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贅A後

第127章 番外一:婚後(5)

葉浮光氣短了刹那。

連本來大踏步走向明德殿內室的步伐動作都放輕了,完全見不到她方才理直氣壯、來勢洶洶的模樣,儼如奔來凶狠尋找獵物的狼狗變成一隻圓溜溜的家犬,支棱的耳朵都跟著耷拉了下來——

“啊?”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發出了一聲裝傻的反問之後,來了個大轉彎:“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啊,你當然不會廣開後宮的,對吧,阿瀾姐姐?”

再者說了。

沈驚瀾作為地坤,即便在帝後大婚之夜為了圓平常的夢、暫且居於上位,可這世界的乾坤之序本就是生來注定的,她會需要乾元的信香撫.慰,尤其是在信期時,唯有給她種過印的乾元能緩解那恐怖的情.潮。

以她如今的地位,楊柏他們的奏議完全是荒唐可笑,即便沈驚瀾本身是地坤,也不可能接受那些中君和其他乾元。

葉浮光是從她的身體角度考慮,不想要她受那麽多的苦……這本顏色小說裏,也不是沒有一些配角被諸多乾元種印的,但起初這過程是難熬的痛苦,畢竟地坤這性別天生居於劣勢,猶如天生的孕育工具人。

當然,朝堂裏也不是沒有請帝後盡快誕下繼承人的正經聲音,他們的想法也很好理解,沈景明走得突然、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心中認為,倘若他有正經的皇子皇女,這皇位不至於落到沈驚瀾這裏。

可是無論是什麽聲音,葉浮光隻堅定一點——

她不會同意讓沈驚瀾生孩子。

……

沈驚瀾見她的神色從短短時間裏的心虛、強裝鎮定轉而想到不知什麽東西,重新變得堅定起來,冷哼了聲,“你最好是真這般想。”

倘若被她發現葉浮光的心意不堅定,或是所謂的信任根本不存在……她暫且不想去思考這後果,總之某隻小狗會很慘。

葉浮光小聲哼哼,走到她的身邊,反正自從她進來之後這殿裏伺候的宮人都已經退到了暗處,現在她們在內室也有屏風擋住,她便從側麵抱住沈驚瀾的肩膀,使出自己熟練的撒嬌手段,將下巴抵在她肩上那塊銀色雲紋,低聲道:

“不要生……不要孩子,好不好?”

指尖搭在折子上的人眸光略動,蜻蜓點水地自禦案上挪開,改而帶著笑意看著來到自己身邊,散發著一股隻有她能隱約捕捉到的淺淡冷香的人。

她有些走神地想,雪應該是沒有味道的。

北境蒼茫的鵝毛大雪飄下來時,隻讓她感覺到無邊的寒意,刺骨凜冽。

可是落在她花園裏的這片雪花卻不同……仿佛沾染了自己的信香味道,又將那獨屬於地坤的暖香中和,變成一種令自己很喜歡的味道。

總之。

她真的很喜歡她的皇後,不管是模樣、性子還是這獨特的信香。

殿內安靜太久,沈驚瀾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太久沒回答,讓抱住她的人掌心收緊稍許,將這擁抱染上不安的意味。

她放下狼毫筆,反手捉住葉浮光的手背,不緊不慢地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轉頭親了下,語氣帶著足以安撫人心的溫柔:

“安心。”

或許是想到早上朝會那些人,她神色變淡了些,唯有語氣還如方才那般,“我心中有數,還不到時候。”

她知道皇後是出於對自己的擔憂,於是將話放在這裏,以為這樣就能解除對方的驚憂。

可是葉浮光卻隻將她抱得更緊,腦袋壓在她的脖頸間,帶著很難言說的恐懼,反複深呼吸,良久才堅定道:

“我說,不準生。”

“不管現在還是往後,你不許生。”

沈驚瀾怔了怔,出聲道,“為何,你不喜歡小孩?”

……

不喜歡小孩嗎?

葉浮光想到自己曾經呆過的孤兒院,永遠都有年紀更小的弟弟妹妹被送過來,有的是智力有缺陷、有的是身體很不好,其中有乖的、有不乖的。

她說不出對這些同類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隻是心中始終有個疑惑,就是他們、或者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選擇生孩子的呢?

於是她讀書時,總有意無意地去關注這些,心理學、愛情故事……社會學,她什麽都看,卻發現那些理論套不上這些日光下的悲劇。

很順便地——

她被科普了很多生產的知識。

雖然現在她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地坤生孩子到底是怎麽樣令所有人覺得輕鬆的事情,可是沈驚瀾之前在鳶城的醫案和脈象還在她的記憶裏,葉漁歌的醫術雖沒到可以醫死人、肉白骨的地步,卻也可稱獨步天下,就是這樣的神醫在鳶城看沈驚瀾的醫案,都幾度翻古籍到半夜,給她的藥方也是換了又換。

後來更是叮囑葉浮光,若是不想離,就多看著點那位。

沈驚瀾從前的那些重傷、九死一生最終治愈的傷,並不是沒有在她身體裏留下痕跡,她看似強大不可戰勝,實則命運早就在暗處準備收取她曾經肆無忌憚預支的愈合能力。

現在她成了帝王,是天命所歸之人,是大宗建國以來除了燕城戰時都所向披靡無可匹敵的戰神,所以那些朝臣都會忘記,她也隻是肉.體凡.胎,她也是會受傷的,當她懷孕、成為一名母親,其他人懷胎時的痛苦也會一視同仁地落在沈驚瀾頭上。

……葉浮光不懂,為什麽她曾經隻是親王的時候就要先天下之憂而憂,現在成為了帝王,擁有無邊的權勢,卻依然要為大宗燃燒至此?

再長的蠟炬也是會燒幹的。

她不想沈驚瀾吃這麽多苦。

所有地坤、所有人在這世上受過的苦,她都吃過,難道現在還要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她把生產之苦和養子之艱辛也見證一次嗎?

葉浮光做不到。

她絕對不會讓沈驚瀾再在自己的眼前受一次傷。

……

上一世的教育與知識在葉浮光腦海中反複出現,她閉著眼睛,因為情緒翻湧得太厲害,便沒辦法很好地組織語言,隻能磕磕絆絆地解釋:

“你身體裏很多舊傷……若是懷孕,那些傷都會出現,而且不好用藥……會很辛苦很辛苦……我會擔心,你別生,你不要生……你答應我,好不好?”

她說著說著,對那種未來的恐懼使得眼淚再度湧出來,就這樣洇濕了坐在沉香木椅上的人衣領,讓沈驚瀾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能地將人抱入懷中,根本不記得剛才翻開那奏折時想的事情,恰好這時鬱青帶著禦膳房的糕點回來,輕手輕腳地繞過屏風,乍然瞥見兩人的情景,立即抬手止住後麵的宮人,又低眉順眼地退了下去。

沈驚瀾將執拗地強調“不許生”的人抱在腿上,拿出絹帕擦她麵上的淚痕,倒是沒想到葉浮光對她的身體健康執著到這個程度,可是想想先前幾次讓心上人擔驚受怕、以及在鳶城因為這事鬧到差點要同自己和離的地步,又能理解她現在的淚。

說到底,都是自己總一次次地拿命去拚,留下的債太多,現在才沒有任何能堅持的餘地。

她思索片刻,對葉浮光道,“先讓……葉漁歌來看看。”

葉漁歌沒有進太醫院,按說平日有些不舒服的再叫她一個臣子肯定不合適,然而群臣密切關注後宮情況的當下,倘若沈驚瀾龍體不適,傳到前朝不知道又是什麽軒然大波。

現在傳葉漁歌,倒是正好。

……

得益於葉浮光的這層關係,葉漁歌被皇後傳入後宮倒是很方便,況且兩人都是乾元,從倫.理和親情兩層角度而言,朝臣都挑不出錯處。

她穿著葉浮光給她用妝花緞裁的衣衫,布料選的淺色係,上麵用銀線穿出的竹葉層層疊疊,在日光下還會與底色交織出深淺不同的陰影。

才剛走進長春宮,就見迎麵而來的皇後在對自己擠眉弄眼——

葉漁歌瞬間頓了下。

她出聲道,“眼睛怎麽了?”

“……”這同渣父的血脈默契,果真一點也指望不上。

葉浮光被噎了下,倒是不疾不徐跟在她後麵、猜到她要提前賄.賂醫者的沈驚瀾低聲笑了下,被聽見動靜的葉漁歌瞥了眼,想起來給她們倆規矩地行禮。

“自家人不必多禮。”沈驚瀾唇角的笑意還沒收,微笑的模樣隨和,“今日朝會葉卿也在場,而今借皇後之名宣你入宮,主要是為了——”

葉浮光先聲奪人,捋起衣袖,搶下了沈驚瀾的話頭,“為了讓無所不能的神醫來看看,我能不能生!”

“……”

沈驚瀾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而葉漁歌條件反射地想翻白眼,止住自己想給這位中宮之主來兩針的衝動,諸多的難聽話在唇齒間翻湧,最後被禮儀規矩束縛地隻從牙縫裏逃出一聲,“你……您,想都別想。”

殺傷力驟減,陰陽怪氣的勁兒卻沒少半點。

葉浮光覺得她這話更像是原本想說:你別發癲。

沈驚瀾清咳了兩聲,掩蓋自己更想笑的神色。

葉漁歌卻對皇帝更不滿,合著早朝的時候在龍椅上一言不發,回到後宮卻想出這種餿主意?乾元、中君和地坤生來就是天定,即便葉浮光從前再有隱疾,已經漫長歲月退化的孕.腔注定不可能承擔孕育後代的職責。

她不願意讓葉浮光強行違逆天命,為沈驚瀾做到這種地步。

所以這回答已經是她最好聽的話了。

……

沈驚瀾見到葉漁歌麵色不虞,搖了搖頭,這才出聲道,“皇後是同你說玩笑話,今日召卿前來,是為我。”

她剛想讓葉漁歌別站在門口,入內敘話,畢竟因為她們站在這裏,長春宮門內外的宮人都避開三舍,遠一些的甚至還有遙遙朝這邊跪下的。

但葉漁歌卻沒有動,她眼也不眨地、膽子很大地直視天顏,甚至沒有讓皇帝給自己看看脈象,而是徑自拱手道:

“臣力所不逮,恐有負陛下所托。”

沈驚瀾表情仍是那副很輕的模樣,“朕的舊傷……真這般嚴重?”

葉浮光在旁邊小雞啄米地使勁點頭。

她的動作逃不過兩人的眼睛,沈驚瀾無奈地替她扶了下發間即將掉下的一根釵,而葉漁歌則是垂首思量,發覺皇帝似乎隻是想聽一句實話,而葉浮光明顯是不願意讚同此事的。

沈驚瀾看她有話要說,還是先讓她入內,畢竟有些內容,即便這些宮人離得再遠,也不是在這大庭廣眾就能出口的。

等到茶盞端上來,葉浮光屏退長春宮的下人,甚至捂住了奔過來的狐狸兩隻耳朵尖尖,在旁邊摸著狐狸光亮的皮毛,聽沈驚瀾出聲:

“愛卿不妨直言。”

於是葉漁歌也很淡定地將自己思量的內容道出,“若想勉力而為,亦有損壽數,至少二十年,陛下可願換之?”

這次輪到在旁邊擼狐狸的皇後斬釘截鐵:“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