫然留著一層血肉模糊的人狀皮,原來強大的衝擊力,將死者的皮膚死死地粘進了地裏,就像膠水將其粘在了地上一樣,救護人是連拉帶扯地將死者從地上拉出來,以至於殘留了一些人皮在上麵,我們一小塊一小塊從地上扒著這些人皮,足足忙了大半天才處理好現場。
那天我剛從墜樓自殺現場清理完畢回來,就看到吳隊正在善後組裏跟老爹嘀咕著什麽。吳隊見我回來,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聽說最近你很忙,要不要換換口味,來點考驗智商的工作?”
我一聽,立刻就明白,他這一定是手頭要什麽有趣的案件,希望我參與跟進。我想也沒想就說道:“那當然好了,咱們什麽時候開始?”
吳隊笑了笑說:“那你先到我辦公室,我辦公桌上放著幾單‘冷案’材料,你先看看,當是熱身。我有事要去安排一下,一會兒,你再跟我到現場轉轉。”
所謂“冷案”,來自於英文裏的Cold Case,有翻譯軟件翻譯成“鐵證懸案”,這不正確。Cold Case雖然與懸案有關,但跟鐵證毫不沾邊。Cold Case指的是那些尚未被偵破,或者尚未被完全偵破的案件。這類案件被暫時擱置,不作為目前調查的重點。但是,一旦出現了新的證據、證人或者線索,又或者出現了有助於破案的新的偵破技術或手段,這類案件會被立刻重啟。
聽他這麽一說,我立刻來勁了。以往的案件,我隻有當聽眾的份兒,這一回看來是有機會在第一時間參與偵破呀!這從另一個方麵也說明吳隊對我以往的表現很滿意。
原本以為吳隊桌上的擺著要我閱讀的案件,會是什麽大案的背景資料,哪知道,無非就幾張薄薄的人口失蹤登記表。張×芬,女,35歲,失蹤日期是7月3日,居住地址是長沙市芙蓉區鴻運新居3號樓512室,家屬在失蹤第三天報的案,至今下落不明。陳×英,女,72歲,在所居住的小石欄新村附近走失,至今未歸。李×玲,女,24歲,獨居,最後有人見到她是在居住地附近的一家樂購超市,一周後,家人到派出所報案,失聯至今。
看完之後,我心裏一陣嘀咕。吳隊整天被一些大案要案纏得脫不開身,還得去親自處理這類人口失蹤案?再說,長沙每年懸而不能解的人口失蹤案怕有數百宗之多,為什麽單單這幾宗看似極為平常的失蹤案引起吳隊的格外注意?
能讓吳隊單列出來的案件,絕不會是什麽普通的案子!我將幾張登記表上的每個字和每個標點符號又重新閱讀了一遍。失蹤者的年齡跨度很大,居住地也沒有什麽必然聯係,失蹤原因也各不相同,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失蹤的這3位都是女性。如果這些都不是簡單的失蹤案的話,難道會是刑事案件?如果是刑事案件,又都跟女性相關,難道會是色魔綁架案?可是“受害人”年齡從24到72歲都有,難道會是變態色魔?當然,這都隻是我的猜測。單憑失蹤者是女性這一點,並不能說明太多問題。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吳隊從外麵回來了。他問我看完桌上的資料沒有,我說我基本都能背下來了。他從腋下夾著的皮包裏抽出幾張字條,遞了過來,說你再看看這個。我接在手上,上麵的一張字條是這麽寫的:
住在芙蓉區鴻運新居3號樓512室的張×芬,身份證號:××××××××1979514××2,於7月3日下午4時21分失蹤,已經第七天,你們為什麽還沒有進行立案調查?你們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第二張上寫著:
陳×英,身份證號:××××××××1929315××5,在小石欄新村2號樓附近失蹤。難道還沒有人報案嗎?還是你們一個個都是吃屎的啊!怎麽什麽作為都沒有?!現在的社會難道真的沒人去關心下老人的死活嗎?另外,我想李×玲到底現在在何處,你們也是不打算查了。
第三張上寫著:
紫金莊園小區,4號樓801室,人當場被弄死,然後塞進垃圾管道扔到1樓,再從1樓垃圾房收屍後運走。至於“失蹤者”姓名,你們自己查清楚後自行填寫。附注:雖然做了保護措施,但墜到樓下的時候,還是造成他左腿骨骨折。
這張字條上的落款日期是7月11日,也就是昨天。這3張留言,明顯都是同一人的筆跡,我驚訝得差點連下巴都掉下來。我瞪大眼睛望著吳隊,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答案來,可是我什麽也讀不出來。吳隊隻是說了句:“走,我們現在去紫金莊園。”
來到紫金莊園4號樓801室,我看到有兩位刑偵隊的隊員已經先期到達,正在向屋主詢問問題。屋主是位30來歲的中年婦女,正緊緊摟著一個不到10歲的小男孩坐在客廳裏的一張長沙發上,兩眼很困惑地望著我們這些不期而至的訪客。看得出,她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刑偵隊小王問她姓什麽叫什麽,有些什麽人在這裏住。她說自己姓劉,叫劉雅秋,跟丈夫吳群和兒子吳瑋昊在這裏已經住了差不多10年了。小王問她,她丈夫吳群現在在哪兒。劉雅秋說,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一直沒有見到過他。小王問,她丈夫一晚不回,難道她就不覺得奇怪嗎?她說,最近是世界杯期間,丈夫在外麵跟朋友開房看球不回家,是常事,沒有什麽奇怪的。她還反問小王,難道你不看球嗎?你們來這裏找我丈夫幹什麽?難道看球也犯法?小王問她,知不知道你丈夫現在在哪裏,有沒有手機聯係過?劉雅秋說,他們看球期間往往都關掉手機,不讓打攪,看完自然就回來了。
吳隊見小王也問不出什麽新情況,忙上前替他解圍說有人報案說她丈夫失蹤了,我們例行要來了解情況。看來可能是有人惡作劇。既然來了,介不介意我們四處看看?劉雅秋說,自己是老實人家,沒有什麽好隱瞞的,要看隨便看。
吳隊從皮包裏取出兩副橡皮手套,遞過來一副讓我戴上。我倆開始在屋子裏四處轉並查看起來。這是一套兩室一廳一衛一廚的房子,查看起來並不需要太長時間。但是,吳隊檢查得很仔細。他一會兒翻翻書架上的書,一會兒撩開床單,看看床底的情況。大概是出於職業的關係,我不自覺地將注意力集中在地板和牆角這些地方。這家人大概平時都不太注意清潔衛生,地板上這裏那裏不是落著揉成團的廢紙,就是一兩本翻爛的雜誌,到處積著很厚的灰塵。
不過,這倒是很好地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裏沒有被人為地為了掩飾什麽而清理過現場。通常來講,如果是犯罪現場,殺了人必然會留下血跡,罪犯會想盡一切辦法進行清理。其實,即便是這樣,如果不是科學家級的專業人士,就算血跡被洗幹淨了,哪怕肉眼看不見,但還是有辦法被檢測出來,這裏就不便細說了。
我當時心裏就疑惑了,難道真的是有人惡作劇,謊報“軍情”?可是,如果真的是謊報,那以前的幾起案件,為什麽字條上會描述得那麽詳細?除了刑偵隊專門處理專項案件的一些同事,其他人,即便是我們內部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有關細節!再說,對於紫金莊園這家人的情況,留字條的人又是怎麽知道的?就連劉雅秋本人對於丈夫的失蹤,似乎也毫不知情。
廚房裏的情況,讓我更確信,吳群極有可能真的已經遇害。廚房裏很亂,各種扳手、錘子等工具扔了一地。我問劉雅秋是怎麽回事,她說是前兩天水管壞了,吳群趁這兩天休息,一直在自己維修,所以很亂。然而,在靠近洗手盆旁踢腳線的牆邊,我發現了異樣。我招呼吳隊過來看。吳隊掏出放大鏡,在我指的地方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牆邊那不起眼的三道劃痕很新,有點蹊蹺。”
我在靠牆的位置躺了下來,將左手的三個手指比在那三條劃痕上,做了個往後拖的動作。劃痕與我的模擬掙紮的動作很匹配。
我轉過身,趴在附近的地麵仔細尋找,找到了一小塊指甲。我趕緊用鑷子夾了起來,對著窗外的光一絲不苟地研究起來。我說:“我有個大膽的假設,極有可能吳群在這裏被控製住,然後本能地進行過反抗,但最後很快就放棄了。罪犯一定是個熟手。房子裏的窗、門都沒有暴力進入的痕跡,說明不管是不是熟人,至少是吳群主動放其進入的。”
吳隊點點頭說:“把指甲裝起來,回去立刻做DNA比對。”
包好指甲,交給隨行的警員去做檢測,我跟吳隊出了801室,來到走廊,找到垃圾傾倒口。垃圾漏鬥的鐵板上,確實有重物擠壓和滑落的痕跡。我們又跑到1樓的垃圾房,找到垃圾通道出口。在通道口的下方,在垃圾堆上,有一大塊被壓扁,很像是有重物從高處墜落後又被移走,附近的垃圾袋也被不同程度地踩踏過,地上還有拖痕。我們問隨行的大樓保安,是否有監控錄像。保安說,除了大樓的入口和頂樓等一些重要通道,樓層間並沒有設置監視頭,垃圾房也沒有。換句話說,如果有人從側麵防火門進入大樓的話,監視錄像也不可能發現。防火門也沒有安裝觸發式報警裝置。
目前看來,報信人字條上所提供的信息極有可能都是屬實的。這麽說,隻有兩種可能:一、這次我們遇到了強敵!二、這名罪犯看來是腦子有毛病,活得不耐煩了!不管怎麽說,這種行為是對警方極大的挑釁,也是對警方辦案能力的侮辱。這更像是一場挑戰!不知道吳隊心裏怎麽想,我心裏暗暗在較勁:不逮著你,我這“清潔工”也不用混了!
事情過去很久之後,有一次我又提到這起案件,吳隊說,像這樣的瘋子時不時總會出現一兩個,他從不會因為這類行為而感情用事,影響辦案。不論大小,他把每一個案子都當成一項責任和任務去看待,隻是盡一切努力和可能去偵破。從這一點看,我怕是永遠也達不到他那種頑強而優秀的職業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