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房複幔護紅芳(四)
姚元微微仰首垂目視他:“你是尚公主,不是娶普通的妻。把婚約當成交易豈不更好?可惜你始終不懂。”
杜衡猛地過去拉她起來,以一臂緊緊箍住她的腰,迫視她雙目:“那你就可以隨意毀信,你讓人給玉兒的藥裏下紅花?你讓她顏麵掃地還不夠,連我和她的孩子也要奪去?”
姚元目光冷冽看著他,道:“我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亦沒有毀約。毀約的人,永遠都是你。”
杜衡卻是不聽她的話,恨恨道:“我一直很想跟你說,我厭惡你輕漫的眼神和高人一等的態度。有沒有辦法,可以碾碎你可恨的驕傲?”
“放開你的髒手。”姚元冷道:“出去。”
杜衡緩緩擺首,說:“我還一直很想跟你說,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家奴。如果你經常忘記,或許,我應該提醒你。”
“你想幹什麽?”姚元皺眉問,隱隱覺得今日的杜衡有些異樣。
他不答,簡潔利落地引臂將她抱起,不顧她的掙紮邁步走入後堂,鬆手一拋,把她甩在了床榻上。
“你找死!”姚元在**支身坐起,盯著他咬唇道。
“你我成親數年,都未曾有過肌膚之親,”他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聲說:“你既然害了玉兒的孩子,必然是嫉妒。那好,我今日就成全你。”
杜衡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姚元慍怒地猛烈抵擋反抗,無奈力有不逮,很快被他摁倒在**,釵橫髻亂、衣衫不整,雪膚隱現。
他俯身吻她的唇,她決然側首躲過,目中迸閃出一道厭惡而憤恨的幽光。
“汙穢!”杜衡聽到她切齒地說,隨即見她胸下一湧,一口清水便不禁地自口中噴出。
這突來的變故令杜衡惘然放手,姚元便轉身扶著床沿嘔吐起來。杜衡跪坐在她身邊,一時不知所措。
良久,姚元才好不容易止住。以袖拭了拭唇角,看他,冰冷一笑:“杜衡,我早就說過,一旦你越過界限,我就不會手軟。今日,你便已經越過了。”
杜衡憤然一笑,再次上前緊緊攥住她的手腕,那力道竟像是要把姚元的手生生折斷,“我越過界限了還是你?姚元,你為何會變成這樣?以前我隻當你是公主脾性大一些,可是我未曾想到,你和後宮裏其它女人一樣,都那麽狠毒!”
“狠毒!”姚元狠狠拿眼剜他,又有幾分蔑視,她道:“我平素最看不起的男人,就是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就怪罪到別人身上。看事情隻看表麵,和一般的莽夫有何不同?杜衡,你枉為武狀元!”
然後姚元傲然抬頭,挑釁地緊盯杜衡,柔潤如常的雙唇彎出一絲冷笑,道:“這就是我永遠看不起你的原因。”
杜衡怒極,揚手欲打她。明明既恨且怨,那高揚的一掌不知為何卻遲遲無法揮下。兩人針鋒相對地怒視許久,杜衡的手終於擊落在床幃上,也不顧手上的疼痛。
目光掉落在床榻上鋪著的大紅色繡奇花異草的被褥上,杜衡隻覺得麵前的紅色很是刺目。讓他不自覺想起了之前見到的姚元:流霞下的虞美人、竹簾下的曳地羅裙、新婚那日她所穿的褕翟之衣、紅梅開時她微醉的容顏……最後是院中玉兒身下那一攤似乎永不幹涸的血跡。
以前他從未想過,她的華麗豔紅會與血色有關。可是如今……
杜衡忽然放聲大笑兩聲,爾後看著姚元道:“你所謂的不會手軟是什麽?你放心,今後我們不會再有什麽瓜葛。”
說完他轉身就大踏步往門口走去,姚元滑落在地上,聽到一聲響亮的關門聲。隨後明珠走了進來,見到她癱坐在地上嚇了一跳,倉皇就要扶她起身。姚元卻是搖了搖手,目光森冷:“我本是想容那賤人和她肚子裏的賤鍾,她自己卻活得不耐煩了。駙馬說的無非就是休書,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隨後對明珠吩咐道:“你即刻出宮去把這件事調查得一清二楚,細末粉碎的事都要在駙馬把休書給我之前查得清清楚楚。我要讓他後悔不矣。”
明珠身子微微一怔,看了看她現在的狀態,“那公主你現在呢?”
“讓人送浴湯進來。”姚元公主厭棄地看了眼自己。
沐浴之後姚元隻著了一襲白色生絹衣裙,秀發長長地披於腦後,幾欲委地。垂於兩頤的幾縷發絲和她的睫毛都染上了月輝清冷的顏色,和燭光微紅的淺金。似不慣這突然的光亮,她半閉雙目,慵然斜首靠著廊柱,眼波飄浮。
然而隻有熟知她的人才知道,拂去那光的掩飾,她的膚色仍是一貫的蒼白,和著身上白衣,和始終淡漠的神色,感覺清粹冷冽如秋日白露。
果然第二日在杜衡送來休書的時候,姚元給了他痛快且致命的一擊。明珠把事情前後全都查得清清楚楚,就連細微處也不放過全說給了杜衡聽。原來是杜衡口裏的玉兒不甘心姚元的打壓,兵行險招,害死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想要栽贓到姚元身上,迫使杜衡和姚元和離。
麵對殘酷真相的杜衡看著麵色淡薄的姚元,一下便跌坐在地上。姚元把休書仔細疊好,囑咐讓明珠好好收著,臉上是濃墨重彩的嘲諷。隨後姚元幹脆利落下令,前駙馬妾侍不安於室,妄圖誣陷皇族,處以車刑。而其父教女無方,第二日又被大理寺查出私字販賣官爵,不僅貶為庶民發配邊疆,就連如許多和他從往過密的人也多少受到牽連。
傍晚姚元帶著明珠等一幹宮人到蟠雲殿去見儒音,還未走近的時候就聽到一陣讀書聲。姚元駐足,問身邊內侍:“是誰在念書?”
“是儒音帝姬。”內侍恭敬答了。姚元走近兩步,卻是不進去,靜靜地站在那裏聽。
姚元是在誦讀的是一首詩:“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濕春風鬢腳垂。低回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未曾有。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寄聲欲問塞南事,隻有年年鴻雁飛。家人萬裏傳消息,好在氈城莫相憶。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
明珠見姚元聽得怔忡,便輕聲問:“公主,我們還要進去麽?”
姚元回過神來,亦低聲答:“等等。”繼續佇立,倚窗聽儒音念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