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贅A後

第88章 第八十八天

葉浮光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在無邊的黑夜裏沉睡了好久。

那種連靈魂都在黑暗靜水裏沉底的錯覺還殘留在身軀裏,即便可以稍稍動一動眼睫,稍微動動指尖,但卻沒有一點清醒的力氣,因為軀殼實在太沉重,不過耳邊卻能模模糊糊地聽見些聲音。

都是讓她覺得很安心的聲線。

“睡太久……被發現……”

“明日……”

幾道聲音很低,做了簡單的交談過後,她就被擁入了很暖和的懷抱裏,隻是擁抱的力度實在太緊,讓葉浮光感覺骨頭都有些疼痛,她唇齒裏溢出很淺的哼聲,尾調拖長。

那股恨不能將她揉進骨血裏的力道終於舍得稍稍挪開些。

葉浮光再度睡了過去。

不過她隨後醒得很快,思緒比身體先一步清醒,是淺眠階段。身上的筋骨都沒怎麽活動過,仿佛也被她吃下的假死藥欺騙,所以也放任自己死去,此刻驟然活過來,她不太能支配自己的身軀,恍惚間漫上來的第一個念頭是:

中.毒的那半年,還有解毒清醒後的時光,沈驚瀾都是怎麽捱過來的?

也太不舒服了吧。

不過——

她是假死這件事,沈驚瀾發現了嗎?

之前禁衛來得太匆匆,眼看王府裏的人就要為了她和禁軍起衝突,葉浮光內心是有些慌的,後知後覺,她意識到自己的弱小,隻是知道書中的劇情,所以也被困在熟知的繭蛹裏。

一旦書中角色做出讓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就是一隻待宰的羊羔,沒有任何反抗男女主的能力,甚至因為原著對蘇挽秋的諸多智計描寫,導致她在心理上就落於下風。

再這樣下去,她隻會成為沈驚瀾的累贅。

假死一次,葉浮光倒是很認真地開始剖析自己,這時候反省先前,隻覺自己有些太衝動,說不定忍一忍,進了天牢也是能轉圜一下的,隻是那胡統領來勢洶洶,而蘇挽秋留下了吉祥的性命,再將她一次,讓這局顯得活路太少。

如意有些笨拙,不知有沒有收到她服藥前的暗示,若是讓沈驚瀾白傷心一回,就不好了。

她含含糊糊地想著這些,睫毛動了動,勉強翻了個身,感覺到屋裏好似有很淺的光,便試著睜開那千鈞重的眼簾。

……

葉浮光看見了模糊的黑色高牆,就在她身側。

她緩緩眨動眼睫,才發現這黑色另一側也有,唯有上方是空白的,乍看好像……躺在棺材裏。又動了動腦袋之後,聽見身側緩緩的呼吸聲,她轉過頭去看,恰對上一雙仿佛地獄來的眼眸。

那視線比神話裏的三頭犬還要凶惡,卻又有極其赤.裸、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像夜叉守著財寶,讓她心中一驚,還是驀然反應過來這眼眸的輪廓太熟悉,葉浮光才認出和她一起躺在這裏麵的人是誰——

沈驚瀾。

她怔了怔,嘴唇稍微動了動,“王爺。”

她們怎麽會……一起躺在這麽奇怪的地方?

聲音沙啞得讓她自己都沒認出來,好似陌生人的開口,但是沈驚瀾聽得清清楚楚,抬手扣住她的腦袋,將她壓向自己,炙熱且滾燙的吻映上來,不一會兒就將葉浮光親得氣喘漣漣,好像要再度失去呼吸。

那吻凶惡裏帶著不安與擔憂。

沈驚瀾從沒對她這樣凶過。

葉浮光倒是沒被許樂遙那錦囊裏的藥送走,而是被心上人給親沒。

等到沈驚瀾鬆開、撫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時,她攢足了氣,再度使用有些艱澀的聲帶,“這是哪兒?”

沈驚瀾本來想回答。

但是怕嚇到她,並且她的清醒好似也將她的神智一同帶回,這下她倒是姍姍覺得睡棺材晦氣了,於是坐了起來,並且抱著葉浮光跨出棺材,去到屋裏那張很簡陋的羅**。

“江寧,薑家。”她答。

這間屋子是薑家專門用來挺靈的,因為岐王為側妃守靈、不肯讓棺槨被來客看見,時時刻刻要守著,所以隻好將棺材停在耳房裏,屋裏隻有個小窗和簡單的床鋪,沈驚瀾也沒讓人來收拾,就在裏麵閉門不出。

每日的三餐都是如意送到門口,並且叩一叩門上那個小銅環。

有時餐盤會被動一些。

但更多時候,沈驚瀾仍舊不吃不喝。

倒是今晚,兩位神秘客人抵達之後,她稍微打起了精神。不過這些細節葉浮光都沒看出來,因為抱著她的懷抱比過往更緊更穩,直到離開了那黑色空間,她扭頭才發現,自己剛看的不是錯覺——

沈驚瀾帶著她一起睡在棺材裏!

“嗚……”

很短促的獸類叫聲響起。

她裙擺被一股力道給扯住,葉浮光低頭去看,見到一團毛茸茸的白毛。也不知道它這些天都跟著沈驚瀾聽了什麽,叫聲悲傷又慌亂,直到葉浮光眼睛轉了轉,再度出聲:“美女?”

白耳朵支棱了起來。

狐狸好像現在才敢確認她是真的活過來了,兩隻爪子扒拉著棺材邊緣,從棺材尾部探出上半身,又衝她低低嗚咽兩聲,然後跳出來,用腦袋拱著她的小腿,撒嬌似的和她親昵。

更像狗了。

葉浮光失笑,正想抬手去摸它,卻被沈驚瀾抱得更高了些,甚至不準狐狸碰到她,冷然訓道,“噤聲。”

狐狸壓了壓耳朵,夾起尾巴,繞著她們倆轉圈,發現她們都去到**之後,又想故技重施,跳上去靠在她們身邊——

然後就被沈驚瀾挑到了腳踏上,不準它湊過來。

葉浮光被她占有欲特別誇張的行為驚了下,本來想問狐狸怎麽變瘦了,但話在嘴邊繞了圈,直覺很危險,隻能忍著心疼,乖乖躺在沈驚瀾的旁邊,接著剛才的話道,“怎麽會在薑家?”

她是睡了多久?

……

與此同時。

被安排在客房睡下的許樂遙和葉漁歌都沒睡著。

許樂遙想到這些日子永安發生的事,還有西域大小十八國過來朝貢、大宗卻在和大衹進行和談卻不見岐王蹤跡的事情,腦海中不斷風暴。

雖然她尚且不知大衹人在永安都做了什麽,但毫無疑問,岐王與聖上之間的關係已經跌至冰點,小葉的“死亡”成為橫亙在她與皇帝之間的隔閡。

可是大宗又不能沒有戰將。

想到這段時間在北方操持商隊,打聽到的關於草原王庭、以及其他小國的消息,許樂遙意識到,大衹絕不僅僅隻滿足於現在得到的城池地域,她不覺得這位國君會如此短視,會在這個時候動沈驚瀾——

而結果也如同她所預料,在她和葉漁歌去到永安、又跟來江南的時日,都城處處都是岐王府的故事,開局是側妃跟大衹人不清不楚,結局卻是皇帝輕拿輕放,甚至還準允側妃魂歸故裏。

想到之前葉浮光送到她手上的釀酒方子,還有岐王曾經的親衛們充作商隊壓鏢者,跟著進入西北大漠、出來後暗暗招兵買馬的行為,許樂遙舔了舔唇。

她想到了一條,比起等待,能夠更快讓她、讓許家再度獲得機會的路。

隻是不知……沈驚瀾究竟敢不敢想那個位置。

而且。

她和葉漁歌這次跟來江南,看見了薑家的生意,想到岐王如今有人、也靠著賣酒積攢了一些薄產,但比起招兵買馬需要投入的巨資,倒是更適合拉攏薑家,在這江寧城,薑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隻不過因為薑家是新朝初立才有的家族,比不過本地盤桓的百年世家,所以生意也不在城裏,先前江寧發水災的時候,薑家這一任的家主還領著船隊在海上飄,他們的生意都和海貨有關,不與本地豪強爭奪那些好地段的商鋪,胭脂水粉布料也不涉足,但他們會把這些倒賣給海上的小國。

並且城中所有的海貨,無論鮮貨幹貨,都靠著薑家支持,海港碼頭停的都是薑家的船,就連大運河上的大商船,靠的也是薑家船廠的技術。

無奈,本朝初因為要進行水戰,先皇給了薑家一些青睞之後,礙於時局,既沒有多餘的錢糧發展海上的對外貿易,也不好重視商業,為了讓底層人先吃飽,還重農抑商了一段時間——

但看大衹在草原的不斷壯大,再這樣下去,中原遲早再度陷入戰火中,與其等到那時,不如想點辦法,先破壞大衹在草原上的一統進程,同時讓岐王再度擁有足夠調度的兵力。

許樂遙腦海裏都開始思索薑家內部的關係了,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理所當然地想太遠,在**翻了個身,從思緒裏抽離出來,意識到對麵那張**也有些動靜,下意識地問道:

“小魚?”

熄了燈的房間裏安靜許久,才響起葉漁歌的聲音,“嗯?”

“你還沒睡?想什麽呢?”

她隨便找了個話題,想到葉漁歌先前對小葉的擔憂,安撫道,“小葉姐姐應該沒事,你那藥是我們一塊改過的,她昏睡時岐王將她照顧得很好,讓她含著參片吊著氣,比我們預想的狀況好多了,明日肯定能恢複。”

葉漁歌哂笑,“你比我更懂醫術?”

許樂遙:“……”

她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瞎操心,不想和她說話了。

拉起被子,在深夜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許樂遙展露出生氣、不願意搭理對方的態度,片刻之後,又聽葉漁歌緩緩道:

“她不能再回永安。”

許樂遙想了想,以她在都城打聽的那些消息來看,聖上實在不喜這位岐王府側妃,肯定是不能讓她死而複生的消息泄漏,看岐王這個樣子,似乎也不打算回永安了,說不定——

還沒等她想出這個章程,又聽好友緩慢且堅定道:

“也不能再留在岐王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