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吐氣揚眉的郭大家2,與被債主找上門的曾二
傅毖泉到偏廳的時候,阮陶已經在偏廳同郭大家說話了。
郭大家正神采飛揚著,眼睛裏都透著早前不曾見過的自信和光芒,整個人好像都容光煥發。
無論是早前在惠城,還是這一路北上,阮陶還沒見過這種狀態下的郭大家!
尤其宋伯告訴她郭大家之前同老夫人的經曆過後,阮陶怎麽看郭大家都帶了幾分同情和悲劇色彩,所以,在阮陶眼裏,郭大家是弱勢群體,但又極其敬業。
因為郭大家從沒想過要在老夫人這處掙回顏麵,而是想通過教導好府中幾個崽崽,讓老夫人對他刮目相看。
誠然,到後來,這個稍微還帶有些“複仇”意味的目標也被弱化了,在郭大家發現傅毖泉是真心喜歡畫畫,並且在郭大家看來,傅毖泉有著難得一見的天賦之後,郭大家最終連他為什麽要來侯府執教的目的都忘了。
眼下的郭大家隻有一個目標!
就是讓自己的徒弟,也就是傅毖泉發光發熱,成為比他更優秀的書畫大家!
這個目標,甚至超過了郭大家心中,自己想要成為國中首屈一指大家的執念!
教書育人,有時候會讓自己得到升華!
從過往的希望自己好,變成希望見到自己的學生好,甚至超過自己的好!
而這種油然而生的自豪和驕傲,在眼神中藏都藏不住!
譬如對傅毖泉的誇讚!
又譬如,對阮陶願意讓大小……,不,是公子陶,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有今日。
阮陶溫和而耐性得聽著。
凡是郭大家說的,阮陶都點頭;郭大家感歎得,阮陶都附和。
眼下的郭大家正處於慷慨激昂中,而這種慷慨激昂,又不能全然對第二個人道起,除了夫人,旁人隻會知曉公子陶是他的弟子,卻不知道公子陶能拿起畫筆作畫這本身才是最不容易的一件事。
所以,郭大家隻能找阮陶分享此事!
阮陶理解,也尊重郭大家此時的心情!
尤其是,當郭大家說著送至何祭酒處的畫作少說也有千餘兩千幅,而且都是京中有名的世家或者書畫大家的子弟或熟識;換言之,能從這千餘兩千幅畫作中脫穎而出,本身的實力和運氣都很重要。
阮陶再次微笑,表示讚同。
但郭大家這處的感慨良多,一時半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尤其是暢想這次公子陶的畫作有機會去到鄰國,如果在鄰國書畫圈引起廣泛關注,則很有可能躋身於未來最有潛力的書畫大家範疇!未來不可限量!
郭大家一麵說著,一麵又要強壓著內心的喜悅,就好像公子陶隻是他的弟子,他在將弟子的喜悅分享給阮陶聽一樣。
此刻,郭大家的眼中,夫人就是知己!
如果沒有夫人,興許就沒有公子陶今日的畫作!
興許,西齊國中日後會少一位風格獨特,經過數百年,千年還能流傳於世的大家。
所有的成功和成名背後,都有偶然,運氣!
至少,在郭大家看來,是夫人幫大小姐握住了運氣!
如果沒有夫人,侯府經曆這些事情,老夫人是不會讓大小姐自己做決定的。
總之,郭大家此刻的心情難以言表。
就好像這幅畫作已經走出了國門,受到了追捧,傅毖泉已經是首屈一指的書畫大家了一般!
但至少這一刻的郭大家是愉悅的!
這種愉悅體現在每一個字眼間,充斥在每一聲感歎和笑意裏,也在同阮陶說起這幅畫作如何如何與眾不同,如何如何靈氣四溢,如何如何沒有一絲跟風的痕跡,全然都是天賦和靈性的體現。如同一枚璞玉,假以時日,前途不可估量,類似種種……
阮陶認真聽著,沒有打斷。
興趣和熱愛是最好的老師,而最好的老師一定是最能看到你身上閃光點,並加以愛惜的那個。
早前,阮陶對郭大家的印象包括但不限於大冤種,一絲不苟,精益求精,軸人等等,但這次,阮陶好像也看到了郭大家的另一麵不同。
其實,郭大家同老夫人一樣,有讓人覺得頭疼的一麵,也有人覺得可愛的一麵。
要找到一個百分之百的好人很難,但同樣,要找一個沒有一絲優點的人,同樣不簡單。
郭大家繼續一麵說著,兩人也一麵等著傅毖泉到來。
阮陶知曉郭大家最想分享喜悅的人,是傅毖泉……
思緒間,匆忙的腳步聲從偏廳外響起。
一聽這火急火燎的腳步聲就應當是傅毖泉的。
阮陶慢悠悠端起茶盞,壓壓驚。
是要壓壓驚,自從劇情限製發生變化以來,傅毖泉就以一種詭異的領先一騎絕塵!
譬如,可以連續五六日,她的頭痛感都來源於傅毖泉。
她也不想見傅毖泉啊!
但是傅毖泉見不見她,好像都在想她!.
她隻有讓傅毖泉更忙啊!
最好從早忙到玩那種!
譬如,晨間和賀媽一道去商議買炭的事,晌午和方伯一道看年關歲尾給京中各府準備的禮物,下午又讓嵐玳去找傅毖泉,讓傅毖泉處理京中幾位先生的事,晚上又安排海南領了京中有名的成衣坊,首飾坊等等的匠人來府中,給每個孩子加急趕製賞梅宴的衣裳,首飾等等。
南平侯府雖然入京時日短,但卻是京中的焦點。
怎麽穿,穿什麽,穿得如何,都是學問。
這些就讓母親與方媽把關,但母親還有侍郎府的事宜要照料,方媽還要照顧老夫人,所以傅毖泉就得上心整個府中出席賞梅宴的衣裳,首飾和出行馬車等等,這些瑣事的安排……
這些事情攢在一處,就夠傅毖泉忙的暈頭轉向,如果還不夠,就讓賀媽象征性得去到傅毖泉苑中,正好在傅毖泉在的時候同李媽隨意聊起,每年賞梅宴的人都很多,府中的幾位公子小姐年紀尚幼,老夫人能顧好自己這處就已經是好事了,夫人當日肯定會一直在招呼和應酬,分.身乏術,得好好想想怎麽顧全。
這就剛好被傅毖泉聽了去。
傅毖泉其實很有自尊心,她想做到更好,就會想方設法。
果真,當晚就聽說傅毖泉找方伯拿了皇家梅園的地圖。
所以,她判斷是對的,傅毖泉除了偶爾會想到她這裏,她的頭疼時間近乎減少了大半。
但今日,郭大家前來,是避不開的。
今日又剛巧撞在傅毖泉這處,她也沒辦法,隻能先喝茶壓壓驚,免得稍後頭疼。
再晚些,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債去!
要多留些精神。
畢竟,傅毖泉雖然有些小聰明,但初出茅廬,曾二的為人處世已經是隻老狐狸了,應付曾二要比應付傅毖泉難多了。
隻是曾二不具有讓人頭疼的屬性,難和頭疼之間,她更介意頭疼。
就這樣,傅毖泉急急忙忙入了廳中,“老師,母親。”
甚至都忘了行禮。
還是看見阮陶淡定自如得慢慢飲著閑茶,隻在她入內時,淡淡瞄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喝茶,整個人都平靜無比;反倒是母親一側的老師,一眼可見的激動,尤其是見到她入內時,老師徑直站了起來,“大小姐。”
“老師!”傅毖泉這處的注意力果然從阮陶這處飛快轉移到了郭大家這裏。
其實不用說了,光是看郭大家看她的模樣,傅毖泉的一顆心就已經控製不住的竄上竄下,是了!
應當是了!
郭大家朝她笑著點頭。
隻是恭喜,成了,這樣的字眼並不能出現在眼下的場景裏。
但畢竟年少,就算是知曉不能,但傅毖泉臉上的笑意也掩藏不住!
是真的!
傅毖泉一笑,露出兩排門牙!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笑起來的時候,根本無需做表情管理,就是最自然和好看的,天然去雕飾,不著多餘的痕跡。
郭大家同傅毖泉這處都已經將激動寫在臉上,就差昭告天下,我/我徒弟入選了!
阮陶輕咳兩聲,然後在輕咳聲中慢慢放下茶盞。
郭大家和傅毖泉都才回過神來。..
“急急忙忙的,成何體統?還不請郭大家坐下慢慢說。”阮陶明麵上自然是要嗬斥的。
郭大家和傅毖泉都會意。
“老師請坐。”傅毖泉其實聰明。
郭大家也順著台階落座。
正好府中的婢女上前奉茶,添茶,一入內便是三個人,郭大家和傅毖泉心中忍不住唏噓,還是夫人/母親沉穩。
阮陶溫聲道,“這是從浦南送到京中的白茶,昨日母親來府中的時候順道捎帶了一些,郭大家您先嚐嚐味道。”
阮陶的話先將兩人從方才的情緒和語境中帶出來,脫離之前的語境,情緒才容易平複下來。
郭大家趕緊應好。
郭大家和傅毖泉都跟著端起茶盞,輕輕抿了口。
傅毖泉一麵飲茶,目光一麵偷偷瞄向阮陶,腦海中飛快回顧著,母親方才的言辭是怎麽不著痕跡就將他們帶出語境,卻又並不突兀的。
這些,她都應當在心裏好好記下。
等郭大家和傅毖泉先後放下茶盞,阮陶才繼續道,“方才郭大家正同我說起一件喜事,來京中這一路,你們幾人一直跟著郭大家學習書畫鑒賞,陶冶心性,算是郭大家半個學生,應當向老師祝賀。”
阮陶的話題再拐回來,就成了敘述。
成了郭大家北上這一路同南平侯府關係融洽,所以身邊弟子得了喜事,才會特意來府中告訴一聲。
如此,再在府中提起公子陶的畫作一事,傅毖泉又在場,便都合情合理了!
傅毖泉早前是沒想到過可以如此周全。
可在母親口中,這些仿佛都順理成章,沒有絲毫違和。
傅毖泉始終聰慧,也順著阮陶的話道,“幾日沒見老師了,聽說老師在京中忙重要之事。剛才去見母親,聽母親苑中的人說起老師來了,所以連忙趕來見見老師。剛才母親說,老師這處是什麽喜事?”
傅毖泉倒是學得快。
阮陶也跟著模式化微笑。
這一來二去,郭大家心中也有數了,便斂了方才的情緒,盡量用平靜中帶著向第三人傳達客觀喜悅的語氣說道,“老夫有一個徒弟,名喚公子陶,是老夫的關門弟子。這個徒弟天子聰穎,在書畫之事上頗具天賦,雖然年紀不大,但畫出的畫作極具個性。這次鴻臚寺出使,天子請國子監何祭酒甄選後起之秀畫作,納入出使的禮冊清單。公子陶的書畫在此之列……”
郭大家說完,還不忘看向傅毖泉。
因為高興,也捋著胡須,眼中都是欣慰。
雖然來偏廳的路上,傅毖泉就猜到了,但是猜到,和真正從老師口中聽到這句話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這是第一次,也是為數不多的一次,她真正感受到母親口中的,如果你還要選擇並堅持的意義,也是第一次,她成為了她想成為得傅毖泉,哪怕她用的是公子陶的名字。
她不知道如何用言辭形容當下的心情,但她唯一知曉的,是公子陶的被人認可。
這種認可的力量無可比擬。
傅毖泉眸間微潤,但忍著內心的激動,喜悅道,“恭喜老師,學生的書畫在此之列,老師定然費了許多心思。”
阮陶微楞,沒想到傅毖泉會說這句。
但這句話從傅毖泉口中說出,郭大家一定欣慰。
郭大家笑道,“師父領進門,旁的,都在自己的領悟和摸索,這次也是因為天子要甄選的都是後起新秀之作,所以不少已經小有名氣的畫師和畫作被屏蔽在外,如此,才有了更多的機會,能適時展露頭角。但之後的路,未必會如此平順,需戒驕戒躁,不忘初心。”
老師的教導,傅毖泉認真頷首。
而後,又看向阮陶。
阮陶頭疼再次發作,隻能再次端起茶水壓驚。
在傅毖泉看來,就不知道母親為什麽那麽用力得抓住那個茶盞,就不怕……把那個茶盞捏碎嗎?
傅毖泉關心。
而傅毖泉的關心,反過來再次加劇了阮陶的腦殼疼。
阮陶正準備反製,忽然聽傅毖泉開口,“母親,你這麽用力抓茶盞,不怕把茶盞抓破了?”
她的意思是,這套茶盞,好像有些單薄……
看起來,不是那麽耐捏的樣子。
傅毖泉不由皺起眉頭。
而隨著傅毖泉的不斷探究,以及害怕她這麽大力氣捏著茶盞,如果真將茶盞捏碎了,碎片直接傷了手可怎麽辦這件事上,阮陶的頭疼呈指數級增長。
若不是郭大家在,她都想拆桌子緩解頭疼了。
郭大家好像也看出些許端倪,“夫人……”
“哦,方才出神了。”夫人粉飾太平。
“母親,要不要先請林大夫來看看?”傅毖泉再進一層樓。
阮陶終於有些“惱意”,好容易克服,正對著傅毖泉,打算開口的時候,“啪”一聲,稍後,疼痛感才從手心傳來。
郭大家和傅毖泉都驚呆了!
準確的說是嚇呆了!
夫人/母親竟然徒手把茶盞捏!碎!了!
阮陶也驚呆了!
賀媽是最快反應過來的那個,尤其是看著夫人掌心滲出的紅色血跡,“快!快!快!林大夫!快叫人去請林大夫!”
阮陶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為手疼並不能掩蓋頭疼!
該疼的都在疼!!
一起疼!
“母,母親……”傅毖泉這次剛開口,阮陶當即打斷,“好了!可以了!夠了!”
*
用過晌午飯,曾梅雲同雷家三公子一道出了酒肆,道別之後,各自離開。
今日要早些回府,臨近年關,賬冊要同夫人一道好生看看,今年的收益不少,同雷家這筆生意敲定,明年還能再上一層樓。
曾梅雲再次高興得哼起了小曲兒。
隻是這小曲兒還沒哼完,巷子這處的路口就被一個帶著鬥笠,懷中抱著劍的人擋住了去路。
不好!
他今日剛好同雷家談生意,不能帶侍衛的那種,而且,他曾二在京中什麽時候需要侍衛了?!
但眼前這種極端情況,竟然還是被他遇到了!
曾梅雲咽了咽口水,揣著僥幸的心裏,試著徑直從鬥笠麵具人身側走過去。
畢竟,人家也可能隻是迷路了,或者碰巧在這裏乘涼而已……
酒意作用下,曾梅雲額頭都滲出了細汗。
但眼看著快要徑直從鬥笠麵具人身側走過時,對方突然,“二公子,我們家主子要見……”
“見”字還有半截沒出來,經驗豐富的曾梅雲已經一麵尖叫著“救命啊~”一麵撒秧子從他跟前跑了出去!
阮錢:“!!!”
好家夥!
不講武德!
阮趙無語。
有人最近是武俠話本看多了,滿腦子都是先禮後兵……
阮錢喪氣撓了撓頭,主要是對方也太不配合了啊~他這一段練了好久。
精髓都還沒有發揮出來!
阮趙頭疼!
但再頭疼,曾梅雲還是被阮趙給拎了回來。
阮趙將人一把仍在廳中的時候,阮孫正給阮陶重新包紮傷口。
正好弄疼,阮陶“提醒”,“不能包輕點嗎?疼!”
阮孫也已經很克製了,“夫人,咱下次就別徒手捏茶盞了,您都捏碎了,包紮肯定會疼……”
徒手捏茶盞?
還都捏碎了?!
曾二驚慌抬頭看向廳中。
廳中,阮陶也正好轉眸看向他。
很明顯,曾二隻看了她一眼,就趕緊低下頭,那就是曾二認出她來了。
好家夥!
她入京那日,曾二並沒有來城門口迎候,曾梅雲的夫人倒是出現過。後來她昏迷醒來,京中又有不少世家和官宦來看過她,但一直沒有曾二的蹤跡——但曾二卻一眼認出了她。
所以,抵京那日,曾二應該是來過了,但是遠遠打量了,但是特意沒有上前。
那就是有心的咯!
嘶~
正好手中痛意傳來,阮陶一邊皺眉,一麵看向曾二,卻是應得阮孫的話,“我就想徒手捏個茶盞,先練練手,骨頭可比茶盞解釋多了。”
曾二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