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天
醒過來的時候,葉浮光還有些迷迷糊糊的,鼻尖熟悉的藥草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燥熱過度的溫暖,好像把她從三九天硬是丟進了酷暑夏日。
她掙紮了一下,聽見很輕微的吸氣聲。
“!”
葉浮光立即睜開了眼睛,睫毛都還在打架,卻不妨礙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沈驚瀾不知何時躺在她身邊,她掌心本來隻是虛虛搭在對方胸口,因為醒來的動作,倒是按得稍微用力,牽動對方還沒愈合的肋骨,然而即便是被加諸這般疼痛,對方也沒睜開眼睛,習慣地拉起她的手掌,以十指相扣的動作,本能地將她的動作從自己傷口邊挪開。
小王妃再度:“!!!”
她使勁眨巴著眼睛,不知這是什麽情況。
記憶裏,自己在昨日睡下前並沒有見過對方,但為什麽沈驚瀾會在……不對,這個軍帳,是她來到了沈驚瀾的帳裏?
她什麽時候有夢遊的習慣了?
或者是,她喝醉酒就這幅德行?
但之前和葉漁歌一起喝的時候,自己也沒有發酒瘋胡亂爬人家的床啊?
葉小狗陷入呆滯,瘋狂頭腦風暴。
或許是她的視線熱度實在太強烈,本來還在熟睡的人眼眸動了動,掀開眼簾,注意到她的目光,沙啞地問,“怎麽?”
小王妃視線左右遊移。
反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嘴唇囁嚅半晌,她忽然抬手擋住沈驚瀾的眼睛,然後試圖從床榻裏麵翻出去,假裝無事發生,但才剛有動作,就被對方伸長了手臂攔腰抱住。
仍被她捂著眼睛的人彎了彎唇,語氣悠悠:“愛妃是打算……睡完就跑?”
“?”
這人什麽時候變這麽輕佻了!
葉浮光本來想扒拉她的手,結果又怕碰到她的傷,隻好坐在**低聲道,“鬆手,我、我昨天是喝多了——”
“確實喝得不少,”沈驚瀾眼睛眨著,睫毛在她的掌心像小刷子一樣掃啊掃,令葉浮光手心癢得不得了,指尖近乎**,聲音也一同落入她耳中,“讓我很疼。”
親吻的時候被咬到了唇,怎麽不算疼呢?
……
葉小狗卻徹底傻了。
她滿腦子都是自己酒後失德亂.性、繼承原主的劇情,把沈驚瀾這個重傷的病人這樣那樣的場景,甚至腦補裏的場景就已經是浴血奮戰、血流成河的慘烈。
她連呼吸都嚇停了。
倒是沈驚瀾發覺她半晌沒動靜,慢吞吞抬手揭開她的掌心,入目就是小孩整個靜止的神情,不由揚了下眉頭——
膽子好像還是那麽小。
真可愛。
她眯了眯眼睛,順勢將葉浮光的手心放到唇邊親了下,語氣還是那副輕飄飄、不以為意的模樣:“放心,我能忍。”
葉浮光:?
這是能讓人放心的事情嗎!
她臉色紅了又白,半天都沒有擠出一個字,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咬牙切齒地冒出一句,“我再也不喝了。”
頓了頓,她又頹唐地說道,“我可真該死啊。”
這次“?”的輪到沈驚瀾了。
她笑了下,“倒也罪不至此。”
因為很久沒感受過**有另一人的溫度,沈驚瀾忽然犯了懶病,骨頭縫都是酥的,即便醒了也不想立刻起來,幹脆把腦袋枕在葉浮光的腿上,抱著她的腰,閉著眼睛說了句,“無妨,痛我也歡喜。”
葉浮光:???
什麽時候沈驚瀾那方麵的口味這麽重了?
而牽動她每一絲情緒的人在發現她已經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再不想從自己身邊離開的事情,心情很好地又往下接,“這幾日你不在,我睡不好。”
還沒從自己酒後失態的悲劇故事裏反應過來的葉浮光,“嗯?”
“他們都是乾元,信香味道太明顯——”
沈驚瀾語氣平靜地敘述,卻又實實在在在賣慘,“總在周圍晃,我睡得不踏實。”
而後,她從善如流地從低處睜開眼眸,仰看著上方的人,“回來陪我睡,好不好?”
……
門口。
自從葉浮光醒來就聽見軍帳裏隱隱約約的動靜,正好值夜的沈六還在猶豫要不要端熱水送進去,本來是想動作輕一些,結果才剛站在簾子外,就聽見裏麵那些話語。
……這般溫柔婉轉,境地如小白蓮一般淒慘的聲音是誰發出的?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昨天在軍機帳裏說起永安那些朝臣時,語氣冷酷又充滿殺意,因手握重兵所以高枕無憂的岐王吧?
沈·總在周圍晃·令自家將軍睡得很不踏實的乾元·六緩緩地後退了半步。
雖然她知道將軍因為王妃的事情,這幾日心情不大好,但她也著實沒料想,自己能聽見這樣一番……言論,也不知道聽多了會不會小命不保。
想到這裏,她又再度後退了大半步。
沈四恰好和沈十三一起過來,本來是想和她換值,結果卻見她神色古怪,於是出聲道,“沈六?”
沈六趕緊飛撲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唇,在他耳邊咬牙切齒道:
“不想死就現在離主帳遠點。”
將軍正在哄老婆的關鍵時期,誰要是攪了局,下場絕對會很慘烈。
沈四:“?”
他茫然地跟著後退,順便扒拉了一把沈十三,差點將對方手裏剛從夥房那邊端出來的糕點給打翻。
沈十三看了眼沈六,又去看沈四,不明所以地問,“將軍昨夜不是說讓南方的廚子做些糕點?今早鍋裏剛蒸的呢。”
沈六語氣深沉,“恐怕用不上——”
頓了頓,她很保守道,“總之,你最少隔一刻鍾再靠近。”
她非常貼心地抽出背上的大刀,在兩個男人的腳下劃出一條線,換值走人的時候,用一副“我隻能幫你們到這裏”的眼神同情地離開。
沈四、沈十三:?
……
軍帳外麵已經提前感受到了四伏的殺機。
然而還在溫暖的床鋪裏坐著的葉浮光一點也不能體會他們的緊張和潛藏的危險,甚至不知道他們有可能的危險就來自現在枕在她腿上的人。
她低頭看著沈驚瀾的長發如綢緞,從自己的腿側落在錦被上鋪開,因為不知對方哪裏的傷好了、哪裏沒好,所以抬起手掌心最終隻能小心地落在她黑發上,爾後出聲道:
“……先前怎不說?”
沈驚瀾笑著看她,已經從她的態度裏感覺到了軟化,雖然這裏麵是愧疚壓過了其他,不過現在的局麵有利於她,她也就不打算這麽著急幫王妃解除誤會,而是道,“你不是不肯見我?”
“……也沒有。”
葉浮光答得很心虛。
然而對方卻仍舊落落大方,“那現在還生我氣麽?”
生著薄繭的指尖拉起葉浮光另一隻手,很沒有上.位者架子的冷美人此刻哪裏還能讓人想到她戰場上威風八麵、煞意極重且令人不敢逼視的模樣,將葉浮光的手放在自己側臉上,眯起眼睛,像慵懶休憩的黑豹。
若有尾巴,或許都要纏上女人的手腕。
葉浮光被她迷得有些找不著北,感覺自己昨天喝的那點米酒後勁實在是大,或許是給錯了葉漁歌她們方子,否則怎麽解釋自己不僅發酒瘋,夜半爬沈驚瀾的床,現在還大清早地被蠱得神誌不清?
生氣?
什麽生氣?
誰會對這樣柔弱又乖巧的美人生氣?
像是還覺得不夠——
沈驚瀾又緩緩開口,“日後你不準我做的事,我絕不做,不讓我去的險境,我也定讓其他人去趟,如此這般,你可能原諒我了?”
葉浮光喉嚨動了動。
她非常丟人地主動轉開了和沈驚瀾對視的目光。
她也不想被這樣灌點甜言蜜語就被哄好的!
可是!
可是這是沈驚瀾在示弱服軟撒嬌啊!
這誰頂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