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破而後立,還需一把利刃!
新帝輕笑一聲,歎道,“阮涎沫倒是深諳朕的性子,知曉什麽時候該找什麽人說話。朕不曾聽說盧老同他走得近,盧老怎麽會願意蹚他這趟渾水?不像盧老的作風。”
新帝說完,重新低頭,在折子上落筆,仿佛絲毫未受此事的影響。
“陛下有所不知,阮侍郎府中的管家姓方,與盧老太醫乃是同鄉。平日裏,二人在京中就有走動,旁人眼中看來不算親近,卻是遇事都會相互幫襯的關係。好比前年水患,就是托了這位方管家家中的幫襯,盧老太醫人不在家中,但家中的祠堂得以保全,故而盧老太醫對這位方管家很感激,兩人之間的走動也就漸漸多了起來。盧老太醫這回是衝著阮府這位方管家的顏麵去的,借花獻佛,算了阮侍郎的體麵。”
能做到今日的位置上,陸致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白給的。
盧老太醫會出現在南平侯府的新宅裏,陸致遠去之前就需心中有數,才能遊刃有餘。
“哦?”
新帝果真再次輕笑一聲,“如此聽來,倒不像是特意為之,阮涎沫是懂這些的。”
天子有天子自己的判斷,禦前行走,不必每句話都接。
有時候不出聲比出聲好。
天子果然不曾介意。
而是順手翻過折子的一頁,一麵看著,又一麵問起,“府中誰在管事?”
“南平侯夫人。”
“宅子裏亂了不曾?”
正主都昏過了,又是入京第一日。
“不曾。”
天子指尖再次頓了頓,抬眸看了陸致遠一眼,而後繼續,“聽聞南平侯府這位老夫人閑散慣了,不大理事,府中幾個孩子也不大,誰理得事?”
陸致遠當即會意,“二公子倒是安靜,不吵不鬧的,但也沒見太多主見,倒是府中的大小姐在料理瑣事,並著幾位管事媽媽在照看。”
大小姐……
“什麽年歲了?”新帝敏銳,“比傅長歌年長許多?”
都能理事了,總不至於是個小孩子。
“陛下興許沒印象了,是南平侯老侯爺收養的孫女,明年就值豆蔻年華,比南平侯府夫人小上三歲。”
“十二三歲?”天子口中重複了一聲。
“是。”
趁著扣上折子的空隙,天子看向陸致遠,“朕記得她,穿衣裳似疊色走馬燈似的,很難讓人印象不深刻……”
言及此處,天子頓了頓,仿佛忽然意識到說錯什麽話一般,當即看了陸致遠一眼。
陸致遠一致低著頭,方才也沒接話,好似未聞一般。
天子臉色微緩,換了旁的話題,“今日都有誰在?”
陸致遠這才開口,“有阮侍郎夫婦,還有……”
“說。”
“還有平安侯夫婦。”
“許晉安?”天子方才還稍許謹慎的神色,在聽到許晉安之後漸漸回複了早前,“他去做什麽?找南平侯府討回宅子?”
“應當是,但大抵有些理虧,一直隔靴搔癢,但又不想離開,最後夫妻二人都‘昏倒’在宅子裏。”
陸致遠高度精辟的總結,如同一幅生動的畫卷呈現在天子跟前。
不用親臨,也大抵能想象八.九成。
天子輕嗤,“既要討回,當初就不會這麽輕易搬出去,葫蘆裏賣得什麽藥,自己心裏不清楚?”
陸致遠笑了笑,“陛下通透。”
“他這是想借阮陶和南平侯府的嘴,在朕這裏討恩典,自然是南平侯府越盛,他越慘越好。”
言及此處,天子好似頗有些遺憾,“可惜阮陶入京就昏倒了,不然朕倒真想看看,阮陶是要陪他演完這出蹩腳的戲,還是壓根兒什麽都不知曉,陸叔,你覺得呢?”
陸致遠輕歎,“陛下……”
天子輕聲,“此時並無旁人。”
陸致遠堅持,“居天子之位,豈可半刻鬆懈?”
“既明且哲,三思後行。”天子補充完整。
陸致遠再次躬身,“陛下所言極是。”
天子也不糾結,思緒重新回到阮陶身上,“阮涎沫是條老狐狸,朕是好奇,那阮陶也是不是條小狐狸?”
陸致遠這才跟著笑起來。
天子繼續道,“不急,日後有的是時間,南平侯府這趟入京,也算給了朕安撫邊關將士的由頭。且慢慢看著,來日方長。陸叔,明日再替朕走一趟,不光阮陶這處,老夫人,還有傅伯筠的幾個孩子,從庫中挑些顯眼的去。”
顯眼的,旁人才能看得到。
陸致遠拱手,“是。”
“還有事?”天子見他未動彈。
陸致遠抬頭,“陛下,方才見到三公子了。”
天子並不奇怪,“腳長在他身上,他想什麽時候回京旁人還攔得了他?”
陸致遠多看了天子一眼。
天子也反應過來,正好同陸致遠對視。
“老奴先告退。”
看著陸致遠的身影退出泰明殿中,天子也緩緩放下手中禦筆朱批。
今日到這兒吧,是看不下去了……
遂又想起今日宣見曲少白的事。
—— 回陛下,傅伯筠之死確有蹊蹺。早前傅伯筠不得已假死,是有人泄露行蹤,致使邊關守軍遭遇伏擊;傅伯筠是想暗度陳倉,探查此事,不想遇上羌戎大軍討伐,要拖延至援軍至,不得不鋌而走險。
—— 南平侯府一門忠烈,如今就剩闔府孤兒寡母,托臣一道入京,應是隱約有覺察,覺得惠城會不安穩,才借長歌爵位一事入京。天子聖明,其中曲折終有一日得解,但眼下,南平侯府在京中,旁人就多一絲顧忌。
—— 陛下要臣出使北明,北明國中重文輕武,其中以書畫尤甚。出使載禮,必尊崇對方所好。但北明國中尚書畫,其中大家更不勝枚舉。微臣是想於出使前,攜初露頭角之畫作一並前往,既表明尊重交好之意,也不會因大家之畫較真高低而生間隙……
—— 國子監何祭酒乃國中書畫大家之最,何祭酒門生眾多,皆為天資過人之輩,若請何祭酒幫忙挑選學生畫作最合時宜,也乃一段佳話,共修兩國之好。
……
收起思緒,天子指尖輕叩桌沿。
曲少白,用在鴻臚寺到底是屈才了。
曲少白行事穩妥,進退有度,但如今世家林立,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急於將曲少白推出去。
這其間,需要一個棱角更分明,性格更銳利的人,家世更簡單的人替曲少白鋪路。
但朝中,如今還沒有這麽一個人……
馬上就是春闈。
破而後立。
還需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