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不進長安,那我就金戈鐵馬殺進長安!

第24章 是時候攤牌了

這節骨眼上,楊敬跑哪兒忙活去了?

是真有事,還是……故意躲著不見?

不管咋說,李四他們能把話遞進去,人也囫圇著回來了,沒當場讓人拿下,總算是摳出來一點喘氣的功夫。

雖然這點功夫,短得可憐。

“辛苦弟兄們了。”顧文清伸手拍了拍李四的肩膀,“先下去歇歇,弄點吃的。”

“是!”李四七個人跟得了大赦令似的,被幾個熟人攙著,搖搖晃晃往營地裏頭走。

看著他們累得脫了形的背影,馮子厚湊過來,眉頭擰成了個川字:“大人,這事兒……恐怕沒這麽順當吧?”

“楊敬那老王八,能信這個?”

“他信不信,不打緊。”顧文清扭頭,看著江寧府的方向,聲音壓得低低的,“要緊的是,咱們得有時間。”

“哪怕就拖個幾天,也夠用了。”

馮子厚還是滿臉愁雲:“可萬一……”

“沒有萬一。”顧文清截斷他的話,“咱們腳底下,早沒退路了。”

夜裏。

顧文清回到他和趙氏那間破屋子。

趙氏已經燒好了熱水,正拿布巾絞著水。

屋裏就一盞豆大的油燈,火苗跳著,她的側臉在光影裏晃,看不真切。

“李四他們回來了?”她問,聲音輕輕的。

“嗯。”顧文清應了聲,在桌子邊坐下,拿起個冷硬的窩頭,嚼了兩口,卻跟吃土似的,沒滋沒味。

“江寧府那邊,暫時信了。”

趙氏放下手裏的布巾,走到他旁邊:“相公還在愁?”

顧文清抬起頭看她。

燈光底下,她的眼睛很亮,亮得有點不尋常。

“你那藥……真能頂住?”他問,嗓子眼發澀,“江寧府的郎中,當真瞧不出毛病?”

趙氏眼簾微微垂下,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一小片影子。

“相公放寬心。”她的聲音還是那麽平穩,“我用的,不是市麵上那些粗劣毒物。”

“那藥性子慢,會一點點往五髒六腑裏滲,從外頭看,跟得了急病暴斃沒兩樣。就是把京城太醫院的老禦醫請來,一時半會兒也未必能看出岔子。”

“除非……”她話音頓了頓,“除非碰上真正擅長解毒的高人,拿銀針寸寸試探,興許能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可那也得費工夫。再說,江寧府這地界兒,有沒有那種人,還兩說。”

“半個月之內,他醒不過來。”

最後那句話,她語氣篤定。

顧文清瞅著她。

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看不透。

她到底是哪個坑裏蹦出來的?

一個普普通通鄉下沒人要的孤女,哪兒學來這些陰損狠辣的門道?

她那個進山打獵就沒影兒了的哥哥,又是啥來路?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憋得慌。

“趙氏……”他終於沒憋住,開了口,聲音放得很慢,“你……你以前,到底是幹啥的?”

“你這一身本事,打哪兒學的?”

空氣,好像一下子僵住了。

趙氏端著水盆的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她慢慢轉過身,背對著顧文清,沒立刻吭聲。

屋子裏靜悄悄的,就剩下燈芯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重新開口,聲音裏頭,好像摻了點不易察覺的疲憊,還有點……說不清的難過?

“相公,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知道了那些,對咱們眼下這光景,沒半點好處。”

“我隻曉得,我是你媳婦兒,這就夠了。”

她沒回頭。

顧文清看著她瘦弱的背影,那句“我是你媳婦兒”,輕飄飄的,砸在心上,卻有千斤重。

他還想問。

可瞅著她那樣子,話滾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誰還沒點不能說的秘密?

尤其是在這人命賤如草的世道。

興許,不知道,對誰都好。

隻是,心頭那點陰影,跟紮了根的刺似的,時不時就冒出來,隱隱作痛。

這個跟他躺在一張**、睡在一張炕上的女人,這個他下定決心要護著的女人,身上藏著的玩意兒,恐怕比這整個寒鴉穀,還要凶險。

第二天傍晚。

馮子厚拄著那把磨得鋥亮的橫刀,一瘸一拐地找到顧文清的時候,顧文清正對著一堆快要熄滅的篝火發呆。

“大人。”馮子厚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顧文清抬起頭,篝火的餘燼映在他瞳孔裏,跳動著兩點暗紅的光。

“怎麽了,老馮?”

馮子厚往四周瞅了瞅,壓低了嗓門:“大人,弟兄們……人心都快散了。”

“這兩天,底下人沒個嚼頭,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喪氣話。”

“都覺著,咱們是被扔在這兒等死了。”

“您要是心裏頭有譜,哪怕就露個底兒,也叫弟兄們有個盼頭不是?”

“不然……我怕不等蠻子打過來,咱們自個兒就先垮了。”

顧文清沉默地看著他。

馮子厚臉上溝壑縱橫,寫滿了焦慮和疲憊。

他說的,顧文清心裏明白。

這幾十號人,神經繃得太久了。

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又眼睜睜看著同袍被自己人砍死,再得知自己不過是別人棋盤上的棄子,最後還要麵對數倍於己的蠻族大軍……

換誰都得崩潰。

“我知道了。”顧文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去,把所有還能喘氣的,都叫過來。”

“……是!”馮子厚精神一振,瘸著腿,轉身就去傳令。

沒多會兒,寒鴉穀僅存的幾十號人,拖著傷疲的身體,稀稀拉拉地聚集到了營地中央那片還算平整的空地上。

火把燒得劈啪作響,映照著一張張茫然、疲憊,又帶著點隱隱期盼的臉。

顧文清站在他們麵前,環視一圈。

傷兵,老兵,還有那幾個剛投過來的江寧府兵卒。

這就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一群被逼到懸崖邊上,連後退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的亡命徒。

“弟兄們。”顧文清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我知道,大家夥兒心裏頭都憋著口氣,都覺著沒活路了。”

“沒錯,咱們是被楊敬那條老狗給賣了!”

“他想讓咱們跟蠻子死磕,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咱們的命,在他眼裏,連條狗都不如!”

這話,戳中了所有人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