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主角是誰並不那麽重要,在每個人的故事裏,自己就是主角
阮陶從未想過老夫人同海淩塵相處的這一段,會給海淩塵這處的劇情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書裏,海淩塵應當一直是傅伯筠在京中的“阻力”,海淩塵想盡一切辦法同他作對,給他添亂,並且以同他折騰為樂,然後在不斷的相處中,亦師亦友,更多的,還可能是像她走惡毒繼母劇情時一樣,挑刺兒教法。
沒有經曆傅伯筠戰死帶來衝擊的海淩塵,就是個行走的臭脾氣欠兒登。傅伯筠也會同這個行走的臭脾氣欠兒登糾纏數十年,直至海淩塵從一個欠兒登少年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挑起傅伯筠給他的大梁。
這應當是原書中海淩塵的劇情線。
但新的劇情線裏傅伯筠戰死,如果沒有她同南平侯府一道入京,海淩塵這處應當會因為少了傅伯筠的明燈指引,逐漸晦暗不明,甚至永遠漆黑下去。
她當時讓海淩塵同老夫人一處,是因為海淩塵同老夫人都能從對方身上看到傅伯筠的影子;但她沒想過,在傅伯筠死後,老夫人竟然代替了死去的傅伯筠成為了海淩塵的明燈指引……
讓海淩塵即便在傅伯筠死後,也憑借著老夫人的指引,加速了成長。
原書中,這個時候應當還是渾渾噩噩,每日都沉迷在同老爺子置氣的海淩塵,已經有了自己的獨立與當擔。
阮陶想起油燈下,同老夫人一處的增增減減,刪刪改改,然後是老夫人的偷懶,撒嬌,抓心撓肝,要麽胡說一通,最後她敲敲桌麵,老夫人又當即會意,知道了,知道了,既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那這次談話就要用心……
日拱一卒,功不唐捐。
老夫人也做到了。
她影響了,又一個“傅伯筠”……
國公爺這處,原本攏緊的眉頭,也似緩緩舒展開。
海淩塵也是第一次,在幼時之外,由老爺子伸手扶起了他。
海淩塵抬頭看向國公爺。
老爺子深吸一口氣,分明是想說什麽的,但看著海淩塵的眼睛時,卻潛意識裏換成了熟悉的別扭語氣,又參雜了複雜情緒在其中,沉聲裏,又帶了克製的輕顫,“別給我丟人。”
“丟人,我就不回來了……”海淩塵接話。
同樣的話,眼下聽來卻讓老爺子眼眶莫名微紅。
“陛下,修書吧。”國公爺沉聲。
“好。”
沙盤後的月牙桌就有現成的筆墨,天子未做耽擱。
沙盤前,老爺子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好似將海淩塵看穿,“如果被人窮追,逃不掉該如何?”
海淩塵篤定,“將書信給到最信任的人,再附上自己的信物,托他去見忠勇侯……”
老爺子緘聲。
窗前,阮陶透過縫隙望向窗外。
她先來了國公府,因為京中一旦生亂,三朝元老的國公爺是最後的定海神針。國公爺站在哪邊,朝中官員,甚至軍中的風向標就在哪邊。
而從賞梅宴起,她能看到的,無論是天子賜酒,還是臘八粥,都是先往國公府去的。
於天子而言,國公爺的態度模糊不定,便等於天子心底的一塊沉石不能落地。
今日,天子恰好就在國公府。
天子的心思之縝密,在旁人想到之前,天子就已經在做這件事。
心思縝密的人,往往能覺察細微之處。
原書中的天子就是這樣的人,並未隨著劇情的改變,天子的人設發生變化……
相反,同海淩塵一樣,劇情的提前,讓天子的成長時間被極限壓縮。
原本十年之後才會經曆的變故,驟然提前到了眼下。
一個帝王在位的時間能有幾個十年?
新帝登基不過一兩年,這同在皇位上運籌帷幄十年得帝皇心術有天壤之別。相比起海淩塵,天子麵臨的威脅、挑戰和壓力才是空前的。
能在這個沉穩修書,謀而後定。
天子雖是女子,卻贏過了絕大多數的人。
她也的確在後文中開創了西齊盛世,臨近諸國來朝……
書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成長軌跡,但軌跡又不同的,這些人於她而言,早就不是初來時的紙片人,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鮮活而豐滿的麵孔,正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相互影響,讓劇情在失去男主的情況下,還未蹦塌,又孕育出了新的生計。
因為這些人還在,故事還在,相互之間的羈絆還在,所以,主角是誰仿佛並不那麽重要了。
因為在每個人的故事裏,他就是自己的主角。
決定著自己的命運!
隻是因為主角的視角,將他們串在了一處。
就如同她。
也許,有一日,她會同傅伯筠一樣,不在此處,去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但她留給旁人的,或許就如今日傅伯筠留給旁人的一樣……
一個人的離開,並不意味著他的故事戛然而止,他的故事還在每個人的心裏繼續,他會活成每個人心中他舊時的模樣。
一本書的結束,也不意味著曲終人散。而是在往後的某一日裏,不經意看到一個名字,一句話,忽然想起那段時日裏曾在無數個日夜陪伴你的那本書,讀書的心境,陪伴在你身邊的人,那這本書即便不會一直在腦海裏,但你會慶幸,我曾在某個時刻遇見過它,心生過歡喜。
那就足夠了。
於她而言,也在心中慢慢通透一件事。
或許,她來這裏,是因為傅伯筠之死,讓劇情和所有人都陷入僵局,所以她的出現,並不是代替女主,而是在一個可能的位置,讓劇情回到平衡。
海淩塵還是會成為海淩塵,因為老夫人信任她,海淩塵信任老夫人;天子還是會成為天子,傅伯筠的死,以及她今日出現在國公府,為天子的脫變提供了可能;容連渠還是會成為容連渠,或者,由另一個人代替容連渠成為天子身邊的臂膀,我見相爺多嫵媚……
這些主線之上的人,甚至主線本身,都會回到正軌。
所以,她更關心的,是主線之外,與她而言更重要的人和事。
——毖泉,長歌,芣苢,四四,土撥鼠,還有團子,他們應當都不會再被養歪,成為旁人感情道路上的炮灰,對照組,而是有自己所希望的,懷揣夢想,會跌倒,但也站起來,獨立,勇敢,愛哭,愛笑,獨一無二的崽崽們。
她的崽崽們。
——還有有些好吃懶做,喜歡馬吊,還喜歡烤紅薯和踢毽球的老夫人,萬能且永遠心裏隻想著她的賀媽,總是尷尬到摳腳的劉媽,被土撥鼠氣到脾氣火爆掄起拳頭就要揍人的朱媽,耐性溫和總是充當嘴替的餘媽……還有阮趙,阮錢,阮孫等等等,還有她的海藍之謎,雅詩蘭黛……
她的家人。
——還有阮父阮母,kpi……
她所有不能釋懷的,都在這裏得到的圓滿。
他們普通,平凡,遊離在主線之外。
但這些於她而言,其實才是最重要的,也彌足珍貴……
這是她要做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苑中的日晷又往後一格。
——讓阮周帶著老夫人和所有孩子去平安侯府,找許晉安,無論京中出什麽事,多大的事,他一定會安置好老夫人和幾個孩子。靜待時日,或是永遠隱姓埋名。
——毖泉還在莊王府,不能隻留她一個人在京中。
她不知道母親,老夫人和其他孩子是否已經順利出京了?
她不能同他們一道。
因為傅毖泉和傅伯筠的緣故,她如果離京,一定會驚動莊王妃。
尤其是溫珺宴這趟入京。
她同溫珺宴在惠城就有過交集,而且,溫珺宴在惠城遇刺同她脫不了幹係……
這一點,她和溫珺宴,甚至莊王妃都心知肚明。
如果想要母親,老夫人,還有長歌,芣苢,四四,長允和團子幾人平安離開京中,那她就要在京中呆得足夠久,久到他們抵達慈安寺。
慈安寺不是終路,就在京郊,但慈安寺比京中安穩。
阮錢,阮孫已經去探路了,在慈安寺的幾日足夠折返。
——夫人日後有用得上我們夫妻二人的地方,無論是不是南平侯府之事,都請夫人盡管開口;雖然平安侯府沒落了,但好在山高路遠,京中也有鞭長莫及之處。
——希望夫人不會有用得上我們二人的時候,但若是夫人能用上,我們夫妻二人必定萬死不辭。
隻要能順利抵達慈安寺,平安侯府就是最穩妥的出路……
再有便是傅毖泉。
到底是她疏忽了!昨晚傅毖泉同她說起莊王妃今日邀她入府,要教她煮茶的時候,她的擔心都放在怕傅毖泉會觸怒莊王妃上,隻叮囑和告誡了傅毖泉要如何做,卻沒往莊王妃接傅毖泉入府的目的上細想。
現在回顧,其實都有蛛絲馬跡。
先把人接到莊王府,確保傅毖泉從今日起,就一直在自己的耳目下,以免京中忽然生亂時,因為動**尋不到人。
隻是,莊王府也不是久待之處。
莊王妃心中應當清楚,一旦京中生亂,她與天子對峙,莊王府內的人隨時會成炮灰。
所以,人先接到了莊王府,但一定不會在莊王府久留。
容連渠替她去了莊王府,眼下,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見到了傅毖泉。
阮陶環臂,目光在天邊逐漸浮起的晚霞中微微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