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明年紅滿枝(六)
軒轅澤勾唇一笑,“畫中人便是你,你便是畫中人,有什麽不認得的?”
“就是皇上把臣妾畫得太好了。”許淼淼拉著軒轅澤的袖子,道,“臣妾要把這畫好好地裱起來,以後老了的時候時常拿出來看看。”
“你呀。”軒轅澤用指頭彈了彈她的額頭。
正說著的時候,扶桑忽然進來報,“皇上,修容,孫才人來了,在殿外候著。”
許淼淼的笑意不自覺一斂,感覺到軒轅澤依在自己身邊的身體也是一僵,目中的光色一沉,盡染了黑夜鬱鬱之色,隨後卻是笑靨如花,“快請孫才人進來。”
言罷拉近了軒轅澤的手,一笑,“不知道孫才人此次前來有什麽事。”
“能有什麽事,便是找你講些女兒家閨中的小話。”軒轅澤狀似不在意道。許淼淼心上一冷,話脫口而出,“皇上怎麽好像那麽了解女兒家心思一樣/?”
軒轅澤聽出她這句話語氣不對,回頭來看她的時候,許淼秒已經醒悟過來,笑著看向門口。卻是一愣,孫才人一身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襯著錦繡雙碟鈿花衫,打扮倒是豔麗,隻是臉頰上帶著點淚意。見到許淼淼身旁的軒轅澤,她一怔,暗自取錦帕擦了眼淚,盈盈行了一禮。
“孫姐姐怎麽現在有空過來了?昨日還聽林妹妹講你落了傷寒,如今可是好了一些?”許淼淼看到了她細微的變化,便知今日她不是專門為了軒轅澤過來的。
“勞煩姐姐掛念,臣妾已經好了許多。”對於自己來宜歡殿的目的,孫才人卻是隻字不提。
軒轅澤似乎看出了她的顧忌,又想到方才許淼淼有些不對勁的話,端詳片刻,便扭頭對許淼淼道,“朕還有政事要忙,就先走了。”
許淼淼淺淺頷首,因為剛才自己說錯了一句話,她特地為軒轅澤捋了捋袖口。軒轅澤知道她的心意,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才大步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孫才人一眼。孫才人卻是規規矩矩地行禮送駕。
見到軒轅澤走了,許淼淼走到近旁擦得鎧亮的黑漆坐椅上,靜靜等著孫才人開口。孫才人瞄了眼畫案,見到畫案上還散著朱丹黃褐,筆墨紙硯,顯然來之前兩人正在作畫。她目光漫過去,見到畫中隱隱是名女子,便明了過來。想起方才軒轅澤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態度,和那日他溫情脈脈的模樣,心裏便像是針紮過一樣。
許淼淼看著麵前用水晶盤子裝了黃燦燦的鳳仙桔,拿起一個慢慢剝了起來。她的手指纖長,素如蔥白。金黃的桔皮翻飛指間,竟有燦霞般的豔麗。見到孫才人久久不言,許淼淼假意咳了一聲,這才把孫才人遊走的深思拉了回來。
“許姐姐,這次你可是要幫幫我。”孫才人的雙眸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霧。
許淼淼把剝好地鳳仙桔擱在水晶盤子裏,抬頭看她,“孫妹妹這是怎麽了?”
“請許姐姐看看這個。”孫才人中手中掏出一物,遞到許淼淼手上。許淼淼眼中精光一輪,那分明是一道懿旨。宮中鳳印不在皇後那裏,而是由淑妃和賢妃照管。淑妃修養身子,由她代為管理後宮,那麽這道旨意應該是賢妃下下的了。
打開一看,隻見到上麵寫道:“皇後娘娘懿旨,因諱上位姓和字,今查宮中有孫氏才人,閨名‘清’,因與四妃之一賢妃閨中小字相同,今查屬實,本宮責令下改其名為‘佩’,改其後妃檔上名,稍時東西六宮皆將受旨。東西六宮眾人自此謹記,日後不得稱呼其本名,若犯將以宮規處置。且因孫才人隱情不報,今責令內務府暫封其綠頭牌,不得侍寢,待其悔過自新,再行處置。”
這改名一事事小,可是不得侍寢,暫封綠頭牌,這跟入了冷宮沒有分別。孫才人才被皇上剛剛寵信,難怪要這麽慌張了。
“許姐姐,臣妾是真的不知道賢妃娘娘的閨中小字是‘清’,若是知道的話,臣妾又怎麽會隱蔽不報?”孫才人粉麵上依稀可辨淚痕。
許淼淼慢慢卷起懿旨,在外人看來,孫才人和她走得近,應該是和她一撥的人。就連重新恢複榮寵的鄴純仁和她也是至交,賢妃要拿孫才人開刀,也並不是沒有理由。
她的目光徐徐落在孫才人微有些急色的麵容上,孫才人雖然無辜了些,可是今日顯露出的卻是她的真性情。她雖然一直謹小慎微,如今卻反映出了她的野心。這倒是個警醒。
想了這麽多,在孫才人驚疑不定的眼神中,許淼淼嘴角不覺含了輕快的微笑,輕輕道,“孫妹妹不必憂心,如同妹妹所言,此事也隻是個誤會。本宮哪日給賢妃娘娘講清楚,她必然不會再怪罪於你。”
孫才人露出喜色,作揖道,“那便謝過姐姐了。”
又從腰上取下一物,正是她先前佩戴著的霜紋老坑玻璃種玉佩,雙手奉到許淼淼麵前,“姐姐大恩大德,妹妹沒齒難忘。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姐姐能夠收下。”
許淼淼輕輕推開了她的手,道,“孫妹妹不說這件事本宮也會幫忙的,至於這塊玉佩,妹妹還是收下吧。”
“這……”她現出遲疑之色。
“妹妹已經贈予本宮許多東西,本宮幫妹妹自是應該的。”
見到許淼淼這麽說,孫才人也不再勉強,顧盼生色,笑容亦歡愉,“那便多謝姐姐了。”
夜間花燈初上,茗瑤趴在房門前看著宮外,空蕩蕩的卻是一個人影子也沒有看到。不禁歎了口氣,轉過身。許淼淼麵前擺了個裝了繡花針、大小繃子等物的藤笸,正拿了方帕子練如何繡好花樣,對茗瑤的急躁半點沒有看在心上。
這時候茗瑤忽然發出“呀呀”的聲音,許淼淼抬頭看她,問道,“怎麽了?”
“鄴婕妤來了。”茗瑤回複著。
這倒是有些奇了怪了,許淼淼放下手中針線,鄴純仁雖然常常到她宮裏來走動,但是晚上來的時候卻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