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於宣道
是晉王楊廣。
而晉王之所以設局謀害獨孤陀,歸根結底,則是為了獨孤陀手中的一批來自西南林邑國的珍寶。
林邑國在我國西南方向,其國界和我國的交阯郡接壤,這國家國土廣袤,盛產一種有濃鬱香味的沉香木,除此以外,境內更有許多的金礦和銀礦,是西南最為富庶的國家,林邑的奇珍異寶,在西南乃至中原都是十分有名的。
林邑國和中原國家之間的往來,始於前陳國,前陳武皇帝霸先君曾經討伐林邑國,彼時林邑國戰敗,之後遂開始向前陳國朝貢。
開皇元年,太子平陳,從陳國的宮廷內帶回大批來自林邑國的珍寶,堅皇帝見著之後,慰為奇觀,群臣趁機進言,說林邑國內有無數奇珍異寶,是中原所罕見的,堅皇帝被說得心動,於是派大將軍獨孤陀為行軍總管,率欽州刺史寧長真、隸州刺史李暈、開府秦雄等人,帶著步兵十萬、罪囚五千,前往西南討伐林邑國,獨孤陀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攻克林邑國的皇城伽蘭城,將伽蘭城宗廟裏邊的十八尊金身羅漢佛,連同無數林邑宮廷的金銀珠寶,帶回長安。
但回到長安之後,獨孤陀隻將十八尊金身羅漢佛上交國庫,其餘珍寶卻私自截留。
後來晉王經由其他途徑獲悉了這消息,遂起意要謀奪那批珠寶,其人和楊素商議,令宮女在獨孤皇後飲食中投毒,使得她身體不適,又買通太醫,指稱這是受了貓鬼咒,為了將事情做得逼真,楊素索xing連自己的正妻鄭氏也一並陷害,令她中毒。
隨後,楊素又差人買通徐阿尼,讓她做偽證,陷害獨孤陀。徐阿尼貪圖楊素許諾的利益,於是聽從了楊素的安排,誣指獨孤陀令她對獨孤皇後和鄭氏下貓鬼咒。
楊素再將獨孤陀屈打成招,加上徐阿尼畫押的供狀,整宗貓鬼案就這樣蓋棺論定。
但就在楊素結案上報堅皇帝的時候,徐阿尼卻突然意識到,楊素很有可能會在事後將她滅口,於是徐阿尼翻供,重新寫了一份供狀,詳細列明將楊素買通她做偽證的事情經過,呈給獄吏,要求獄吏送往大理寺。
徐阿尼不知道,獄吏一早已經給楊素收買,那份供狀最後是落在了楊素的手裏,當天晚上,楊素就差人將徐阿尼處死了。
獨孤陀發配西南後,楊素奉命查抄他府上家產,果然搜出了來自林邑國的珠寶,他和晉王遂將這批珠寶私分了事。
這宗冤案事關重大,一旦徐阿尼的供狀被公開,晉王和楊廣勢必都要落下惡逆、不道的罪名,按照本朝的律法,犯這兩重罪的人,將會被處梟首,陳屍三ri。
楊素詢問我卷冊上是否有記載那物品的內容,想必是在試探看我是否知道貓鬼之亂的隱情,我如果答有,他九成九會立即殺了我滅口。
但我答沒有,楊素看來似乎也並不相信,他沉吟了陣,說道:“九公子,你來我府上,都有誰知道?”
我說道:“我知會過太子殿下。”
楊素露出奇異笑容,“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呢?”
我心裏jing覺,沉吟了陣,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楊素森然笑道:“除了太子殿下以外,沒有別的人知道你來越王府了,是麽?”
我默不作聲,心裏隱約猜到楊素的用意,“你想軟禁我?”
楊素笑著說道:“不敢,我隻是想要請九公子到我府上盤旋幾天,順便幫忙尋找李金藏起來的那件物品,另外,我也有許多的事情,想要向九公子請教。”
我默不作聲,背後冷汗如注。
我走錯了一步棋。
我沒有想到楊素會軟禁我。
如果我預先考慮到這一點,那麽出發之前我知會的人就不僅僅隻是楊勇,還會包括綠蘭,楊勇是靠不住的,他也根本沒有能力救助我,如果我陷落在越王府,唯一有能力又會來救助我的,隻可能是綠蘭。
楊素步步進步,“九公子,那物品究竟被李金藏在我府上什麽地方了?”
我笑著說道:“我說過了,你明天撤了奏章,我就會差人來告訴你。”
楊素yin冷的笑,說道:“我現在就想知道。”
我默不作聲,心念千轉,苦苦思索脫身的辦法。
楊素笑出來,樣子頗是有些得意,“九公子,你不需要再做無謂掙紮,你行事雖然有奇效,但還是沒有徐綠珠老到,不會計劃退路,如果今天換了是徐綠珠,我就決無可能軟禁得到她。”
我默不作聲,知道楊素說的是實話,想起之前還曾信誓旦旦對長孫晟說,我不需要綠珠的護衛,真是汗顏。
就在這個時候,晉王推門走了進來。
楊素和我看著他,都有些驚訝。
晉王卻沒有解釋自己的來意,隻是仔細打量我,出了會神,說道:“你現在立刻離開越王府。”
我訝然。
楊素皺眉,說道:“九公子很可能看過徐阿尼那份供狀,絕對不能放他走。”
晉王說道:“叔父,不放不行,剛才有人送了消息給我,說徐阿尼那份供狀在他的手上,要我即刻放九公子離開越王府,否則他就將供狀送交錄冤局,錄冤局現在是直接隸屬於父皇,不受其他人管轄,對朝中大臣更有先捕後奏、先斬後奏的權利,一旦那供狀送進去,你我兩人頃刻之間就會被下進大牢,錄冤局整治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楊素說道:“你相信他手中有供狀?”
晉王淡淡說道:“不得不信,其人隨消息還送來一份供狀的手抄本,一字不差。”
楊素沉吟了陣,說道:“送消息的人是誰?”
晉王不無嘲諷的笑,說道:“就是你那個心腹執筆,於宣道。”
楊素皺眉,“於宣道?他做什麽要救九公子?”
晉王說道:“如果我料得不錯,他應當跟蕭藏一樣,也是武陟徐家的人。”
楊素大是震驚,說道:“我府中究竟還有多少人是武陟徐家的人?”
晉王無奈又惆悵的笑,說道:“我不知,也許個個都是。”
楊素打了個寒戰,看著我,沒再做聲。
我自越王府出來的時候,特意留意四周,但是沒有看到於宣道。
我慢慢的順著街道回東宮殿,中途有一個樣子十分伶俐的小少年走到我跟前,笑著問我:“是否是徐九公子?”
我蹲下身,說道:“是。”
小少年遞給我一封短信,說道:“一位先生托我交給你的。”
我自衣內摸出一小塊碎銀,交給小少年,笑著說道:“有勞你了。”
小少年拿了銀子走開。
我拆開短信,隻見裏邊寫著:字付九公子,求晚九時鳳紀樓一見。於宣道。
鳳紀樓是長安城內最為雅致的畫樓,裏邊有許多知名的歌女,是本朝文人最喜歡的聚會場所。
晚九時,我按照約定來到鳳紀樓,果然看到了於宣道。
我笑著說道:“於先生,多謝你替我解圍。”
於宣道冷淡的看了我一眼,跟著垂下長睫,淡淡說道:“不用。”
我有些尷尬,輕輕咳嗽一聲,說道:“於先生約我來,是為什麽事?”
於宣道說道:“我想問你要一樣東西,作為替你解圍的答謝。”
我默不作聲,心裏開始jing覺,“什麽東西?”
於宣道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我,那樣子仿佛是盯著青蛙的蛇,“我要一根你的手指。”
我心下一沉,笑著說道:“你要我的手指做什麽?”
於宣道清冷的笑,慢慢說道:“恐嚇徐綠珠。”
我說道:“你為什麽要恐嚇綠珠?”
於宣道說道:“容七公子一直在尋找天書庫的鑰匙,根據我們掌握的消息來看,那把鑰匙現在已經回到徐綠珠的手上,但是她不肯交出來,你是徐綠珠最緊要的人,所以容七公子就想,如果奉上一根你的手指給到她,不知道會否令她改變主意。”
我笑出來,說道:“原來你是容七哥的家奴。”
於宣道說道:“是。”
我沉吟了陣,問道:“容七哥為什麽非要找到天書庫的鑰匙?是否是他想查閱天書庫裏邊那些卷冊?”
於宣道躊躇片刻,說道:“不是,個中的原因,告訴你也無妨,自從你和韶五公子脫離徐家之後,主事老爺就宣布,要用三道考題,在剩餘的七名少主子當中選出徐家下一代當家主事,這三道考題中的第一道,就是找回徐綠珠盜走的天書庫鑰匙。
徐家的家規原本是有規定,徐家的人,無論家奴還是主子,在任何時候,不得以任何理由殘害自己人,但是主事老爺今次又特別吩咐過,說第一道考題隻看結果,不計手段,所以容七公子才敢鬥膽借九公子的手指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