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不爭寵

百裏屠蘇不相別(六)

這樣的想法,橫亙在她的心間,就如眼前案上置放的錯金博山爐,縷縷青煙嫋然四溢,香氣穿過珠簾,漸漸彌漫整間殿宇。

有了軒轅澤的默許,儒音便時常到靈芸宮裏走動,除了常常置辦一些用品過去,還想想方設法讓姚元公主高興一些。已是草長鶯飛的日子了,宮裏春祭之後便要到暢春園駐蹕,太後同一群鶯鶯燕燕隨扈也同往,偌大的皇宮霎時空寂了許多。

靈芸宮裏雖說沒有以前華美,到底是初春季節,琉璃壁滑的海子,兩岸紅花綠葉,越加顯得湖水波光粼粼。儒音經過一側的香舒蘭往湖中庭閣看去,姚元公主一色素淡如出水新荷的湖水色鑲四合如意雲紋春襖,不張不顯,襯得她骨骼如江南女子般的清瘦。她的唇角始終噙著淡淡的笑,眼角纖微的皺紋不知透出了誰的寂寥。

這讓儒音想起了不久前見到的璞綸,他受了太後的旨意,被驅逐出宮去。那日他在還未成為駙馬前的小苑裏奏了一曲蝶戀花,所用之物並非是他最有天賦的琴,而是長蕭一支。

蕭瑟蘭成看老去。為怕多情,不做憐花句。閣淚倚花愁不語,暗香飄盡知何處。

重到舊時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蓮苦。休說生生花裏住,惜花人去花無主。

那一曲無比的清泠哀婉,曲折動人。那蕭聲百折千回,宛如沁著淡淡的月光般直擊人心田,濺起堆雪無數。隨後,蕭調急轉直下,一股悱惻的悲傷縈繞在人心懷,流連不去。

璞綸也見到了她,收回長笛之後,淡淡一笑,對她一揖到底,隨後望向院中的一團優曇。

她不知道,璞綸那曲是否是為姚元公主。可是她很是敬佩他,或許他早就知道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可是他還是幫助了姚元公主。

正在儒音思緒千回百轉之時,身側的侍女倏然一身驚呼。儒音隨她的視線看去,姚元公主的身子一點點下滑,臉色就如白蠟一般。

“姑姑。”儒音一聲驚呼,急忙跑了過去。

“阿音……”聽到她的聲音,已經倒下的姚元公主艱難掉過頭來。儒音跪在她麵前,見到她白膩如玉的掌中持著一把鏤空樣鏨華銀釉金步瑤,那步搖上濺滿鮮血,滴滴觸目驚心。而她的腹部不停有血紅湧出來,一股一股,潮聲不息。

“姑姑,你這是為何?”儒音心中哀慟。姚元公主緊緊攥住她的手,白晰的手背上可見到青筋暴起。

“我本以為自己能這樣不人不鬼地活下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如蠅語。

“姑姑……”

“可是阿音,我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他活著,我至少還可以恨他,愛他,他死了的話呢?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姑姑,你還有我,你還有阿音啊,你不要阿音了嗎?”儒音的眼淚汩汩流下。

“阿音,他和你是不一樣的。”姚元公主眼睛微微半闔,流露出疲憊的姿態,“少了你,姑姑會痛,會難過,會恨。少了他的話,姑姑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不是啊……”看到她氣如遊絲的樣子,儒音“嗬”地痛苦不止,“姑姑,你不能丟下阿音,阿音隻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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