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房複幔護紅芳(五)

隻聽儒音稍作停頓，又接著念：“明妃初嫁與胡兒，氈車百輛皆胡姬。含**說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黃金捍撥春風手，彈看飛鴻勸胡酒。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卻回首。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可憐青塚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聽罷，姚元又默思一陣，才命明珠：“你進去，問問儒音念的是誰人的詩。”

明珠便入內相問，儒音穿了件豆綠色的夾衫，粉紅繡梅花的八福湘裙，隻在耳朵上墜了小小的珍珠耳塞，清秀可愛。聽了明珠的問話，但聽她柔聲答道：“這是神宗朝同平章事王安石寫的兩首《明妃曲》。知道的人並不多，我在父王那裏看到，聽父王說很是喜歡這首詩，便自己也念念。”

“皇上為何喜歡呢？”明珠再問。

儒音道：“父王說，一般老師總是說，詩人多作《明妃曲》，以昭君出塞嫁胡虜為無窮之恨，令人讀之悲愴感傷，而安石的《明妃曲》卻說‘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若隻念及漢恩淺虜恩深，然則劉豫不是罪過？背君父之恩，投拜而為盜賊者，皆合安石之意，此所謂壞天下人心術。但父王覺得此論值得商榷。王安石此詩暗喻君王用人之道，明君在朝，可拔賢士於草萊之中；昏主秉政，雖明珠映目亦不能識。而‘漢恩’一句重點在後，意指漢皇胡酋的恩遇淺深都是次要的，人生之樂在於知己相知相惜。父王以為他說得很對，若以胡虜有恩而遂忘君父來解詩義，未免失之狹隘。”

這話明珠聽得心裏一驚，隻是想儒音竟然和幼時的姚元一樣能夠議政事。出來的時候卻見到姚元垂眉似乎在想些什麽，待回過神之後也不再進去，隻脈脈低首一路走回靈芸宮。

深夜獨坐，燈下隻影寂寥，忽聽值夜內侍在關閉外麵宮門，兩扇門相合，發出沉悶綿長的聲音，似擊在心上，姚元不禁又想起了那兩首《明妃曲》，默然在心中反複低吟：“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

心驀地一痛，終至潸然淚下。

一日許淼淼和林美人、鄴純仁等人在淑妃宮殿請安的時候，忽然見到璞綸來了，林美人不甚打碎了裝著醃梅的水晶盞，眾人都沒有在意。隻是後來聽說，自從姚元公主和杜衡和離之後，杜衡心灰意冷，日日飲酒，成了個名副其實的酒鬼。而因為璞綸在靈芸宮教儒音帝姬彈琴，和姚元公主關係越來越親近，宮裏都在盛傳兩人的事。

許淼淼聽到了隻是一笑，雖然姚元公主對待璞綸的態度是有些熱情，她卻也是個不拘泥旁人眼光的人。這時候也傳來一件喜事，十三王爺在姚人那裏還沒有賣到送出去一半的絲綢已經收回六十多萬兩白銀，這相當於國庫半年的收益。軒轅澤聽說了之後很是賞賜了些東西到翠寒堂和錦羅殿，而這時候許淼淼已經接近了五個月的身孕，夏日不知不覺也已經過去了。都說是秋高氣爽，這段時日過得倒也滋潤，桃花夫人並沒有像她之前揣測的一樣出來和她爭搶軒轅澤，幾乎還是在喚鵲殿。隻是現在有了些許的不同，偶爾宮妃也可以到她那裏小座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