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第一章 禦北樓

五月初五,這天是端午節,我收到了綠蘭差八百裏快馬送來的消息,她在短信中寫道:字付綠珠,廣以五百禦林軍在容華寺狙擊九公子,斛斯政力戰而死,九公子被俘。

我斟酌良久,複道:召禦北樓去護衛他。

我一共有二十五名狙擊手,其中三名來自西南林邑國,即是禦北樓、李道興和斛斯政,這當中,又以禦北樓最為犀利,出手也最是凶狠。

五月初十,綠蘭再度送來短信:宣貴妃織集莫須有罪名,不ri即會將九公子充軍遼西弘州,抵禦吐穀渾人,另:收到禦北樓消息,九公子遭到刑求,吐血不止。

弘州是開皇年間新設置的州郡,地曠人稀,生存條件比寧夏靈武更為惡劣,又靠近吐穀渾國,時常受到吐穀渾人的侵擾,所以許多論罪當死但犯罪情節輕微的罪囚都被放逐到那裏充軍。

我心中氣急,複道:令禦北樓劫牢。

五月十四,綠蘭複我:禦北樓劫牢未果,九公子被枷,另:廣被不明身份人士襲擊,胸口被刺。

五月二十ri,綠蘭送來短信:九公子昨ri啟程前往弘州,其人足鎖鐵鏈,身披枷鎖,甚苦甚苦,已令禦北樓暗中尾隨護衛,另:隨信附上九公子的行進路線和匕首,綠珠,你知道該怎麽做?

五月二十一ri,我考慮再三,拿了綠蘭送來的地圖和匕首,離開休咎營。

六月二十五ri,我趕到遼西弘州,當天下午,所有從長安充軍來弘州的罪囚都到州府衙門口集合,我混在當地百姓中,仔細查看,但是沒有發現九公子。

我焦躁不已,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記號,跟著回到客棧。

傍晚十分,禦北樓來客棧找我。

我劈頭就問:“九公子呢?”

禦北樓答道:“回主子爺,九公子在進入弘州邊界後,即被吐穀渾人劫持,目前應當是在吐穀渾國的都城伏俟城。”

我氣結,“你當時在哪裏?為什麽不出手?”

禦北樓答道:“彼時吐穀渾人一共出動七百二十五名騎兵,我殺死其中的五百七十名,但是九公子還是被人劫走。”

我沉吟了陣,問道:“隨行人當中,有無其他罪囚被劫持的?”

禦北樓答道:“沒有,其他人安然無恙。”

我問道:“吐穀渾人有沒有攻擊押解罪囚的官員和衙役?”

禦北樓答道:“沒有。”

我想了想,冷笑出來,“好,我先去伏俟城找九公子,你現在搜索今次押解罪囚的官員、衙役,還有弘州州府衙門的官長,將他們一個不留,全部屠宰掉,完事之後,立即到伏俟城來接應我。”

禦北樓離開後,我即出門去,在馬市上買了一匹健壯的波斯草馬,隨後回客棧休息。

到了夜半十分,我悄聲起來,翻身上馬,直奔伏俟城。

我選在夜間趕路是原因的,伏俟城在青海以西,距離弘州有五十四裏左右,以我的騎術,趕到那裏大約需要三個時辰,但是六月的弘州,天氣無比炎熱,我身子已經大不如前,很是擔心白天趕路會中暑,所以決定晝伏夜出。

波斯草馬的腳力很好,天亮的時候,我趕到了伏俟城外,有穿著長服的守衛見著我,大聲喝斥道:“哪裏來的蠻子?”

我翻身下馬,把波斯草馬背上的一隻大口袋解開,露出裏邊製作jing良的刀器和青銅盾牌,說道:“去通報定城將軍,就說有中原大隋國幹子城特使、武陟徐綠珠求見,其人帶有上好刀器和盾牌樣品,想要上呈呂誇王。”

定城將軍的名字叫做鍾利房,他原本是河西人,前周朝的時候,他擔任河西總管職務,在保定四年的冬天,我曾經替他代為購置過一批兵器,算是舊識,但是隨後他帶著那批兵器叛逃到吐穀渾,我們就再沒有聯係。

呂誇王是當前吐穀渾的可汗王,吐穀渾國的風俗很似突厥國,所以一國之主的尊稱也沿襲了突厥國的慣例,但實際上,吐穀渾人是鮮卑人後裔。

守衛將信將疑,不過還是進去通報。

我在門外等了有一刻鍾的功夫,就見著鍾利房大步流星的走出來,笑容滿麵的說道:“綠珠,綠珠,我不是在做夢吧?是什麽風將你吹到這樣鳥不拉矢燕不下蛋地方來的?”

我笑著打量鍾利房,八年不見,他比以往更加幹練,也更加健碩,“我有一批上好的刀器和盾牌,想要請你幫手牽線,呈給呂誇王。”

鍾利房狡猾的笑,“我幫你引薦,有什麽好處?”

我笑著說道:“我手上這批刀器,一共有一千四百件,全部是幹子城采用一種新式方法冶造出來的,工匠們將這種刀稱之為宿鐵刀,它的刀刃鋒利無比,又很是柔鋌,可以發揮尋常刀器五倍的效力,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賣你五百件。”

鍾利房目露貪婪之sè,笑嘻嘻說道:“價錢怎麽算?”

我笑著說道:“放心,工本價。”

鍾利房笑道:“一言為定。”他頓了頓,又狡猾的笑,說道,“綠珠,你千裏迢迢的趕到伏俟城,不單單是為著和呂誇王做生意這麽簡單吧?”

我笑道:“你認為呢?”

鍾利房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想了想,湊到我跟前低聲說道:“你是給徐家貶謫來伏俟城的?”

我笑出來,眼中波光微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鍾利房幹笑不已,伸手拉了波斯草馬,順手撈起地上的兵器袋子,“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我府上再說。”

這天我即宿在鍾利房的宮邑,吃過晚飯之後,他找到我,謹慎問道:“綠珠,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被徐家派駐來伏俟城收集消息的?”

我笑出來,說道:“不是。”

鍾利房說道:“那你來做什麽的?”

我說道:“我來找一個人。”

鍾利房問道:“誰?”

我沉吟了陣,說道:“徐九公子。”

鍾利房訝然說道:“徐九公子來了伏俟城?這件事我怎不知道?”

我說道:“他是被人劫持來的。”

鍾利房哦了聲,問道:“劫持他的人是誰?”

我說道:“也許是呂誇王,也許是可博汗太子。”

可博汗太子是呂誇王的長子。

鍾利房問道:“你這樣推斷的原因是什麽?”

我說道:“九公子是被騎兵劫走的,放眼整個吐穀渾國,隻有兩個人能夠調動騎兵部隊,一個是呂誇王,一個是可博汗太子。”

鍾利房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說道:“應該是可博汗太子派人做的,呂誇王從上個月初四開始,就去東邊的曼頭城避暑,到現在也沒回來,可博汗太子最近跟隋國人之間的聯絡倒是多多。”

鍾利房想了想,皺眉說道:“但是我就奇怪,可博汗太子劫持徐九公子做什麽呢?如果他是想要利用徐家的資源,應當去劫持析大公子才對的,九公子自開皇元年被除名後,在徐家已經沒有地位可言,劫持他基本是毫無用處。”

鍾利房口中所說的析大公子,指的是負責徐家西北沿線業務的大公子徐析。

我說道:“還不止這些,九公子的麵容在離開徐家之前已經給我徹底置換過,隻有少數的幾個人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可是今次吐穀渾騎兵準確無誤的認出了他。”

鍾利房沉吟了陣,說道:“難道是有隋國人買通了可博汗太子,讓他狙擊九公子?假如是這樣的話,九公子豈非很危險?”

我麵有憂sè,說道:“所以我才急著趕來伏俟城。”

鍾利房說道:“但是要搜索太子的宮邑,一定要有呂誇王的手諭才可以,否則會給太子的守衛亂刀刺死的。”

我笑出來,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一點,你放心,隻要你能夠幫手引薦我見到呂誇王,我就一定能夠要到手諭。”

鍾利房笑出來,說道:“我明天早上就帶你去曼頭城,順便和你較量下騎術。”

我笑出來,說道:“不用等到明天了,我們今天夜間就出發。”

鍾利房吃驚的笑出來,說道:“你還真是xing急。”

我笑著說道:“我早一天找到九公子,你就早一天得到那批兵器。”

鍾利房立刻說道:“好,晚上就晚上。”

當天夜間的戌時左右,我和鍾利房從伏俟城出發,次ri淩晨寅時趕到曼頭城,稍稍休息了會,到天明時候,鍾利房帶著我去到城裏最大的一處宮邑門口,對守衛說道:“請幫手通報呂誇王,就說伏俟城的定城將軍鍾利房求見,有要事稟告。”

守衛眼皮也沒抬一抬,說道:“可汗說過,避暑期間概不理事。”

鍾利房摸了摸鼻子,縮到一邊,尷尬笑道:“綠珠,你也看到了,我已經盡力。”

我彎唇笑出來,整了整長衣,走到那守衛跟前,說道:“煩請通報呂誇王,就說大隋國武陟人徐綠珠,已經掌握確切證據,證明可博汗太子意圖借兵叛國,謀逆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