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無力百花殘(二)
黑衣人眼角一揚,語氣不屑且十分狂妄,“我今日進宮,便沒打算有命出去。好在今天運道不錯,就算死了也有這麽如花似玉的女子相陪。讓皇帝最寵愛的妃子與我同歸於盡,倒也不太虧。”說完他握著匕首的手收了收,許淼淼脖頸上一圈血線沁出,看得在場的人一陣心驚。
禦林軍統帥一見到眼前的情景,知道急迫,馬上從手下手裏拿了弓瞬間便張開。
“你可要小心了,許修容便在我麵前,你若射得稍有偏差,受傷的人便是她了。”黑衣人猛地把許淼淼一推,惹來紅鸞的一聲驚呼。
禦林軍統帥又急又怒,大聲吼道,“你究竟意欲何為?”
黑衣人眼裏霎時聚攏了騰騰的恨意,一字一頓道,“殺了狗皇帝!”
“你……好大的膽子!”
就在這時候一道有力的男聲從門外傳來,“朕就在這裏,若你真的有本事,就來動手。”這話讓眾人都看了過去,見到軒轅澤身上穿戴整齊,表情不怒自威。當他銳利的目光捕捉到許淼淼脖上的刀刃時,眸色轉深。
看起來黑衣人對於他的出現也是有些許的驚訝,隨後便是放聲大笑。
“好一個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狗皇帝對你還是有些情誼在的。”他低下頭,對許淼淼說道。許淼淼眼中露出瀲灩的水光,很是怔然。在望到軒轅澤那雙漆黑如墨、深情得讓人溺斃的眼睛時,不由自主地別開了臉。
軒轅澤則是眉頭皺了皺,“既然你來宮裏的目的是殺朕,現在理當放了許修容了吧。”
黑衣人自眼角飄出不盡的輕鄙,他環顧了眼周圍,見到殿裏已經聚集了二十餘名禦林軍和數位侍衛,更不消說外麵了。便張狂地開口,“你若是真的等不及要我取了你的狗命,便讓這群走狗都退下去。否則我的刀,便往許修容天仙似的臉上劃去了。”
說完他換作右手掐在許淼淼的脖子上,左手卻是拿著刀逼近許淼淼的臉上。
“住手!”軒轅澤一聲大喊,黑衣人眉頭一挑,沉聲道,“你還不讓這些人退下?”
軒轅澤的眼中滿是似乎有晶瑩閃過,禦林軍統帥見到他表情似乎有所動搖,馬上喊道,“皇上不要輕信這個狗賊的話!”
許淼淼則是屏息,不知道為何,她現在心裏麵很是緊張。就好像,倘若軒轅澤拒絕了的話,他們往昔的情分都是假的一般。
軒轅澤的五指慢慢收緊,抿緊的嘴唇說明了他的極度不悅。額角的太陽穴也是突突地跳著,他開口說道,“你最好祈禱不要被朕逮到。”
“我自然不會的。”黑衣人狂狷一笑。
禦林軍統帥聽到他這話,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竟然是向這個刺客做了妥協,高呼道,“請皇上三思!”紅鸞的臉上也滿是吃驚的表情,許淼淼的心思卻是十分複雜的。
軒轅澤也自那裏看著他,他的目光柔和中卻是透著堅定。飽含著安慰和鼓舞的眼神,似乎他們先前的隔閡根本沒有過一樣。
“你們還不退下?”黑衣人張揚地看著周圍湧入的禦林軍,禦林軍統帥因為他的語氣和態度氣得差點跳腳。
“大膽,爾乃宵小之輩,竟敢威脅當今聖上。可知這是死罪?”
軒轅澤聽到禦林軍統帥還在這裏糾纏,加重了語氣道,“還不快退下!”
“皇上。”就連林公公也跪下了,“還請皇上保護龍體要緊啊。”
在這麽緊急的時刻就連林公公也不聽自己的話,這很是讓軒轅澤動肝火。在眾人還來不及的時候他措不及防地拔出了近處一名侍衛的劍,一道白光閃過,林公公頭上的花翎頓時被削落了。林公公則是被他的這個舉動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倘若你再敢多說一句話,朕手裏的劍要削的就是你的項上人頭了。”軒轅澤握緊了雲紋劍柄,目光鋒利。林公公眼裏頓時流出眼淚,卻不敢再發一言,而是無聲哽咽著往後退去了。
喝退了林公公的軒轅澤別過臉,鷹一般的目光落到了禦林軍統帥的身上,森然道,“你們果真還不出去嗎?”
禦林軍統帥身子一震,鼻翼擴大,臉上升起一抹悲壯,“皇上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置自己安危於不顧啊……”
他這話尚未說完,軒轅澤的劍已經沒入了他的胸口。炙熱的鮮血四濺,落在林公公臉上,讓林公公一張老臉煞白。紅鸞則是受到了驚嚇,連忙用手掩住了口,以免自己發出驚呼。
禦林軍統帥卻是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橫著的劍,抬起頭目眥欲裂想要張口說些什麽,滾滾熱血卻從他的嘴角湧出。未有多久,他便撲地氣絕,看得其它人均是心頭一陣猛跳。
軒轅澤隱匿在寬大龍袍下的手指驀地收緊,黑瞳深處有一閃而過的愧疚。卻在極短的時間內閉上眼複又張開,便是屬於天子的坦然了。他長劍及地,再用目光一一掠過在場的禦林軍。他們具是退後數步,先是一個人,接著是兩個人,都慢慢往屋外退出。
很快寢殿裏便隻剩下許淼淼、軒轅澤紅鸞同黑衣人刺客四人。黑衣人瞟了眼地上已經死去,卻仍睜著煙麵露不甘的禦林軍統帥,臉上浮起一絲淺笑,帶著一種冷冷的嘲諷,“果然是伴君如伴虎。都道當今天子乃是聖明的君主,然而今日你竟然動手殺了勸諫的人,實在是可笑至極。真該讓天下人看看,他們口中的仁慈的皇帝現在是怎樣的模樣。”
軒轅澤冷冷丟下了手中的劍,毫不客氣道,“朕已經應了你的要求,你最好也兌現你的承諾。否則連他的命,一起算在你的頭上。”
黑衣人一陣哈哈大笑,聽的人心驚肉跳,他拿眼狠狠睇了軒轅澤,“狗皇帝你可真會算賬。今日我便順了你的願,取你狗命。”
說完他竟也不放開許淼淼,而是用力掐在她的脖子上,許淼淼吃驚張開嘴,下一秒他便將不知名的東西喂到了許淼淼的嘴裏。軒轅澤正要阻止,黑衣人便用力磕在許淼淼的下巴上,不得已的許淼淼便吞了下去。行雲流水般做完這一切,黑衣人一把推開許淼淼,手指拈在劍尖上,紮了馬步,目光如炬地看著軒轅澤。
“你給她吃了什麽?”軒轅澤目光冰寒,恍如寒冬臘月的寒冰。黑衣人勾唇一笑,“不知道當今聖上有沒有聽說過一脈春?”
聽得“一脈春”這三個字軒轅澤瞳孔一縮,沒有料到黑衣人竟然有先皇當年為了處死極為罪大惡極的臣子所研製成的毒藥。然而這毒藥雖未皇家所製,如今解藥配製的方法也已經失傳。一脈春的毒性霸道,他萬沒料到黑衣人會把它喂給許淼淼。
“皇上不必擔心,解藥就在我的身上。若是皇上想要救許修容,便親自動手來取。”黑衣人不畏軒轅澤眼中迸出的寒光。聽到他這麽說,軒轅澤匆匆掠過他周身之後便是往地上單腳一勾,方才丟下的劍便重新拿在手裏。同時給紅鸞使了個眼色,紅鸞便急速跑到許淼淼麵前,拍著她的後背示意她吐出剛才黑衣人喂食的東西。然而繞是許淼淼一陣昏天黑地地嘔吐,也不能把那東西吐了出來。
這一邊的軒轅澤和黑衣人卻是在對峙著,軒轅澤雖然貴為天子,幼年卻專門出宮拜師學藝。他手中舉著劍,氣勢也不必那個黑衣人差。
許淼淼嘔吐之後身子乏力得很,紅鸞便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雖是焦急萬分,卻隻有靜靜地看著那兩人。
原來靜立不動的黑衣人突然發出攻勢,且是十分的凶猛。軒轅澤與他交戰下來,發現他不僅劍法精湛,且攻守有度,濃眉便是一皺。他的劍法越加讓人眼花繚亂,再加上他腳下的步法十分得詭異靈巧,一時之間步步緊逼,讓黑衣人連退數步。黑衣人被他逼到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前,一個翻身,身子倒垂,雙腿則是勾在了床架之上。他手中用劍的招式也是隨之一變,劍花翻飛,且劍劍抵在了軒轅澤的劍上。眼見到他抵得位置由劍尖到了離劍尖約有一寸的地方,守在許淼淼身邊的紅鸞知道情勢對軒轅澤很是不妙。目光巡視看著周圍,見到死去的禦林軍統帥倒下的位置有一把月弓,她立馬躬著身子小跑過去。許淼淼見到她的動作先是不解,後來瞥見了那把弓才反應過來,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
再說軒轅澤同黑衣人正糾纏著的時候,黑衣人縱身跳下重新站定在地上。他的劍與軒轅澤的劍一抵,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便響了起來。兩人均是用盡了全力抵在雙方,劍忽然一滑,黑衣人的劍與軒轅澤的劍再一次發出尖銳的聲音。黑衣人的劍已經十分接近了軒轅澤的劍柄,他正要繼續下去的時候卻被一凜潾潾倒月寒光晃到了眼。瞪眼看去見到紅鸞拉滿了弓,鋒利的箭矢端端比著他的眉心。就在這時候紅鸞倏然鬆手,那箭便往他射去。黑衣人便是一撤劍,一個閃身,那隻充滿了力道的箭竟然生生沒進了一邊的鬆木大柱裏麵,仍可見木屑濺開。許淼淼看到了,別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紅鸞。
軒轅澤頗會抓住機會,手腕一轉,他的劍已經擊在黑衣人的劍上。力道之大,讓黑衣人虎口發麻,竟把那劍都丟了下去。軒轅澤步步緊逼,夾著凜冽的風劍擊向黑衣人。黑衣人眼睛瞪得老大,見到那劍快要接近他胸口的時候他雙手一揮,又是鏗鏘一聲,原來他自身上掏出了兩柄袖劍,交疊著抵在軒轅澤的劍尖上。
兩人著便叫殊死搏鬥,許淼淼繃緊神經看著軒轅澤和黑衣人這邊,餘光裏瞧見紅鸞又搭了一支箭在弓上。瞧著她銳利的目光,讓她忍不住一驚。
黑衣人一邊和軒轅澤費盡心力地打鬥,一邊分心提防紅鸞這邊的偷襲,慢慢變得有些心不從心起來。就在這時候,軒轅澤一個彎腰繞開他兩邊交叉而來的袖劍。一個下身,雙腳似鐵泥焊成的一般勾住黑衣人的袖劍,底下手中的劍卻是穿了過去。黑衣人雖然險險避開了,下頜處依舊被割出一道口子。
他用力咬住下唇,口中霎時的鐵鏽味讓他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許淼淼正道不好,黑衣人已經用力掙開了軒轅澤的鉗製,雙腳往上一踢,正中軒轅澤的腹部。一時沒有察覺的軒轅澤吃痛,生生受下了他這一腳,吃疼還是勉強穩住,躍起之後穩紮地重新落地。
“沒想到你這狗皇帝竟然還有如此的好身手。”黑衣人再度開口,話語裏倒真有幾分吃驚。
“你沒想到的,可不止這樣一件兩件事。”軒轅澤提劍冷冷道。
黑衣人雖然暫時敗下陣來,可是卻沒見到絲毫示軟的跡象。隻是輕笑一聲,看了眼許淼淼,“皇上如果用心,就是為了要回給許修容的解藥嗎?”
許淼淼聽他說的話有異,往軒轅澤看去。對麵的人麵若白月,烏瞳深目,修長的手刹那之間拖起長劍,眉心淡起漣漪,緩慢而堅定望著許淼淼搖了搖頭,口中卻淡然靜憩答道,“是的。”
聽到他這話聞言似乎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大笑出聲,笑不可遏,輕佻地看著另一邊的許淼淼,“許修容可記得了,倘若今日在下死了的話,也算是一大功臣。至少在下證明了這個冷情的帝王對你不管是真心抑或是假意都是有幾分情意的。”
軒轅澤一顫,雙目陡然抬起怒視黑衣人,又偏過臉對許淼淼道,“淼淼,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許淼淼抬眸撞見他一雙含情澄澈似水眼,月清朗,眼波月色兩交輝,卻叫她一時惶惶然癡懵那究竟是霧是月。心雖然露了一拍,可是她仍然很是冷靜自持,麵上絲毫不見到波瀾。軒轅澤看到了,隱隱有些失落。
黑衣人再往紅鸞看一眼,見到她仍不孜不倦地拉著弓,暗自冷笑。手指一彈,剛剛被禦林點亮的燈火便又熄滅了。軒轅澤正要讓許淼淼小心,見到月輝之下一圈黑影舉了方才掉落的長劍,,側身極緩極緩地逼近,似一汪**糜爛的死水,帶著黑色的光暈漫漫潮汐,點點吞噬而來,而這月下潮汐的盡頭便是他自己。他心頭的弦暫且鬆了片刻,手裏則是更加用力握牢了手中的劍。
許淼淼隻能眼見著那如夜緩漲的死水最終圍攏在軒轅澤五步開外,再不向前。瞬息之間,風也靜了,萬物僵持。軒轅澤巋然不撼,似一柄寶劍臨淵出鞘,錚而不鳴,劍氣己動四方;又像日晷正中矗立的金銅晷針,穿刺石晷,月夜無日,晷針影西斜。
對峙雙方猶似彼弓此弦,不見弓箭,卻讓人覺察到吐納之間一場無聲無形之較量正如荼拉鋸,直至拉弓滿弦,緊繃,摧弦欲斷……
“騰!”黑衣人大鵬展翅一躍而起,弓斷千鈞之際,箭離弦而發,一柄長劍直取軒轅澤麵門而去。那幽黑的光暈一時缺去一角,似瓶口拔塞,千裏拱堤坍潰一泄如注,十麵八方劍光皆奔著日晷正中那柄晷針——軒轅澤而去。
許淼淼心口驀地一收,空落落直直往下墜去。見到軒轅澤劍花一挽,足尖點地借力而起,擦著矢尖劍端躍然其上,幾聲“嗖嗖”銳利破空之音回蕩寢殿之中,箜崆鳴竹之聲沒入地上的青石方磚,一絲腥甜氣息溢出,緩緩浮動月下,月色皎皎瑩白一如新……
“紅鸞,快帶你家小姐走!”
軒轅澤的聲音和著兵器相交的鏗鏘錚錚之聲炸入耳中,幾乎同時,原本還在幾步開外的紅鸞身子一閃,已經行至了許淼淼麵前。許淼淼一驚,手被她牽住了,隻聽到紅鸞疾呼道,“小姐,快走。”
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因為紅鸞的力氣實在是很大,隻有任著紅鸞拉著她走了。回頭看向後麵的時候,黑衣人見到她逃跑了數枚牛毛般的銀針漱漱射了過來。隻聽到丁丁當當一陣,都被軒轅澤以劍擋住了。黑衣人卻仍不罷休,反手一翻,又是一排銀針。這時候紅鸞已經把許淼淼拉出了門檻,許淼淼隻是隱約聽到了一聲悶哼。
守在門外的禦林軍本在殿裏燈火熄滅的時候就慌了神,想要往裏麵衝進去。如今一見到紅鸞帶了許淼淼出來,都有些激動,又聽到紅鸞喊了聲皇上還在裏麵,便如同潮水一般往裏麵湧去。然而一陣流螢一般的光掠過,先進去的一批禦林軍紛紛哼了一聲後便倒下了。眾人皆驚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門窗破裂的巨大響動,有一個黑影從玻璃窗前躍了出來。火把下看得一清二楚,正是那個黑衣人。隨後又有一道修長的身影掠出來,便是緊隨其後的軒轅澤。
見到他們兩人竟然出來了,禦林軍都有些緊張。紅鸞握著許淼淼的手以示安慰,目光卻緊緊地盯著正在戰鬥的兩人。
林公公見到軒轅澤險象環生,便對周圍泥塑般的禦林軍喊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救皇上。”
聽到他這話禦林軍一窩蜂都往前麵跑去,林公公便對周圍慢了一步的禦林軍罵道,“跑什麽跑?你們幾個留下來保護許修容!”
聽到他這話,許淼淼神情微暗,卻沒有出聲。
黑衣人見到禦林軍也加入了打鬥的行列,先是避開了軒轅澤的招式,鋒利的刀掃在一排杏樹上。一時之間綠葉漱漱落下。他甩袖一揮,那些綠葉便作一排。他的目光中透著凶光,那些綠葉便紛紛釘進最先上前的禦林軍眉心。見到那些禦林軍眉心一點紅,個個瞠目結舌,搶地斃命。
然而禦林軍何其多也,更何況軒轅澤還在這裏,不乏有人想要表現自己。方才倒下的禦林軍空出的缺口,很快就被重新彌補起來。軒轅澤也慢慢退出黑衣人周圍,往許淼淼的方向靠攏。
“皇上。”紅鸞見到他過來了,喚了一聲。許淼淼看著闊步走來的軒轅澤,心思幾多複雜,還是彎身行了一個禮。
“臣妾見過皇上。”
軒轅澤淺淺頷首,走到她麵前修長的手刹那之間攏住她的雙手握於手心。一邊林公公也跑了過來,見到軒轅澤龍袍肩頭兩抹暗紅驚呼了一聲,“皇上!”
許淼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到他受傷了,繞是心頭再怨他也是眉尖一擰。軒轅澤細細看到了她這個小動作,臉上帶上幾分暖意,握著她的手也更加用力。
“放心,朕沒事。”
見到他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許淼淼心頭一顫,連忙別開臉假意看另一邊的局勢如何。軒轅澤眼神一黯,也看了過去,握著她的手卻不曾放開。
但見廊壁青磚上,人影此起彼消,兔起鶻落競相殺戮追逐。禦林軍手中皆是削鐵如泥之利器,其中三五之人緊緊圍攏黑衣人,遊刀走劍、戳刺、舉劈、利斬,招招斃命緊追不舍。黑衣人閃避、兼攻、佯退、連劍、彈針,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以一敵眾,不見頹勢,竟是勢均力敵。花蔓藤枝濺血橫飛,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讓人更加不適起來。
軒轅澤看到這一幕,扭頭看了眼紅鸞,握著許淼淼的手便放開了。原先柔荑被他牽著,如此放開了心頭微有失落。餘光裏卻看到軒轅澤舉起了手,紅鸞把自己的弓箭遞給了他。軒轅澤接了弓和一支烏金鐵箭,卻是皺眉道,“再拿一支。”
紅鸞微有疑惑,還是依言抽了另一支給他。隻見到軒轅澤拉滿了弓,兩隻烏金鐵箭夾在指間。他的目光淩厲,忽然發出兩箭,皋風攜雷霆萬鈞之勢尖銳著呼嘯而去。黑衣人武藝高強,耳聰目明,本能轉頭目追鐵矢。他用力一扯,一個身穿盔甲的禦林軍便被他抵到自己麵前。下一順那兩支箭均已經射了過來,在那禦林軍驚恐地注視下狠狠貫穿了他的胸膛。黑衣人狂妄對放箭的軒轅澤一笑,一掌將為他抵箭的禦林軍打了出去。
軒轅澤卻不氣餒,又搭了三支箭在弦上。用力射出,那三隻箭竟然是間隔了一段短短的時間射出去,且各有高低。黑衣人先是用劍抵了一支,又是一個翻身用雙手接住了。另一支箭則是被他閃身躲開,射到另一人身上。然而他卻來不及慶幸,因為另一一支箭以雷霆之勢裹風而來,一箭狠狠射在他的肩頭。
是他大意了,以為軒轅澤是想要取了他的性命,卻獨獨忘了此人可能會先讓他重傷。再往下看去,箭入骨三分,便是微微一動也是撕心裂肺得痛。禦林軍見到他受傷了,都慢慢散開出一個滿圓。其中一人擊掌,站在前麵的禦林軍紛紛後退,一個個弓弩手舉起弩機,頂頭三尺月色清如溪水,明如懸鏡,均是用狼一般的眼神看著黑衣人。
黑衣人對天大笑數聲,看著軒轅澤說道,“皇帝未免太看得起我了,竟然動用了弓弩手!”
軒轅澤從禦林軍的保護中站出身來冷眼看著他,“朕從來不做無把握的事,雖然你為叛逆之黨,一身本事還是有的。朕這麽做,也算是給你舉行一個隆重的葬禮。”
“以箭為墓穴,好!”黑衣人應道。隻聽到軒轅澤一聲“放箭”,一支支箭矢鋪天蓋地地往黑衣人射去。黑衣人身形敏捷穿梭在箭雨之中,或以劍相拚、或側身閃過、或以腳踢開。其中他以劍相抵的箭矢均是掉轉了方向往兩邊的弓弩手射去。但凡有躲閃不及地都是一箭斃命。然而他雖然反擊得很有聲色,但是卻是寡不敵眾,加上原本同軒轅澤打鬥就耗費了體力、肩頭又中了一箭,速度慢了下來。在膝蓋處也被一個射中,終於半跪在地上。
弓弩手還要打算繼續進攻的時候軒轅澤忽然抬手示意他們停了下來,黑衣人那雙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軒轅澤。而軒轅澤一步一步則是往黑衣人走近,林公公連忙挺身出來。不過還沒等得及他開口,軒轅澤已經喝退了他。
許淼淼也是看了過去,隱隱有幾分擔憂,站在她身邊的紅鸞看破了她的心思,道,“小姐放心吧。”聽到她這句話的許淼淼回首望過去,看著她的目光深沉了幾分,紅鸞麵對她的視線,也是十分得坦然。
“小姐若是有什麽事要問紅鸞,過一會兒也不遲。”
許淼淼聽她說得在理,便往軒轅澤那方看去。軒轅澤已經走到離黑衣人半步之遙的地方,俯身盯迫著黑衣人伸出手。
“東西給朕。”
黑衣人邪氣一笑,掉頭看著許淼淼,道,“皇帝你真的以為,我會把解藥帶在身上嗎?我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
軒轅澤麵色瞬間青白淬取若薄瓷,宛然欲碎,再度沉沉開口,“沒有解藥?”
黑衣人抬起下巴,“以我之命,易皇帝最心愛的女人一命。值了。”說完他舉手欲往自己天靈蓋打去,軒轅澤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
“皇帝你果真不想讓我死?”黑衣人反問。軒轅澤握著他的手竟像是要把他的骨頭捏碎一般大力,“朕當然希望你死,不過你告訴朕解藥在何處之後再死也不遲。”
“做夢!”黑衣人惡狠狠回了一句之後便要咬下舌,軒轅澤看穿他的意圖,死命扳住了他的下顎。同時握著他手腕的手一擰,便聽到哢嚓的骨頭破裂的聲音,黑衣人一張臉因為痛苦變得十分地扭曲。餘後便是另一隻手,軒轅澤也費了他的筋骨。林公公顫顫巍巍跑到軒轅澤麵前,把一疊黃巾遞給與軒轅澤,軒轅澤便用那堵住了黑衣人的嘴。做完這一切的軒轅澤這才放開了黑衣人,起身睥睨看著黑衣人道,“斧鉞、鐵鋸、榜笞、拶指、皮鞭……朕的刑部還有許多的刑具,足夠讓你吐出真話。”
縱使如此黑衣人也不見絲毫害怕,說不出出話來,隻用一雙眼睛嘲諷地看著軒轅澤。軒轅澤已然動怒,對身邊的人吩咐道,“把他給朕帶下去,嚴刑拷打,卻要留他一條命,直到他吐出真話來。”
“是!”禦林軍聽到便錚錚地應了,然後人還沒有靠近黑衣人的身後忽然倒地氣絕。
“怎麽回事?”軒轅澤一驚,扭頭往牆頭看去,但見上頭趴著一烏衣人,手搭一半月弓箭橫放於牆頭,滿弦待發,正對黑衣人的心窩。軒轅澤還來不及讓禦林軍戒備,一隻箭矢便破風而來,直直射在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吃箭倒地,那雙眼裏卻是幾分釋然。
“快,莫要放那人離開!”
就在軒轅澤說了這話的時候牆頭上的烏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跳了下去,消失在高牆的另一邊。禦林軍便舉著火把往那邊跑去了。軒轅澤藏匿在寬大衣袖手中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額角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
“皇上。”林公公小心翼翼走到了他麵前,軒轅澤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往許淼淼那邊走去。許淼淼見到他向自己走來,低垂著眼瞼行了一禮,“皇上,臣妾先行回宮休息了。”
話剛說完就被一雙鐵臂拉扯到一個強健的胸膛前,許淼淼美眸瞪得老大看著他。
“還有一個烏衣人沒有抓到,這裏也不安全,你隨朕到真龍殿去歇息好了今夜。”
軒轅澤這麽說,許淼淼卻是不領情,“不必勞煩皇上了,臣妾在這裏很安全。”
這一次軒轅澤卻不聽許淼淼的廢話,直接雙手一撈把她攔腰抱起,對林公公吩咐道,“備輦!”
林公公想要說什麽被他用眼一瞪便不敢開口說話,而是小跑著往宮門走去了。軒轅澤低頭看了眼懷中的軟玉溫香,感受到許久都沒有過久違的溫柔,眉梢溫和了許多。
許淼淼先還是想要掙開他的,瞥見他嘴角那彎滿足的笑容一時有幾分心酸,重新低下頭去。
許久都沒有到過真龍殿裏,這裏一如既往地奢華。軒轅澤一路上大張旗鼓地把她抱回來,不知道明天又會傳出什麽話來。
軒轅澤低頭看到許淼淼眉頭深鎖,先是一愣,隨後了然。還是把她抱到一張花梨羅漢**放下。柔聲對她說道,“你今日受了驚,應該也餓了,朕讓宮人給你準備些吃食。”
“不用了。”許淼淼低頭不去看他。
軒轅澤坐到她身邊拉住了她的手,“淼淼你還不願意接納朕嗎?”
許淼淼聽得心頭微有酸澀,無言以對。
軒轅澤自顧自把她攬到懷裏,他身上好聞的龍涎香味道再度溢進許淼淼的鼻子裏麵。
“你知不知道,當紅鸞派人來告訴朕你處於凶險之中的時候,朕有多著急?你隻是一名弱女子,如何與一名刺客作對?”他慢慢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他的聲音溫柔似水,緩緩而過。但見紅燭的光影在他臉上起起落落,一雙遠山如黛的眉下映出宛如月汐的漲落。
“朕好高興,這次得幸於你的聰慧。幸好你安然無恙。”他又連著說了幾聲幸好。被他攬在懷裏的許淼淼隻覺身上真氣盡散,遊絲一線在他胸口吐納,艱難地閉上眼。這樣卻也難以抑製胸頭的澎湃。
這時候屏風那邊卻傳來了腳步聲,一道溫柔恬和的嗓音響了起來。
“皇上,臣妾來了。”
許淼淼聽出了是淑妃,急忙從軒轅澤懷裏退了出去。胸膛的溫暖不在,空有冷寂,讓軒轅澤心底微涼。
軒轅澤深深凝睇了眼許淼淼,從床榻上站起身,柔聲道,“朕出去一會兒便回來。”
許淼淼卻沒有回應於他,卻聽軒轅澤口中逸出一縷輕煙般喟歎。他取了鬆木衣架上的一件披風搭在身上,許淼淼待他走了之後才想了起來那是她給軒轅澤刺繡的。便是闔上眼,無力地靠在床欄上。
軒轅澤走出去的時間見到淑妃已經站在了那裏,她顯然未來得及認真梳洗,臉上還有幾分蒼白,似乎驚嚇到了。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頭發鬆散綰著,斜斜簪了一枚金鑲寶石蜻蜓簪,那蜻蜓是欲飛未飛的姿態,她穿一襲月白色水紋綾波襇裙,外罩一件蓮青彈花褙子。一張芙蓉麵上滿是驚憂,再看到軒轅澤安然無恙的時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軒轅澤身上披著披風,心底有些疑惑。
軒轅澤卻是不急不慢地走到她麵前,“這麽晚,怎麽過來了?”再看到她臉色如白紙一般,挑眉問道,“怎麽氣色也怎麽這樣不好?”
淑妃聽到他擔心自己,臉上露出幾分歡喜來。
“臣妾是聽說了刺客的事情。皇上再怎麽心疼妹妹,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啊。”淑妃嬌嗔對軒轅澤說道。軒轅澤轉身落坐到花梨木大椅上,姿態悠閑,“朕自有分寸。”
淑妃便由衷地笑了,又往屏風裏麵看了一眼,“妹妹今日也的確是受驚了,皇上把皇上接過來也是好的。”
軒轅澤“嗯”了一聲,之後認真地看著淑妃,“你的身子本也不好,好生回去休息吧。”
見到他下了逐客令,淑妃的笑容有瞬間地僵住。不過須臾之後便恢複到言笑晏晏的樣子,招來宮人提進食盒,“這是臣妾親自動手做的麵,皇上和妹妹的份都在這裏。吃了也好定定驚。”
軒轅澤眉頭一撇,“這麽晚了你還這麽忙活。”
“能為皇上做點什麽事,臣妾很歡喜。皇上快進去和妹妹用了吧,臣妾就不多留,先行告退了。”淑妃溫婉地說完進退有禮拜了拜,軒轅澤有些感動,“你……”
“臣妾告退。”
“林公公,外麵天黑,你送淑妃娘娘回宮。”軒轅澤轉身吩咐著。被點到名的林公公連忙上前兩步,“奴才領旨。”
等到林公公送走淑妃之後,軒轅澤便走進內殿。許淼淼聽到他的腳步聲,雙目頃刻之間便打開了。
“淑妃做了吃的,你同朕來用吧。”
許淼淼聽到他說是淑妃做的,喉頭似有魚刺在梗,淡淡應了聲,“臣妾沒有胃口,皇上自己用就好了。”
軒轅澤並沒有被她的話影響,而是打開了食盒,取了兩個蓮花紋彩釉的平底碗出來。先是看了她一眼,便道,“你難道不想知道與紅鸞有關的事?”
許淼淼身子一怔,雖然早就料到紅鸞的事和她有關,聽到他這麽直接地回應還是很是震驚。
軒轅澤看到她的反應也是十分地滿意,把食盒中的麵舀了出來,開口娓娓說道,“這麵做得可不容易。裏麵的酸菜先是淑妃親自一條條切好,用滾油開化冰糖,冰糖剛化的時候就把酸菜浸進去。這樣要悶三天,酸菜才會變成這樣的半透明狀。”
軒轅澤說完這話的時候用銀著挑起了一條酸菜,拿給許淼淼看。許淼淼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知曉淑妃必定是做了很多次給他,一時心頭也不是滋味。
“這樣的酸菜既不會那麽酸,又有甜味又不膩,正是給這碗牛肉麵調味的,這便是三天之前就要做的。這個骨頭湯則是淑妃前兩日就準備好了的,裏麵要放著牛雜碎,要一直慢慢把牛骨髓熬出來為止。於一天前的時候淑妃又要開始燉牛筋,因為如果牛肉和牛筋同時燉得話,牛筋還沒有屬的時候牛肉就老了。燉出來之後還要用小火燜著。至於這牛肉,就是淑妃今天現燉的了,最後再用骨頭湯來下麵。”
軒轅澤卻好似完全不知道許淼淼的想法,繼續絮絮叨叨說著。
一碗麵竟然就要花這麽多的心思,由此可見得淑妃對他是怎樣地用心。
“快過來吃麵吧,再多一會兒就該陀了。”軒轅澤回首看著許淼淼,溫柔地笑道。許淼淼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等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走過去。坐到八仙桌之前見到軒轅澤已經調得好好得了,越加沒有胃口。可是一想到自己還有事要問他,許淼淼還是舉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