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贅A後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天

葉浮光從沈驚瀾的話語裏讀出了她的真誠與愧疚。

心中的委屈稍緩,然而麵上的淚意卻沒有止住。

因為情緒退卻、理智回歸之後,再想到沈驚瀾這些時日的表現,明明之前是在敷衍,但也敷衍得很認真,委曲求全在她麵前裝乖,甚至剛才看見別人來勾搭她,都已經打翻了醋壇子,對來者產生了殺機——

卻還是顧忌她的心情,最終什麽也沒有做。

兩人最初相見的時候,沈驚瀾也是這樣尊貴的地位,而現在比起從前,即將成為九五至尊、天下共主的她隻會更加非同凡響,然而最初她從病榻上醒來時就設身處地地為葉浮光著想過,現在愛上她,更是為她將自己的性子收斂到極致。

……自己又是何德何能呢?

沈驚瀾原本不必如此的呀。

她淚意漣漣,都沒注意馬車什麽時候停了下來,而驅趕的親衛一刻不停地從車轅上躍下,不光遠離了能聽見裏麵動靜的位置,還在沒有驚擾到兩位主子的狀況下,徑自先去找店家將上房給訂好。

車馬停在客棧的後院巷外,一路跟著的親衛們保持距離在周圍為她們騰出一片安靜的地帶,唯有老舊牆麵上垂下的冬日枯藤,靜靜聆聽她們的故事。

……

沈驚瀾發覺小姑娘後來開始打嗝,便輕拍著她的後背,神色裏都是歉疚和寵溺,仿佛隻要麵前的人想要,哪怕讓她當場挖出心肝也甘願。

“我應當如何?”

“怎麽做才能不哭?”

葉浮光搖頭。

她顴骨也發紅,像是被片片的飛梅堆疊,豔麗無比,張口想說話,又差點被自己先前過於急促的情緒嗆著,好在沈驚瀾看出她如今不似之前那樣抗拒自己的接近,便耐心地等著。

王妃即便已經止住那股傷心勁,也仍像被暴雨劈啪打過的嬌花,花瓣堪堪掛在枝頭,隨時零落。

好半晌才抬手去抱住沈驚瀾的脖頸,側過頭親了下她的側臉。

仍是一言未發的狀態。

卻倏然間,讓被親吻的人頓覺春暖花開。

方才竭力卻沒能如她所願散出的那些山茶花,似乎在這個冬日一刹那統統都綻放了,她喉嚨動了下,眼眸像是一汪深池。

情人之間總有這種難言的默契。

隻需一個動作,就懂對方言外之意——

她的王妃,接受了她的道歉,並且原諒了她。

於是沈驚瀾原本的那股惴惴不安,便也逐漸消散,那顆心小心地落回胸膛裏,她指尖沒入王妃發髻散落的柔軟長發裏,摸了摸懷裏人的後腦勺,回吻了她一下,出聲道,“無論你要說什麽,我都會在此處等著,所以不必著急。”

葉浮光本來止住的淚又有要崩落的趨勢。

她抬手在沈驚瀾肩上拍了下,“不要……不許說……嗚嗚……”

被她莫名再度泛濫的淚意惹得沒有辦法的人隻能噤聲,薄唇吻過她的眼角,動作輕的像是雲從天際落下。

很紅,很嫩的肌膚。

像是掛滿枝頭的紅蘋果,用牙齒輕輕一碰,就能咬出甘甜的汁水。

但沈驚瀾不敢咬,本來小姑娘就夠難哄了,若是再惹她疼痛,恐怕脾氣上來能將她從這馬車裏踢下去。

她很輕地歎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對王妃好像一點辦法也沒有。

……

葉浮光緩了很久才壓下那股勁。

哭得太久後果就是將自己變成一張小花臉,感覺自己變成一株缺水的沙漠玫瑰,四處找水喝。

這馬車是臨時備的,不如從前岐王府內的那套有暗格抽屜,能放更替的衣裳鞋子,擺瓜果點心,再烹小爐煮茶,而今勉強有個墊子已經是極致。

沈驚瀾隻能帶著她先去客棧落腳,進入屋裏,屏退親衛,拉著始終低下腦袋走路、像鵪鶉似的不肯抬頭讓人瞧見自己狼狽模樣的人走到桌邊,親自給她斟茶,將杯子遞過去。

“小心燙。”

小狗猛猛點頭,雙手捧著杯子,走到窗邊,在熱茶的水汽裏,看客棧外的景色,好巧不巧,又見到先前吃餛飩的時候朝自己丟香囊的那個姑娘。

她眼睛睜大了一瞬,嘴唇被熱茶燎了下。

本來打算坐在桌邊等她的沈驚瀾偏了下她的腦袋,注意到她的神色,走過去先拿走她手裏的杯子,然後才順著她的眼神往外看,恰好瞥見那熟悉的衣裙布料閃過。

她鳳眸微眯。

仿佛感受不到薄胎瓷杯裏的熱意,沈驚瀾就這般端著茶杯,淡然地問葉浮光,“你們似乎有些緣分。”

醋味,好重的醋味。

葉浮光看了眼她手裏的茶杯,拉起她的手腕,這次仔細吹了吹,舊著她的動作抿了一口,維持著自下而上的姿態覷她,“哪比得上和你的緣分呐?”

岐王這會兒倒是氣定神閑、不為所動了,“哦?”

小王妃想了想,湊近她的耳邊。

端著茶的人原本想退,可是想到如今這小孩是自己好不容易哄好的,便屏氣等了等,誰知這一等就讓她聽見了不得了的東西——

“我和她隻是偶然見兩麵。”

“我為了遇見你可是跨越了兩個世界,也跨越了陰陽兩界。”

……

沈驚瀾垂下眼簾,本來持幾十公斤重的武器也不會抖一下的手腕如今卻讓那小小的茶杯裏麵泛起淺淺的漣漪。

她倒是能理解陰陽相隔的生死,因為這是她與浮光經曆了多次、也是她先前惹對方哭泣的緣故。

但。

為何是跨越兩個世界?

睫毛很輕地動了動,她正想啟唇問,趴在她耳側的人又用唇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唇珠親吻,唇齒略微張開,好像想咬一下她的耳朵,又忍住了,隻讓冷熱的氣息灑在上麵。

“我來到這個世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你完婚。”

“沈驚瀾,你猜我是不是為了你才來到這裏?”

來到這裏,入贅岐王府,又親自將她的妻子救活。

葉浮光回顧自己這趟毫無緣由的穿越之旅,隻能總結出這樣的理由,或許是沈驚瀾想活,本來就不想接受燕城的戰敗,於是隨意拉了個人進來,自己就是那個幸運兒。

無論如何,現在她很高興,自己是這個幸運者。

她眼眸裏的深情都被此刻兩人的姿態所掩,沒被沈驚瀾瞧見。

可岐王卻再沒忍住,隨意將茶杯往窗台上一放,微紅的、熱意很盛的指尖挾住葉浮光的下頜,讓她與自己對視,聲音喑啞的味道更重:“什麽叫……為了我才來到這裏?”

原本以為要帶進棺材裏的秘密,如今葉浮光發現自己說出來卻毫無負擔。

她聳了聳肩,“好比……借屍還魂?”

“我原本並非這個世界的人,像你從前疑惑的,我為何知道這麽多未來的事情,對一些從沒見過麵的人了如指掌,都是因為,我原本在另一個世界,看到了這裏發生的故事——”

“王府不是調查過我麽?鬱青肯定會告訴你,那個葉浮光從前的做派,而我與她很不同。”

她笑吟吟的,一邊說話,一邊抬手去摸剛才沒舍得咬的美人耳尖。

手指捏著那點柔軟,又像個浪**的輕浮子,指尖沿著沈驚瀾那比別人人生事業線都清楚的下頜線一路往下,在下巴尖微微一挑。

“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惹了很多的桃花債,而我並不是那種人。”

鹿眸裏雖有笑,更多的卻是認真。

小王妃放下手,眼眸亮晶晶地看著她,如同天幕夜色提前摘下的星星:

“是你的話,應該能感受到吧?”

……

沈驚瀾攥住了那給予自己癢意的指尖。

牢牢地握在掌心裏。

被茶杯熏染的滾燙溫度,也這樣肆無忌憚地傳遞到柔荑的細嫩肌膚上。

她唇抿了又抿,有翻湧的情緒在鳳眸裏滾現,良久,卻什麽也沒有說,隻從喉間擠出很重的一聲,“嗯。”

葉浮光故意逗她,“真的嗎?你真的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小狗活潑起來,就又生出叼著球來找人玩的心思。

沈驚瀾失笑。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覺得很久很久以前種在心中的那一枚小小的、草刺一樣的芥蒂,也在小王妃的解釋裏煙消雲散。

原來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她的。

分給她的情感和愛意,從來沒有其他人感受過,這很好。是借屍還魂也好,是精怪成人也罷,這大宗十方天地,從此沒有任何存在能將這人從自己的身邊帶走。

從她醒來的這一刻——

葉浮光就隻能是她的王妃。

“知道。”

她這樣回答,去追逐對方的唇,“我知道。”

從你因為擔憂我落淚,不顧安危來找我的時候就知道;從你因為我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為我牽腸掛肚的時候就知道;從你明明很生氣,卻還是因為我三兩句道歉,就散去委屈原諒我的時候就知道……

葉浮光不僅僅是喜歡她。

她還愛她。

……

親吻裏好像還帶著淚水的一點澀意。

可是卻讓兩人嚐出了點甜。

最後還是葉浮光想起來她們倆這會兒正對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掙了掙,像是一隻被抱住卻不老實亂拱的貓,柔軟的腰肢使勁扭動,讓沈驚瀾沒忍住笑出來,鬆開她的唇,抬手去合窗戶。

葉浮光攬著她的脖頸,故意捏了下她被自己咬過的位置,怪她明明都知道自己剛才在介意什麽,居然現在才鬆手。

然而捏得她一聲不吭,又怕是下手重了,悻悻地收回了力道。

隨後攬著她的腰,將鼻尖湊近她的脖頸,似小老鼠偷食,在她身上聞那股很淺的山茶香,聲音柔軟地說,“可是還是想告訴你——”

“真的很喜歡你,最初的時候,是被你的美色迷惑,後來是喜歡你和那些當權者都不同的模樣。”

“每回見到你心係百姓、為他們奔赴的時候,就會覺得,在這個世界裏,隻有你是值得我喜歡的,看著你,會讓我的靈魂覺得一點也不孤獨。”

“所以,既然淪陷於你的這點,我也隻能接受你一次次擋在他們跟前。”

她抬起頭來,“但愛又那麽自私,隻好求你,下一回想想我好嗎?不要丟下我,沈驚瀾,在這個世界,我也隻有你。”

她們都是孤獨的。

是彼此的唯一港灣和救贖。

葉浮光隻有看到沈驚瀾這樣的當權者,才會為自己從前的所學和教育熏陶,找到那麽一點慰藉,是因為躲在對方的庇護裏,才能不去看這世界向自己展示的殘忍。

“不要求我。”

被她擁抱的人,也緊緊地回抱住了她,語氣鄭重地道,“我已許諾過你,你要什麽,我都應許。”

……

小王妃眼中再度出現笑意。

她喉嚨動了動,又故意讓話題不那麽沉重,輕聲道,“你看,我就是喜歡你這麽溫柔的樣子,溫柔、寬和,像天空,也像海洋,特別特別寬廣。”

沈驚瀾這次沒有應答。

過了會兒,她才很輕地笑了下,取而代之的,是將手臂愈發收攏的力度:“浮光,我倒也沒你想的那般大方。”

“唔?”

小姑娘不解,“你還不大方嗎?”

在其他的古早文裏,像這種要當皇帝的主角,都特別霸總耶——

沈驚瀾緩緩地鬆出一口氣。

像是已經圈住了獵物,所以可以肆意展現獠牙的猛獸,她甚至動了動脖頸,單手摸了下自己後頸被小乾元咬出一圈牙印的痕跡。

語氣裏帶上了很淺的笑意,“猜猜我先前在想什麽?”

葉浮光:“?”

她茫然地抬頭。

但目光才剛撞進沈驚瀾的眼睛裏,又被她扣著下巴重新吻住,這次比起先前安撫的溫柔,則變成了急風驟雨般的侵略。

她似乎仍舊是天空和海洋。

隻不過此刻成了狂嵐與怒濤。

直到葉浮光被親到暈頭轉向,不知所措、甚至唇上都被烙上對方的齒印時,才聽沈驚瀾笑意盎然地輕啄著她的唇回答。

“我在想,你若是再看那人一眼,我就殺了她。”

“!”

小王妃詫異地仰著頭,因為被她壓在已經合上的窗上,被堅硬的雕花窗棱硌得稍稍往下縮,所以這會兒倒有種乾坤顛倒的錯覺。

她望進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其間閃爍的危險與占有欲,就是迎麵朝著自己撲來的海浪,讓葉浮光一刹那間連呼吸都止住了——

愈愛她、就對她愈溫柔的岐王殿下,而今卻難得展現那令人心驚的愛意,隻是愛意在麵對那些野花草時,就轉變成凜冽且令人窒息的殺意。

“你誇過幾個美人,我便殺幾個。”

“——浮光,你這雙眼中,隻能盛本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