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隻叫她薑如是
覃洲剛走,就看到偏殿外角落裏多了一片花牆,這可不是壽康宮的風格。
覃洲一個眼神,玉泉心領神會,他向一個小宮婢招了招手,“我問你,那偏殿花牆誰弄得?”
小宮婢連忙恭敬回答,“如今偏殿是鄭貴人居住,鄭貴人提議,花牆是由薑顏姐姐操辦的。
薑顏姐姐說,天有紫薇星,地有紫薇花。圖個好兆頭。太後也甚是滿意,便允了貴人的想法。”
玉泉見狀揮手讓小宮婢離開。
“庭前紫薇初作花,容華婉婉明朝霞。”覃洲小聲喃喃,當初清歡好友謝如君有孕,她也特意為其在院子東側種了紫薇。
覃洲冰冷的眸地徹底染上寒意,悲憫的神情,在理智的作用下強壓在心頭,剛才那點喜,瞬間煙消雲散。
“玉泉,朕想吃棗泥糕。”
“奴才,這就讓小廚房準備著。”玉泉知道陛下嘴巴苦時,便喜歡棗泥糕。
天不亮,薑顏就得爬起來,她打著哈欠,眼中無神。
累啊!
薑顏揉著發酸的肩膀,捧著露水便朝著乾清宮去。
“玉宮人,這是陛下泡茶用的露水。”薑顏恭敬地將露水遞上前,“玉宮人,竟也如此辛苦,早早伺候在陛下身邊。”
玉泉是陛下身邊最得力的內侍,像這樣的徹夜伺候在外的活,是輪不到他的。
“薑顏姑娘,你來晚了。”玉泉隨手將露水遞給一旁的奴才,“薑顏姑娘,跟我走吧。”
薑顏眉眼帶著疑慮,玉泉這樣受寵的宦官,深知一身榮寵皆係在陛下一人身上,故而他這樣的人不必對除陛下以外的人討好,更不可能給她們這群奴才好臉色。
今日他居然待她如此客套,這可不是一個奴隸能擁有的待遇。事出反常必有妖。
薑顏藏於衣袖下的手緊握,“玉宮人,這是要帶奴婢去哪?貴人如今懷有身孕,孕吐的厲害,奴婢需得趕回去伺候貴人。”
“薑顏姑娘,你的福氣要到了。”玉泉是個心思靈活的人能跟在皇帝身邊,自當眼裏十足。
?
薑顏心有餘悸地抬眸,正對上宮殿上牌匾——未央宮。
玉泉滿上不動聲色,這未央宮乃是陛下最為看重之地,除了平日灑掃的宮人,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
如今下旨讓他帶薑顏來此,足矣證明她的與眾不同。
“薑顏姑娘進去吧。”玉泉推開門,月輝漸漸隱去,黎明的太陽尚未穿過厚重的雲層。
朱門紅牆,點點燭火。
薑顏心中一顫,不知為何她隱約感到不安。
她看了一眼玉泉,想要開口試探口風,可尚未開口,玉泉便催促她進去。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跨步踏過門檻,春日的清風帶著夜裏的寒氣,院中種著一棵梨樹,此刻花開正盛,風拂過,帶起片片花瓣。
白色的花瓣似精靈般,環繞在院內。
水聲濺落在青石上發出悅耳的聲音。
碧紗輕盈飄動,風鈴敲擊如樂章。
薑顏眼前恍惚地看著宮殿的陳設,這裏的一草一木,她再熟悉不過,這是她的棲梧宮。
深埋在記憶中的回憶被勾起,那股壓抑的恨被釋放出,薑顏控製不住地顫抖著肩膀。
忽地一陣急促而有力的琴聲響起……
薑顏臉色刹時間慘白,她咬緊唇瓣,這是滄瀾破陣曲,強壓在心頭的殺意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耳旁是刺耳的嗡鳴聲。
指甲深入掌心,鮮血順著她的指縫滴落在地。
一雙猩紅的雙眸,死死地盯著涼亭裏那道再熟悉不過身影。
琴聲帶著破陣殺敵的勇猛與血腥。
聽著故國破陣殺敵曲,她難以控製內心的衝動。
她拔出頭上僅存的木簪,一步一步地靠近涼亭……
清風起,碧紗揚,紗幔拂過她的麵龐,似乎在有意阻攔她的前進。
她看著離他近在咫尺的覃行知,如此近的距離,大殿周圍再無旁人,此刻她隻要動手,覃行知必定命喪當場。
恨如同冬日的雪球,在內心不斷的滾動,越滾越大,直到難以抑製。
薑顏緊握木簪,舉起雙手,在刺入覃行知脖頸的那一刻……
她驟然停下手。
“陛下曲有誤。”薑顏聲音沙啞,默默地壓住內心的恨意,恢複往日的卑微恭敬。
“你知道朕彈得是何曲子?”
覃洲轉身語氣慵懶隨意,可那磁性的嗓音裏竟藏著微不可察的悲涼。
“奴婢原是娘娘身邊的人,自然知曉此曲。”薑顏語氣坦誠,“當年蠻夷羌柔出兵夏,夏被打的節節敗退,夏軍退至滄瀾。娘娘為鼓舞士氣,特意作破陣曲。
大軍深受鼓舞,一鼓作氣,將羌柔打回老家,故此曲為滄瀾破陣曲。”
而滄瀾破陣曲又名夏之戰歌。
他居然敢當著她的麵彈此曲,覃行知你當真是不怕死。若非她覺得就這樣讓你覃行知死,太便宜了你了,此刻你早已是一具屍體。
覃洲深沉的眸底,隱藏著一縷難以察覺的情愫,透著歡喜、透著寂寥,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情感。
“清歡待你倒是交心,薑如是。”覃洲喃喃開口,“也難怪無論是覃軍還是褚軍,都難以收複北府城。”
前方傳來戰報,北府軍一曲滄瀾破陣曲,再次大勝。
他再聞此曲,心底不由地憶起從前,不知不覺便來了未央宮。如果當年沒有出意外的話,清歡會是他的皇後,入住未央。
他心底的思戀,無人能傾訴。
因為除了他再難有人還記得清歡。
他召薑如是來,不過是覺得她是唯一一個可同他一起懷念清歡的人。
薑顏咽下心底的惡心,她知道覃行知又要開始裝一往情深,這是要拉著她一起回憶往昔。
覃行知不叫她薑顏,而是薑如是,無非是因為如是二字是清歡所取。
叫著如是,仿佛就像是清歡還在一般。
這樣用心良苦的裝一副情聖的派頭,她這個搭戲的自然得好生配合。
“娘娘,待奴婢親厚,是奴婢的福氣。”
“既然你是清歡身邊的人,應該很清楚清歡的棲梧宮,朕離開後,棲梧宮可有大變化?”
薑顏眼神掃過四周,“回陛下的話,娘娘是念舊的人,棲梧宮一直沒有變化。不過娘娘成為皇後後,便入住坤寧宮。”
覃洲那雙寒冰的眸子瞬間染上一抹嫉妒之色,“什麽破爛玩意也敢提。”
“從今往後,早到一個時辰,為朕畫圖紙,朕要讓棲梧宮完美出現在這。”
再早起一個時辰!!!那她還用睡嗎?
該死的狗皇帝!該死的覃行知!
這麽整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