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不爭寵

畫師百感成絲鬢(十)

“王爺!”另一頭也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嗓音,軒轅奕回頭看去,正是他王府的侍衛長。

“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了?”

侍衛長拱手道:“屬下看到了追影,便跟了過來的。”

軒轅奕笑了笑,看到有一名身穿盔甲的禦林軍往自己走來,不由麵色一沉。

“十三王爺,末將是奉皇上和許修容之命,前來接走茗瑤姑娘的。”

茗瑤一聽倒是笑了,作了一揖,“勞煩大人了。”

沉吟片刻,又轉身對軒轅奕行禮,“王爺這兩日對茗瑤照拂有加,茗瑤現在這裏謝過王爺。”

軒轅奕手握在腰間的一塊蟠龍玉佩的瓔珞上,問道:“那白馬你可是喜歡?”

茗瑤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那頭跟著追影親近的白馬已經又到了。

“你若是喜歡,便給它起個名字。本王幫你馴服後養在王府裏。”

“輕盈而全身毛發雪白,不如就叫雪絮吧。”茗瑤道。

軒轅奕頷首,禦林軍單手一引,“修容擔心姑娘,還請姑娘早些隨末將回宮複命。”

茗瑤睫毛微微一揚,對軒轅奕道:“王爺,茗瑤便再次告別了。”說完她忍著痛,自己慢慢往馬車走去。軒轅奕雖然是皺著眉,卻一直什麽都沒有說。

沒有想到,這兩日就這麽快地結束了。上了馬車,茗瑤掀簾往外看去,其時日落西山,餘暉如金,半天裏都是流光溢彩的晚霞,明紅、翠黃、紫金、嫣藍、柔粉,像最燦爛華美的一幅瀲灩輝煌的織錦……軒轅奕身前山頂凝聚著綺豔曼麗不可方物的彩霞,仿佛一伸手就能挽到。

眼中暗潮慢慢聚起,茗瑤淺淺一笑,對禦林軍道:“走吧。”再也不作停頓,放下轎簾便沉默了下來。

軒轅奕亦是沉默,看著列隊森嚴的鐵衛井然有序的離開,心裏已經下定了主意。

回到宮裏已經是暮色四起的時候了,知道茗瑤受傷了,軒轅澤特意恩準馬車一直到翠寒堂。許淼淼和扶桑早早地就候在堂外,看到茗瑤由宮女攙扶著下來眼睛便是一紅。

“小姐。”茗瑤端端正正地給許淼淼行了一禮。

“腳怎麽回事?還有你臉上的傷……”許淼淼親自扶她起身,看到她還沒有完全好的傷勢就是一連串的提問,“你怎麽會和十三王爺在一起?”

茗瑤看到她如此關切自己,有幾分歉然,道:“王爺本來隻是想帶我去郊外走走,沒有想到,會遇到大雨,我們也不認得路。因此就耽擱了。”

“男女有別,你與他……”許淼淼沒有再說下去,眼睛一轉,道:“你先去洗漱換身衣服,再用些東西,本宮再問你好了。”

“是。”茗瑤嬌聲答了,在宮女的攙扶下往堂裏走去。

看到她離開,許淼淼眉宇上凝出端肅的神情。

“修容,還是先進去吧。”扶桑說道,許淼淼看她一眼,悶聲轉頭。

洗漱之後的茗瑤來到廳堂前,深吸了一口氣才往裏麵走去。見到許淼淼一身石榴紅長裙,長發披肩而下。聽到響動張眸看她,眸光水波橫生。

“小姐。”茗瑤諾諾喚了一聲。

許淼淼卻是淡一笑,用手指點了點桌,“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我特意囑咐你子衿姐姐在宮外給你找了幾個好人家的公子。你且看看畫卷,在其中選出一個,哪日好去指了婚事。”

茗瑤猛然一怔,萬沒有料到她會想出這樣的主意。沉默片刻後她方才開口,“小姐是因為昨日我和王爺在一起……”

“沒有的事。”許淼淼端著茶盞笑眯眯地看著她,“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子衿都已經出宮這麽久了,你早作打算,也是好的。”

“小姐不相信茗瑤。”茗瑤眼裏泛起霧氣,讓人憐惜不已,“因為小姐不相信茗瑤說過會一直守著小姐的話,小姐才會擔心茗瑤會和王爺在一起,才會著急給茗瑤選夫。”

茗瑤雖然年幼,平日裏嬌縱了些,又怎麽會久久地看不出許淼淼的心思。她眼眶裏淚水打著轉,像是無言地控訴許淼淼。最後扭頭就往外麵跑去。

“茗瑤。”許淼淼想要喚住她,但是茗瑤現在哪裏還聽得到她的話。

“茗瑤,我怎麽會不相信你。我隻是擔心十三王爺他啊。”也隻有在茗瑤不在的時候,許淼淼才會一聲歎息。

第二日方想要用午膳的時候軒轅澤就過來翠寒堂了,他的麵上似乎有幾分為難。把住許淼淼的皓腕到內堂,道:“淼淼,朕問問你,茗瑤可是和十三兩情相悅?”

他這話問得古怪,許淼淼直覺他也因為這次兩人一同在京郊遊玩而留意到了。一麵有些不好開口,過了片刻之後,方才老實道:“十三王爺,似乎很是屬意茗瑤。”

軒轅澤頷首,把玩著手上的一串成色極好的玉珠,一避道:“今日十三向朕請旨,讓朕給他和茗瑤賜婚。”

許淼淼驚詫之下抬頭看他,“皇上同意了?”

軒轅澤用手撥了撥她肩上的黑發,溫然而笑,“朕和太後當年雖然答應過十三他的婚事,由自己作主。可是茗瑤是你身邊器重的人,斷不能草草地應下。這也是今日朕來找你的原因。”

許淼淼聽到這話放心下來,嘴角不覺含了輕快的微笑,輕輕道:“感謝皇上對臣妾有這樣的打算。隻是這事臣妾也還不知道,要問過茗瑤的意思才好回皇上的話。”

軒轅澤聽了微微頷首,把頭枕在她的腿上,手指落在她映著皎潔梨花的衣裳上,溘然長歎,“這兩日,是越發累了。你說說看,朕是不是老了?”

許淼淼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著,笑道:“皇上正是青年,哪裏說自己老了的話。想來是處理公務累到了,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上次你給朕用的茉莉膏還有沒有?”軒轅澤抬袖問道。許淼淼動手在案桌上取來,給他敷到太陽穴兩旁,“這些東西都是治標不治本的,皇上現在心腹大患已去,還是好好生生歇息一陣才是。”

軒轅澤懶懶地應了一聲,許淼淼知道他是倦怠了,也不再多言。等到他睡著了,把一個月白色精細繡雲紋迎枕拿來支到他頭顱下,這才起身離開內堂。到小廚房做了兩個小菜,她看到玉簪花開得好,折了兩枝,插回到軒轅澤休憩的內堂裏。

軒轅澤睡得不久,一會兒就醒過來了。沒有看到許淼淼身影,便出去尋。走出廳堂才看到許淼淼坐在柳樹下的山石上,膝上有一卷書,她低首專注地看,神情恬靜如水。天色明淨,槐樹的枝椏梳動了在淺金陽光中流轉的空氣,點點輕絮如雪,順勢漫天地飛,有些飄附於她的發際肩上,她兀自不覺,隻管凝神看書,但若有槐樹花落在書上,她會當即拂去,不讓它多停留一瞬。

暖風曉陽,二八佳人,致柔美的畫麵。軒轅澤立於遠處回廊下,微笑,隻因為此情此景。

和許淼淼用過午膳,軒轅澤還賴在翠寒堂不肯走。許淼淼無奈地打個哈欠,軒轅澤摸了摸她的腦袋,“想睡就睡吧,朕一會兒再走。”

許淼淼點頭,這段時日,她是越來越嗜睡了。果然,沒有等到多久,她的呼吸變得綿長而平緩。軒轅澤給她蓋了張線毯在身上,餘光裏已經瞥見林公公進來了。

和林公公出去,隻聽他道:“皇上,九王妃想要見您,在禦書房已經等了許久了。”

軒轅澤眉峰一攢,略現一刻的僵硬,眼裏是無盡的深冷,一眼覷不到底。

青芙這兩日都來往奔波於皇宮和王府之中,隻因為軒轅澤因為軒轅定在明知道慎兒心懷不軌的情況下帶她進宮,班師回朝的第一天就把軒轅定押解在大牢裏。她也曾找過十四王爺求助,本因為兩人平日關係好,必然會鼎力相助。誰知道她好不容易見到十四王爺,對方聽了她的話隻是淡淡看了眼她就送客。青芙實在沒有辦法,才會選擇跪在禦書房前。

軒轅澤在龍輦上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她的身影,目光冰冷。下了龍輦走到青芙身後,淡漠開口,“九王妃找朕有什麽事?”

青芙一聽到他的聲音,大喜過望,急忙拜道:“皇上,請您收回成命,放王爺出來吧。王爺他好歹也是為您出生入死的人,還替你拿下了汝南王。”

軒轅澤怒了,語氣嚴厲,冷漠到沒有溫度一般:“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九王妃,朕要做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品頭論足。”

他本就極為生厭當初武行莞也算是被青芙間接害死的,此時青芙說出這樣的言語,無非是火上澆油。

青芙也因為他的怒意一驚,連忙磕在白玉磚上,頭上的梨花鈾打在臉頰上生疼,“嬪妾並沒有衝撞皇上的意思,還請皇上看在九王對皇上、對朝廷一片忠肝以膽的份兒上能夠寬恕王爺這一次。”

軒轅澤冷笑一聲,“這麽看來,你倒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青芙不知道他意欲何為,隻道:“不敢。”

“本來,”軒轅澤慢悠悠地開口,“九王乃是皇室中人,娶妻自然求個名當戶對。你隻是一名小小的宮女,朕本來是不想允你和九王婚事的。可是念及九王對你癡心一片,才特意格外恩準。”

說完,涼涼地看了青芙一眼。青芙額上汗水落在地上,一顆心顫個不停,嘴裏隻說:“嬪妾感激皇上的大恩大德。”

“九王肯為你付出這麽多,朕很是驚訝。朕也相信九王的眼光沒錯,此次九王犯了大錯,朕自然是不能輕易饒恕他的。”軒轅澤繼續冷冰冰地說完,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

“皇上……”青芙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軒轅澤一笑,對身後林公公吩咐道:“請九王妃進來,讓其它人都出去。”

青芙不知為何,從心底升起一股俱意。她看著前麵軒轅澤的身影,就像是看到恐怖的鬼魅一般。

軒轅澤又招了林公公吩咐了什麽,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青芙。青芙慶幸自己現在還是跪著的,倘若是站著的,隻怕自己現在已經摔到了吧。

片刻之後林公公走了進來,端了兩壺酒,當著青芙和軒轅澤的麵各自倒了一杯。

軒轅澤端起其中一杯,在手裏把玩,一麵漫不經心道:“九王帶心懷不軌的人進宮,此為大罪。而身為王妃的你,又當著眾人的麵衝撞朕。你們兩人中,朕隻能寬恕一人,你且自己看著辦吧。”

他的語氣那麽平靜,似讓青芙選的不過是一件衣裙一朵珠花。而青芙已如遭雷殛,慘白了臉色求道:“皇上仁德,請寬恕王爺和嬪妾吧。嬪妾和王爺今後絕計不敢忤逆皇上,對皇上有一絲一毫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