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明年紅滿枝(五)
臥在玉簟上,猶覺得熱意萌發,遂換了輕薄的蟬紗絲衣,扶桑也幫著去了沉重的釵環。旁邊有個宮女撲著扇子,倒也沉沉地睡過去了。不知過了多久,脖子上有口熱氣吹來,她如小貓一般躲了。熱氣倒沒有了,有什麽麻麻酥酥地在耳邊。如此三番兩次睡衣消了大半,倒是火氣上來了。猛地一睜開眼,卻瞧見軒轅澤一張笑意盈盈的臉,立馬從玉簟上爬了起來。
“朕聽人說你身子不利索處理完朝事就急急忙忙趕來了,怎麽,你竟然這麽逍遙快活?”
“隻是有些中暑而已。皇上說笑呢,臣妾平素並沒有什麽事,偷偷閑也無妨,怎麽就成了逍遙快活?”許淼淼輕輕推了推他。
卻見到軒轅澤看著自己出神了一般,許淼淼眨了眨眼,道,“皇上在看什麽?”
“眉若遠山,霧靄隱隱,唇似紅綾,眼飛清揚,水光灩灩。淼淼你真擔得起如畫佳人四個字。”軒轅澤修長的手指由眉骨一直描摹到她豐潤的櫻唇。
許淼淼睇他一眼,“皇上淨說些害臊的話。”
軒轅澤哈哈大笑兩聲,用手撥了撥她貓眼銀珠耳墜的長長的流蘇,“如此,朕便給淼淼你作一幅美人圖。”
“當真?”許淼淼喜形於色。
軒轅澤瞥了眼剛走進來的茗瑤,茗瑤擱下冰碗水果便安靜地退下了。軒轅澤看著她的身影道,“如果貞平郡主已經出去了,隻餘下茗瑤一人,你是不是在做打算讓她也出去?”
許淼淼心裏“咯噔”一聲,不動聲色地用寶藍色掐絲琺琅的果叉簽了一塊西瓜肉放到他嘴裏,便含了幾分小心笑道,“茗瑤雖然是臣妾名義上的仆女,實際上關係親近得好像親姐妹一般。臣妾是想,母親大人如果在宮外覓得了什麽合適的人,到時便讓她嫁出宮去。”
軒轅澤一口銜了果肉,手裏把玩著一串枷南木香串珠,道,“為何一定要是宮外的人,十三王爺在朕麵前說了幾次你身邊的丫環可愛,朕見到十三似乎對茗瑤的感覺不錯。”
許淼淼麵上笑容一僵,軒轅澤見了問道,“怎麽了?”
她便溢出笑容,“上次太後娘娘問十三王爺婚配之事,十三王爺一直都在推脫,道是自己暫且還無意娶妻。太後娘娘也道,許是十三王爺年歲還小,不懂男女之事。因此在皇上麵前提起茗瑤,不過是覺得她好玩罷了。”
軒轅澤卷了她的一綹發絲在手,放到許淼淼麵前撓著她的鼻頭,笑道,“朕也隻是隨口一提,你如今緊張做什麽?”
許淼淼不敢鬆懈,假意道,“皇上真是會開玩笑,臣妾本都是不信的。十三王爺是皇宮貴胄,茗瑤小家碧玉,怎麽敢高攀?隻是,”她又試探道,“臣妾見到葉小姐和十三王爺似乎很是登對。”
“這話也有其它人在朕麵前提過,不過淑妃卻說,桐苒性子比較野,十三不似其它王族子弟,走了許多地方。因而桐苒喜歡找十三問一些新奇的事,在旁人看來自然是近了一些。”軒轅澤把她的發絲鬆開,又卷上,唇邊裹著笑道,“方才你同朕講的茗瑤和十三一事,若是十三真對茗瑤有意的話也無妨,朕便封她為公主。到時兩人不就登對了。”
如果不是對他和軒轅奕各自都有一定的了解,許淼淼現在指不定都信了。隻是這時候,她也知曉軒轅澤隻是在開玩笑,而是看向一邊,道,“皇上不是要幫臣妾作畫嗎?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
軒轅澤挑眉,“現在?”
許淼淼自顧自從玉簟上起身下榻,看著自己身上隻穿了件鐵鏽紅繡小朵金絲木香菊的柔紗寢衣,對軒轅澤問道,“皇上看臣妾需要重新換上衣裳嗎?”
“不必了,美人自小睡而醒,正是蓉暈雙頤,笑生媚靨。這樣便是最美的。”軒轅澤說完起身,為許淼淼摘下了貓眼銀珠耳墜放到她的手心裏,手指輕點,道,“幹幹淨淨便是最好的。”
說完把許淼淼往榻上推去,“按你最舒適的姿態來便好了。”
許淼淼重新上榻,把自己一頭青絲用上次軒轅澤親自雕的那支木頭刻的梅花簪子綰好撥到一邊,頭上枕了個珍珠白木芙蓉花柔絹迎枕,儀態萬千地看著軒轅澤。隻見到軒轅澤麵態相當輕鬆,手擎著排筆在畫紙上運籌帷幄。不到半個時辰,他便擱筆,微笑道,“好了。”
“好了?”許淼淼連忙支起身,下榻登上海棠屐走到書案前。見到紙上一樹豔如朝霞的石榴樹下慵懶地臥了一位美人,果真是他說的“眉若遠山,霧靄隱隱,唇似紅綾,眼飛清揚,水光灩灩”。隻是,那雙眼睛盛著的瀲灩芳華太過,讓許淼淼有些陌生。
“怎麽了,朕畫得不好?”軒轅澤留意到她眉尖微蹙。
許淼淼搖頭,“皇上把臣妾畫得太好了,臣妾都有些不認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