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31沉香火冷

她閑閑地在庭院裏走著,心情竟似凋零落敗的景物一般暗淡。想到又柔將那鏈子送還給他時,又柔告訴她澤柏看到那鏈子良久沒有說出一句話,神情十分地難看,而且他神色看起來有異樣,似乎病情還不輕。末了又柔還添了一句,讓她去探一下澤柏。

她心裏五味雜陳,正胡思亂想著,子昊卻大喇喇地走過來,一言不發拽起她就往外走。

“大哥,你要帶我上哪去啊?”

她被他拽得生疼,身子又被他拖著走。

“你闖的禍你自己心裏清楚。”子昊的口氣十分的生硬。

“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她頓住了腳步,費力地一掙脫,握著脹紅的手腕,鼓著嘴說道。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妹妹?”子昊麵帶慍怒之色。

她心裏咯噔一下。

“澤柏病了,是因你而起,你現在跟我一起去看他。”他不由分說,又強攥起她的胳膊。

她的軀體不由自主跟著他走,腳下的花盆底鞋,蹣跚地立不穩。

“我不去。”她倏地喊起來,靦著粉白的小臉,呼地漲得紅豔豔的。

“為什麽?”子昊猛地頓住步伐,她一個趔趄差點跌到他身上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將她扶正了。

“他已成家了,我這麽不明不白去看他,算什麽呢?”她喘籲籲地說道。

子昊將那眼瞪得溜圓:“他病得幾天都去不了內務府,且不說你跟他有過那層關係,我們自小一塊長大,就是普通關係去瞧瞧他的病,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手撫住額角,腦子裏轟隆地作響:“大哥,我們現在隻有避嫌,我不能去看他。”

“佳瑤。”他麵紅頸赤地說:“你到底在逃避什麽呢?你還是為了他成親那事不能釋懷?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還想那麽多幹什麽呢?”

她把臉紅了一陣,截住他的話

:“你都說了事情已經過去,那我還去看他作什麽?我不是大夫,即使我去了,我也醫不了他啊。”

“你去了,醫不了他的病但是能治的了他的心。”他滿臉烏黑地說道。

她見周遭的下人紛紛駐足看著他們,便將聲音捺得低低的:“大哥,我不是不想去看他,我比誰都想他好,隻是……”

“佳瑤,有你這前半句話就足夠了,你什麽也不必說了。你所擔心的一切,大哥都幫你想好了,你隻管跟著我走就是了。”他牽起她的手,將她推推搡搡上了一頂四人轎子。

一路上她在轎中坐立不安,心內亂如麻。自從那一夜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澤柏,她作出將瑪瑙鏈子還於他是不想再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拖泥帶水。萬一這件事被弘曆知道,就正如五阿哥所說的那樣後果不堪設想。隻是現在她這樣去,萬一……她將頭搖得紛紛,將這假設從腦子裏抹去,如果他真的病的很嚴重,見他一麵也好。她望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腕,想到那串冰糖葫蘆,眼睛微紅了。

一下轎,幾乎連停頓都沒有,子昊便一徑拉住她往裏邊走去。她第一次來到徐府,仍由他電馳風掣般疾走,末了停在一扇雕花木門前。

“哥……”她低呼一聲。

子昊便將手一舉,門咿啞一聲暗響著打開了。

方淩萱正喂著澤柏吃藥,聽聞有人沒規沒矩地撞進來,被驚了一跳。而澤柏見了撞進來的兩人,竟連吞在口中的藥也忘記咽下去,從嘴角慢慢地溢出來。方淩萱疾忙地將它揩抹了去。

“澤柏。”子昊最先喊道。

而澤柏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方淩萱自覺心中怪異,她仔細地睄了一睄妙晴。隻見她窄薄的小臉上,水伶伶的大眼,天生帶著一股嬌羞的憨態,微凹的一撚柳腰,隻是那雙腮微紅,咻咻的喘息聲。

她吮著下嘴唇,極快地朝他的臉上掃視了一下,怔

了一怔,餘光瞥到站在他身側的方淩萱,隻一睨,便低垂眼瞼。

“隻說你病了,我帶佳瑤來見一見你。”還是子昊鎮定自若地道,上前湊了一湊,手中仍牽著她。

澤柏離她近在咫尺的距離窺伺著她,魂牽夢縈的那個人兒就在眼前,如果不是跟前這些人在,他早就一個箭步下床將她攬在懷中。然而他略一側臉便看到方淩萱笑吟吟的麵,便立即收回那灼熱的眼神。

“沒事的,隻不過普通傷寒罷了,吃幾幅藥便沒事了。”他的嗓子竟也不似往日清亮,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異樣,小聲地嗽了幾下加以掩飾。

“你好好休息罷,身子要保重。”子昊輕輕地踢了踢她的腳,遞了一番眼色給她。她便溫言說道,並將眼光長久地駐留在他的身上。他麵瘦腮削,那原本白淨麵皮更勝以往幾分,那慘淡的蒼白,眼睛周圍是略青的陰影。

澤柏握住拳頭抵著死灰的嘴唇下咳了幾聲,聲音就變得益發的沙啞。

“你們還好嗎?”

其實他言下之意是想說你還好嗎。因有方淩萱在一旁,他模糊地說了這麽一句,他的目光也是瞥向別處。

但是方淩萱憑借著她女人的敏銳還是一眼瞧見出了。她當下當然不會說什麽,就算是等他們走了之後她也不會向澤柏興師問罪,她隻是偷偷地將妙晴裏裏外外,從頭至腳打量著。

“很好,不光是我,還有佳瑤。”子昊語無倫次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他連說了幾個好,便又咳起來,這一咳便愈發不可收拾,他大聲地咳嗽聲音將他們倆走的腳步聲也掩蓋住了。等他抬起頭來,他們已經走遠了。

走出來的時候,她噙著的淚再也憋不住地往下墜。

“唉,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變得這樣了。”子昊不無感歎地說。

是因為她嗎?她抬起頭吃吃著望著這澄淨的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