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辰宴
楊勇低聲說道:“她畢竟是我母後。。。。”
我冷笑,說道:“你可不要忘記,她也是晉王的母後,而且一直有廢長立幼之心。”
楊勇掙紮良久,終於咬牙說道:“好吧,我聽你的。”
十月初四的夜裏,月暈四重,太白犯軒轅,獨孤皇後崩於永安宮,年五十歲。
消息傳到太子東宮殿,楊勇失聲痛哭。
我冷眼站在旁邊,心裏不住冷笑,覺著他有些假慈悲,其人若是對獨孤皇後果真有一絲**之情,又怎麽會輕易受我的慫恿?
十月二十,皇後出殯,葬在太陵,長安全城一片縞素,萬民齊悲。
晉王從千裏之外的西北邊境上星夜兼程的趕回來,卻連皇後最後一眼都沒看到。他趕到太陵的時候,太仆寺的陵人已經將皇後的靈棺送進墓室,斷龍石落下,就算是封陵了,隻有等到當今聖上駕崩,太陵才能再度開啟。
他跪在太陵入口的斷龍石外,哭得肝腸寸斷。
我聽聞這件事後,心中有莫名滋味。
我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當天夜間,晉王差了人送名刺到東宮殿交給我,說是想要請我過府一敘。
我卻笑,讓來人回去告訴晉王,說我身子不大好,不願意見客。
晉王於是又差人給我送來許多名貴的補品。
我因此寫了一封簡短的感謝信,交給來人,讓他帶回去給晉王,算是禮數。
楊勇說道:“你為什麽不肯見他?”
我笑著說道:“不知道是為什麽,我對晉王府有一種天生的畏懼之心,仿佛我在那裏吃過許多苦頭,一見到那建築,就覺著很不安,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
這是事實,但卻不是我不肯見晉王的主要原因。
我是覺著有些愧對於他。
以前在工部的時候,晉王對我其實也還算是照顧。。。
楊勇奇道:“難道你曾經給晉王修理過?”
我沉吟了陣,說道:“我不記得了。”
十天之後,晉王悄無聲息的離開長安,回到西北軍營。
楊勇笑著對我說:“其人可算是走了,現在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
我默不作聲,楊勇是高興的太早。
晉王走的越是平靜,他暗裏掀起的波瀾就越是驚人。
果然,晉王走後的第四天,渤海公高穎府上就發生血案,高穎懷胎八個月、即將待產的妾室伏氏在臥室裏邊給人割斷了腕間的脈搏,血流了一地,死的十分痛苦。
緊接著,左衛大將軍獨孤淩雲給人劫殺,屍身被斬成兩段,拋在大街上,最後被野狗所食,啃得隻剩幾根骨頭。
整個長安城全城戒嚴,領軍府、左右衛府、大理寺的兵勇、捕快和衙役全集出動,進行地毯式的查詢和搜索,尋找凶手,但忙活了幾天,一點線索都沒得到。
而高穎府上碎嘴的奴仆,又選在這個時候悄悄的說出一個驚天的秘密:伏氏和獨孤淩雲之間,存在著曖昧關係,伏氏腹中的胎兒,是獨孤淩雲的小孩,不是高穎的。
與此同時,漢王楊諒從伐遼前線用八百裏流星快馬送來消息,說伐遼元帥、渤海公高穎無故失蹤,下落不明,讓朝廷幫手查找看。
左右衛府和大理寺綜合所有信息,經過仔細的討論後,一致認為,高穎存在殺人的動機,應當被立為此次長安血案的第一嫌疑人。
高穎至此算是身敗名裂。
楊勇急急的拉著我的衣袖,說道:“你要相信我,高穎不會殺人的,他已經五十四,一直以來膝下虛空,沒有子嗣,好不容易伏氏給他懷了個小孩,他高興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會謀害她?”
我笑出來,對這話表示讚同。
我心裏很清楚,伏氏和獨孤淩雲,確實不是高穎殺的,而是晉王派人殺的。
但我可不敢說出來。
晉王行這一計,原本就是當初我出給他的。。。
我說道:“話是不錯,但是你空口無憑,說出來不會有人相信的,為今之計,是要盡快把高穎找出來,再看能否想法證明他的清白。”
楊勇喃喃說道:“他會去了哪裏呢?”
我默不作聲,猜想高穎的下落不外有兩種情況:
第一,他根本沒有失蹤,此時仍然在遼東大營裏邊,隻是給漢王軟禁了;第二,他已經被害,謀害他的可能是晉王,也有可能是漢王。
高穎是楊勇在朝中最後的靠山和中堅,也就是晉王和漢王共同的對手,兩個人因此聯手修理他,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退一步說,就算高穎失蹤這件事,不是漢王和晉王聯手所為,以漢王的為人,他既然對高穎有嫌隙之心(呃,漢王對高穎生出嫌隙之心,好似也是出自我的設計。。。。),自然也會懂得利用此次晉王挑起的長安血案,對高穎落井下石。
所以要找高穎,應當從漢王和晉王身上著手,而漢王因為有地域之宜,掌握高穎的可能xing最大。
十一月十七,捉拿高穎的告示正式畫影貼出來。
告示貼了半個多月,沒有任何進展。
十二月初四,這一天是當今聖上堅皇帝生辰,堅皇帝趁這機會,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將宣華夫人和容華夫人分別賜封為宣貴妃和容貴妃,還新納了四名秀女,賜封為婕妤。
第二件,將開皇三年改為仁壽元年。這似乎是在暗示,宮中二聖的時代從此徹底結束(開皇年號是獨孤皇後定的,仁壽則是堅皇帝寢宮的名字)。
第三件,招回遼東的漢王楊諒、西北的晉王楊廣,以及遠在西蜀的蜀王楊秀,至此連同在京的秦王楊俊和太子楊勇一起,堅皇帝五個皇子自成年以來首度同朝聚首。
太仆寺為慶祝堅皇帝的生辰,舉行了盛大的生辰宴會,並在十一月初就早早的讓仁壽宮的內監出聖旨到各州府,要求州府的要員全部要進京朝賀,因此十二月初四這天的朝賀場麵真是無比的壯觀,無比的熱鬧。
我以太子舍人的身份也有份參加。
在這次宴會上,我意外的看到了容七公子。
他彼時是跟在揚州大中正兼別敕令徐元楷的身後,看那打扮,頗似徐元楷的幕府參將。
我知道徐元楷就是陵二公子,所以心裏十分疑惑,不明白容七公子為什麽肯屈就做陵二公子的隨從。
唯一的解釋是他心裏有所圖謀。
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悄悄站起身來,繞著外圍的回廊朝容七公子所在的方位走去,途中碰到了從宴會廳出來小歇的宣貴妃,她看見我,立刻疾步過來,擋在我跟前。
我笑出來,說道:“恭喜宣貴妃,賀喜宣貴妃。”
宣貴妃怨毒的笑,說道:“不敢當,徐先生,以後還要向你多多討教。”
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討教不敢當,隨時恭候你拜訪就是了。”
宣貴妃凶狠的看著我,仿佛恨不得將我撕成兩半。
我笑著說道:“在下還有要事,就不打擾宣貴妃小歇了,煩請宣貴妃站到一邊,讓條路給在下走。”
宣貴妃不倚不撓的站在我跟前,手中銀光微閃,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我笑出來,說道:“宣貴妃你這是打算和我玉石俱焚?”
宣貴妃yin冷笑道:“你怕了?”
我笑出來,我不怕,我身上藏著許多小玩意,足夠對付十個宣貴妃。
我隻是不想生事端。
我眯眯的笑,低聲說道:“宣貴妃,我在打理裴子烈將軍遺骸的時候,發現他身上有許多頗是有趣的小零碎,比如梳子、玉簪、銅鏡等等,看那上邊的標記,都是由岐州本地最有名的匠人作坊製作的,而且俱是全新的,裴將軍自從和宣貴妃仳離之後,就再也沒有婚配,不知道他買了這些物品來,是準備送給誰的?”
宣貴妃默不作聲,身子卻微微一顫。
我笑著說道:“會不會是宣貴妃你呢?”
宣貴妃麵sè如雪,沉吟了陣,問道:“那些東西在哪裏?”
我笑著說道:“你先把那匕首收好。”
宣貴妃默不作聲,躊躇了陣,將手中匕首藏好。
我笑著說道:“在一座廟宇裏。”
宣貴妃問道:“哪座廟宇?”
我悠然的笑,說道:“你先把路讓給我。”
宣貴妃氣結,憤然站到一邊。
我笑著說道:“長安遠郊的蘭若寺,另外,裴子烈將軍的骨殖也停放在那裏。”
宣貴妃眼眶發紅,顫聲問我:“他是怎麽死的?”
我說道:“給人一箭穿心,當場就氣絕了,沒怎麽受苦。”
宣貴妃眼中晶瑩透亮,一字字說道:“徐先生,相信我,你也會這麽死的。”
我笑出來,說道:“是麽?如果這是你的奮鬥目標,在下拭目以待。”
宣貴妃眨掉眼裏的淚,笑著說道:“徐先生現目前是太子殿下門下的舍人,對麽?”
我說道:“算是。”
宣貴妃笑著說道:“好。”
她說了這個字,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心下訝然,覺著宣貴妃這個字頗值得玩味,她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