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繼母今天又頭疼了嗎!

第348章 長歌,走不掉了……

容連渠凝眸他。

是看他,也是看他身後大約十餘二十個侍衛,以及餘光環顧死胡同的周遭地勢,有多高,有多少人。

容連渠靜靜察看著,沒出聲,隻是聽他繼續,“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會來京中,還來了莊王府,我到底是小覷你了!”

溫珺宴一麵說著話,一麵特意將手的力道施加在劍尖上,劍尖借著力道逐漸穿透衣裳,冰冷,鋒利的觸覺讓容連渠身上本能得寒顫。

但寒顫也沒讓此刻的容連渠停下腦海中的計算。

傅毖泉奔跑的速度,右左右右左,每一處長廊和拐角處的長度,以及可能遇到的障礙,還有,早前苑中發現傅毖泉不見之後,在混亂時,消息傳到角門的時間。

這些,都是他在邊關每日做的事情。

路程,速度,障礙,以及可能出現的意外,包括,怎麽避開羌戎人,或是短兵相見的時候,如果在羌戎人的刀下求生並逃脫,這些都要精確得計算在腦海裏。

已經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所以他能替傅伯筠在邊關做向導,替他摸清敵情,卻沒想到有一日,這些東西會用在替他刺殺溫珺宴報仇,以及從羌戎人手中搶回他的首級上。.

而眼下,傅毖泉還在莊王府,他不僅要算溫珺宴這處,還要算傅毖泉在門房上可能遇到的斡旋,以及,稍後怎麽引開莊王府的侍衛,讓傅毖泉可以平安離開。

腦海中的構圖完成,容連渠沉聲道,“應當我是小覷你了,你竟然還能活著!”

溫珺宴皺眉看他。

容連渠要逼他接著說話,分散注意力,“是我當時下手輕了,對付你,就應當一劍封喉。”

“像這樣?”話音未落,“呲”的一聲,劍尖直接穿透肌膚,刺入血肉的聲音。

容連渠吃痛,但沒有出聲。

溫珺宴的劍尖便刺得更深。

容連渠胸前的衣裳被湧出的鮮血浸濕,額頭都疼出細汗,但腦海中越漸清醒。

時間,不夠……

容連渠咬牙。

而他越是咬牙不出聲,溫珺宴手中的力道便越重,好似要將他整個人都穿透一般。

“硬骨頭嗎?”溫珺宴語氣冰冷,“像傅伯筠一樣……”

聽到這個名字,容連渠明顯目光裏帶了狠意,“溫珺宴,他當你是兄弟,把他後背,還有整個南平侯府都托付給你!是你害死了他!”

容連渠咬牙,眼眶也因為頭疼和激動而泛紅。

如果不是因為劍刺進了胸膛,這一刻,應當已經撲上同他廝殺在一起。

但眼下,胸口的劇痛傳來,整個嘴唇都因為疼痛而蒼白!

溫珺宴盡收眼底,也沉聲道,“原本要殺他的人就不是我,是他不肯屈眉折腰,他自己選的路,我沒辦法左右他。我答應過他會照顧好南平侯府,我會做到。他雖然死了,但老夫人,傅毖泉,傅長歌,傅芣苢,傅廷安,還有傅長允,和團子我都會視如親生。包括阮陶……他不是一直對她愧疚嗎?我可以讓阮陶做我……”

“你他媽人渣!”容連渠暴起,被上前的兩個侍衛按下。

溫珺宴麵無血色,接著說道,“他讓你去惠城,是他已經懷疑過我了;這層紗是他先捅破的。”

容連渠掙紮著,想起身,但還是被死死壓下。

溫珺宴繼續道,“在惠城,你也刺殺過我了,你答應傅伯筠做的,你想替傅伯筠做的,都做了,你何必來京中?”

容連渠雙目猩紅。

溫珺宴目光微斂,“你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裏,應當都知道了,那你也不用留活口了。”

溫珺宴說完,手中劍柄就準備直接穿透,容連渠腦海中的倒計時的算籌在一點一點變幻,減少,直至清空。

就是這個時候!

容連渠指尖劃過身側一個侍衛的喉間,匕首見血封喉。身側另一個侍衛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就見匕首在眼前劃過,然後伸手,捂住脖頸,然後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一點點倒下。

容連渠忍痛起身。

他原本就擅長使用匕首。

傅伯筠遇見他的時候,他就是用的匕首,所以才會有那把匕首給到傅伯筠處。

他從來就不是用劍的人,在同羌戎人的每一次“交道”都是同死亡擦肩,劍太過顯眼。

溫珺宴攏眉看他。

雖然他頃刻間斬殺了兩人,但畢竟胸前的傷口還在滲血,這裏是莊王府,他身邊還有十餘二十個侍衛在……

“值得嗎?”溫珺宴聲音冰冷,“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溫珺宴話音未落,容連渠又已暴起,身後的侍衛一人將溫珺宴扯到身後,一人護在他跟前,容連渠的劍直接將擋在溫珺宴身前的人一劍斬殺。

溫珺宴額頭驚出冷汗。

身後的侍衛一湧而上,溫珺宴退到後方,容連渠不可能……

但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倒下,溫珺宴臉上的神色終於略有驚慌,這裏是莊王府!

溫珺宴轉身!

莊王府裏都是侍衛,容連渠不會連命都不要同他糾纏!

容連渠原本可以直接殺死眼前的侍衛,但收手,他就是要他跑!

他跑,才能引來莊王府的侍衛!

莊王府的侍衛追他,傅毖泉和阮趙才能平安逃走,沒有追兵!

容連渠伸手捂了捂胸口,剜心蝕骨。

——毖泉還在莊王府。

——我去!別人去,未必能把傅毖泉平安帶回來,但我去一定能,夫人信我!

——容連渠……

——我知道,我會活著回來。

容連渠咬緊牙關!

*

“姑娘,角牌。”門房上接過,“叫什麽?”

傅毖泉心跳都險些躍出胸膛,方才根本沒時間,看角牌上的性命。

而門房上的人一直沒聽到聲音,正納悶抬頭。

——粗使的丫鬟雖然不顯眼,但身份地位低,容易在出入的時候被門房上盤問,為難……普通丫鬟不起眼,在門房這處不會有人敢多問……

對方抬頭的瞬間,傅毖泉嗬斥道,“王嬤嬤安排的時間,你耽誤得起嗎?”

對方果真一愣,傅毖泉從他手中抽回角牌,對方還有些懵,“你自己找王嬤嬤問去!”

對方本來還想問,卻忽然聽到府中別處的聲音,“快追!那邊!”

是同傅毖泉全然相反的方向,門房上的小廝愣住,傅毖泉腳下生風。

身後的人一臉懵,傅毖泉已經從角門離開,然後目光很快環顧四周,小巷,小巷,馬車……

那裏!

傅毖泉整個人都快要哭出來,也拎起裙擺快步上前。

阮趙已經等了很久,直到看到眼前的人,是大小姐!

阮趙早就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終於!

容連渠這家夥!果然什麽都能搞得定!

難怪夫人信任他!

阮趙狂喜!!

但阮趙知曉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鬆懈,越不能出岔子,傅毖泉上前的功夫,阮趙已經帶好了蓑笠,架好馬車。

“阮趙~”傅毖泉也看到他。

阮趙搭手,傅毖泉鑽進馬車!

對!

是用鑽進這個動作!

馬車的簾櫳放下瞬間,傅毖泉剛才一直強忍著的眼淚才哭了出來。

她,她,她從來沒有經曆過方才這樣……

傅毖泉還在緊張而後怕的抽泣著。

阮趙打馬,卻忽然反應過來,“大小姐,容連渠呢?”

傅毖泉也愣住,忽然反應過來馬車裏沒有容連渠,“他讓我先走。”

阮趙僵住!

但也是這一瞬,聽到王府這處大喊,追刺客!

傅毖泉和阮趙都倒吸一口涼氣!

忽然都明白了。

傅毖泉眼眶通紅,想問,但是不敢問,而阮趙也咬緊下唇,沉聲道,“大小姐抓穩,我們要走了。”

傅毖泉看向身後車窗處,“那,那容連渠……”

阮趙已經打馬離開。

身後漸行漸遠的莊王府,傅毖泉指尖死死掐入掌心肉中,哭聲噎在喉間。

*

前一刻,莊王府內。

容連渠同侍衛廝殺在一處,溫珺宴越看越驚心。忽然之間,想起傅伯筠的首級,被人從羌戎軍中取回。

能隻身一人去往羌戎帳中搶回傅伯筠首級的,該有多厲害,以及生死置之度外?

這樣身手的人,西齊能有幾個?

他甚至已經不用懷疑,去羌戎的就是眼前的容連渠!

容連渠當日沒殺他,不是因為行刺失敗!

而是……

溫珺宴麵色鐵青。

而是因為,阮陶需要北上的契機,府庫被盜,侯府一把大火不足以說明問題,再加上他遇刺,阮陶就可以帶著南平侯府安心入京……

容連渠,容連渠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殺他!

所以他在惠城僥幸活下!

因為容連渠當時有更重要的是!

他要去取回傅伯筠首級,所以他根本不會同府中的侍衛殊死相搏,因為他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溫珺宴掌心滲出冷汗!

但眼下,傅伯筠的首級已經送回惠城!

容連渠也順著蛛絲馬跡追到了京中,莊王府,甚至,他出入莊王府都若無人之地,他眼下的目標,是……

是自己!

所以,容連渠這次與上次不同!

上次,容連渠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而這次,就剛才,容連渠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溫珺宴遲疑間,容連渠已經斬殺掉了他旁邊的侍衛。

周圍的侍衛還在源源不斷的湧上來,而就是這個空隙,在容連渠靠近他的瞬間,溫珺宴一劍刺在他方才的傷口處,近乎貫穿。

“可惜了。”溫珺宴冷聲。

容連渠卻低聲,“沒什麽可惜的。”

溫珺宴微怔,忽然反應過來他用劍刺穿他胸膛的時候,也等於將自己同他綁在了一處,他原本是可以逃掉的,但他在那瞬間想殺了容連渠。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殺意,讓他暴露在離容連渠最近處。

也就是這一瞬,容連渠握住他胳膊將他帶到近處,然後另一隻掌心的匕首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

“怎,怎麽會……”溫珺宴難以置信。

金絲軟甲,怎麽會?

隻是再等他低頭,看到了腹間殘留的匕首把頭,忽然明白過來,是,是傅伯筠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不,不是已經給阮陶了嗎?

怎麽會?

溫珺宴錯愕中,腳下慢慢失去支柱,靠著容連渠滑倒在地。

容連渠屏住呼吸,將劍從身前抽出……

周圍的侍衛都懵住,麵麵相覷。

而容連渠也從溫珺宴身上拔出那把匕首。

——這把匕首,物歸原主。

——早就不是我的了。

——我和你不同,這把匕首既然能輾轉出現在你麵前,那它就一定有它的用處。

周遭的侍衛麵麵相覷後,還是一湧而上。

容連渠撐手從地上起身,殺紅了眼,或是原本就風沙迷了眼睛……

鮮血將衣裳濺濕,容連渠不知道怎麽躍身翻過的高牆。

阮趙已經駕著馬車飛奔而去,他心底好似一塊沉石落地,也似一根緊繃的弦忽然放空了去。

——我信。

——如果你沒回來,我好像也找不到第二個可以信任的人。

容連渠握緊匕首,再看了眼馬車遠去的方向,然後朝相反的方向去。

“快追!那邊!”身後的聲音響起。

伴隨著這些聲音的,還有“嗖嗖”的箭矢聲。他躲過箭矢,但也從高牆上摔倒在地。

“追!摔下去了!”

容連渠撐手起身,但整個人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也不知道是如何跌跌撞撞往另一條巷子中去的。

他知曉不能停下。

——容連渠,活著回來。

活著回來,他扶住巷子中的石牆,但還是在巷子中倒下……

“夫,夫人!”駕車的仆從見到對麵倒下的人,整個人都嚇懵。

不是他撞的……

司芳撩起簾櫳,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不由驚訝。

她當然記得。

是那日同阮陶一道……

“搜!”巷子外的聲音響起,車夫也嚇倒,侍衛看向她。

司芳攥緊指尖,遲疑片刻,這是阮陶身邊的侍衛,如果是這幅模樣,那阮陶……

司芳深吸一口氣,放下簾櫳,“把人拖上來,馬上走!”

*

曾家的小廝來了國公府。

阮陶知曉,是老夫人同幾個崽崽那處的消息。

“順利離京了嗎?”阮陶心中揣了一隻小兔子一般,惴惴不安著。

對方沒有第一時間應聲,阮陶的心跌落了一半在穀底,“發生什麽事了?”

小廝低聲道,“夫人,出城門的時候,馬車被宮中趕來的人攔下,府中說老夫人要去慈安寺小住幾日,同徐老夫人一起,宮中的公公說,那不耽誤老夫人教程,隻是陛下要見二公子,請二公子入宮一趟。”

天子要見長歌?

阮陶驚訝!

天子不是在國公……

忽得,阮陶反應過來,臉色也漸漸煞白下來,“然後呢?”

小廝應道,“然後,黎媽同二公子沒有跟著老夫人,還有侍郎夫人一道去慈安寺,而是被內侍官接到宮中去了,小的趕緊來國公府同夫人知會一聲……”

阮陶緘默了。

不是天子授意的內侍官接走了長歌。

是莊王妃。

阮陶眉頭鎖緊,又緩緩癱坐在石凳上,長歌,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