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那春風比虎狂(四)
龍舟已是往皇宮的方向看去，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走到許淼淼麵前，湊到她耳前輕言道：“修容，皇上有請。”
許淼淼揚了揚眉，向軒轅澤看去，卻見到他對自己輕輕頷首。又坐了一會兒，許淼淼尋了一個借口便往船舫裏走去。兩旁站著的宮女上前扶住她，帶她到船舫裏。見到四周燈光暖黃，布置豪奢，許淼淼卻是沒有見到軒轅澤的身影。忽然她麵前的船板訇然打開，許淼淼驚得退後一步，卻見到軒轅澤在底下言笑晏晏地看著自己。
“皇上。”許淼淼驚訝地看著他。
軒轅澤大步走上來，拉著她的手往那船板走去，卻是一梯一梯木階。底下兩壁都放著燈盞，許淼淼打量著周圍的布置，卻是極為簡單。底下守著幾個侍衛，林公公也站在一塊木板前。見到他們來了行了一禮，轉身退看木板，外麵卻是粼粼的水光。
“這是？”許淼淼看到外麵竟然擱置了一個烏篷船。
軒轅澤輕笑一聲，“朕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可是上麵……”許淼淼有些擔心太後等人，軒轅澤的大掌放到她的肩上道：“你放心，朕已經和太後交待了，先送你回去。”
許淼淼這才放下心來，軒轅澤溫一笑，接過林公公遞來的一件玫紅色柿蒂紋刻絲披風給她係上。見到許淼淼疑惑，他道：“已經立秋了，晚上薑湖麵上風大。”
許淼淼感念他的體貼，嘴角含笑。林公公適時道：“皇上修容請吧。”
軒轅澤先上了船，伸手遞給許淼淼。烏篷船是用繩係在龍舟上的，有些搖搖晃晃。放在平日許淼淼早過去了，如今懷有五個月的身孕卻有些畏手畏腳的。軒轅澤見到了不說什麽，隻是重新跨回龍舟。攬腰抱起許淼淼，許淼淼一聲驚呼勾住他的脖子，下一刻天旋地轉，已經置身在烏篷船頭了。
“已經過來了。”軒轅澤在她耳邊輕語。
許淼淼睜眼看了看另一頭的龍舟，抿著嘴笑了笑。軒轅澤放她下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肚子愈加地大了，方才朕都差點抱不住你。”
許淼淼嬌嗔他一眼，手撫到自己小腹上，道：“臣妾倒是寧願肚子大些才好，說明腹中的孩子身體才健康。”
軒轅澤一笑，牽著她往烏篷船裏麵走去。船頭的船夫輕輕劃舟，烏篷船便無聲息地離開了，爾後幾艘船也跟了上去。
烏篷船中布置亦是精美，有一八寶如玉軟榻，榻上有皮裘被褥，雕花送子圖的圓桌上用紫砂描金花烏盤子盛著擺做花飾的橘瓣，如一朵粲然開放的黃菊。旁放了另放了幾樣樣子討喜的電點心，旁還有一和田白玉蓮瓣酒壺，壺中殷紅的酒水似一泓桃花水，沉靜地蘊著甘甜醉人的馥香。壺上極精致的蓋帽，以兩瓣和田白玉合在一起，肉眼幾乎不可分辨，總以為是完整的一塊。
“今日你必然是累到了，先上榻休息吧，待會兒到了朕再叫你。”軒轅澤扶著她上榻上躺著，還擔心她不舒服，安放了兩個大迎枕在榻上。
許淼淼躺好了，見到周圍沒人，便問他道：“皇上今日怎麽想起到薑湖上舉行家宴？”
軒轅澤一點也不意外她問這個問題，隻是淺笑，“你不必擔心，朕自有分寸。”
他卻不知道越是這麽說，許淼淼心裏越是七上八下。
“你有身孕，不能飲酒，朕讓你給你準備了櫻桃蜜釀。”軒轅澤說著，把一個棗紅色勾雲紋小碗遞到許淼淼手上。
“臣妾並不想用。”許淼淼卻是伸手推開了。
“你不必擔心，朕你還不相信嗎？”軒轅澤揚眉看她。許淼淼微微一笑，輕輕抿了一口便把碗拿給他。軒轅澤隨後亦是脫鞋上榻，從她身後抱著她。
“如今想要和你單獨在一起，是越來越難了。”軒轅澤似在歎息。
許淼淼微微一愣，想起這段時日他都是忙得不可開交，到翠寒堂來的時候她也多半是在安寢。常常聽茗瑤說很多時候他都守到自己床前，安靜地看自己片刻後才走，並不喚醒自己。心頭一暖，她緩慢轉過身想要抱住軒轅澤，那肚子卻像是一個球一樣硬生生地阻隔在兩人中間。
許淼淼看著自己顯得格外短的胳膊，無比憋屈。軒轅澤見到了，樂得眉開眼笑，卻是張開猿臂，攬她在懷裏。
兩人隻穿著襪子的腳擱在一起，也分不清是誰先踢誰一腳。許淼淼和軒轅澤彼此糾纏在各自的腿上，又是反抗對方，這樣幼稚的事情做得不亦樂乎。兩人都笑了起來，軒轅澤把自己溫熱的臉頰貼在許淼淼臉上，長籲了口氣，道：“真想和你多這麽待著，什麽都不做，隻有我們兩個。”
“阿澤。”許淼淼伸出手摸在他日漸瘦削的輪廓上，軒轅澤握住她溫和一笑，信誓旦旦道：“淼淼，你不用擔心，我們可以這樣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此時此情，不知道為什麽許淼淼忽然想要流下淚來。她抬頭看著這個一國天子，想起自己最初進宮和他相遇相戀，到現在她肚子裏有了他的骨肉，胸口就暖洋洋的，飽含對上蒼的感激。害怕軒轅澤看到自己眼淚盈眶的樣子，她急忙低下頭。
今夜月色甚好，不須點亮多少宮燈，也能看清對麵眼前盛景。此地頗有臨安湖山之勝，引水注入，擬西湖冷泉，並壘石為山，仿飛來峰景象。宮中亭榭星羅棋布，處處植有四時鮮花，禦舟沐著花海香風不時在冷泉亭下溶溶池水中劃過。
“這裏是？”許淼淼轉頭看向軒轅澤，卻見到月光下的他藍衫似水，玉冠如月，月輝微耀模糊了俊麵輪廓，隻見一抹比風兒更灑脫比雲兒更清閑的笑意掛在他眉底唇邊，仿佛眼前湛藍無際的天空，一時間叫人失神。
“這裏是梅蕊宮。”軒轅澤執她的手往石階上走去，一股不同尋常的暗香襲來。許淼淼皺眉，抬眸驚詫看到此處有一株梅樹，梅花初綻，疏枝綴玉暗香清逸。
“現在是秋日，竟然都有了梅花麽？”她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精致，眼珠子都鼓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