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第五章 攝圖可汗

這天下午三時左右,我趕到白道川,找到長孫晟和攝圖可汗所在的狩獵場,發現整個獵場被突厥鐵騎全線包圍,遂決定不主動出擊,隻在一處僻靜角落耐心等候,過了有小半個時辰,終於給我等到一名落單的突厥士兵,我趁他不備,出手襲擊他,奪了他的兵服穿在自己身上,進入獵場。

白道川獵場占地遼闊,這獵場不獵走獸,專獵飛禽,確切的說專獵雕鳥,因此放眼望去,整個獵場平整坦途,除了稀疏的胡楊木和低矮灌木以外,半點遮掩也無,不像其他獵場那樣林森草密。

我摸進獵場,對著偌大的獵場出了會神,隨後找了個跑腿的漢人小廝,對他說道:“右丞大人令我來拿幾隻羊,想請問新鮮的活羊都是圈在哪裏的?”

雕鳥是肉食鳥禽,xing情凶暴狡猾,翅膀無比有力,當它發怒的時候,翼風生出的張力甚至能撲倒成年人,是很難獵取的鳥類,但這禽鳥也有一個弱點,就是喜愛吃新鮮的、甫自死亡的動物屍體,所以有經驗的獵人出獵時都會帶上活羊,在雕鳥出沒的地方屠宰,引它來攫取肉塊,趁機捕殺。

小廝說道:“在獵場西側的伊吳地,你沿著西向位直走到頭就看到了。”

我照著小廝的指點,一路向西直走到頭,果然見著一個羊圈,裏邊圈有三十來隻羊,我抽出腰間匕首,一氣屠宰了十二隻羊,將它頸項的血管全部刺破,又剝落羊皮,把羊肉斬成數截,拋在地上,十二隻羊料理完畢後,我擦幹匕首上的血跡,坐在旁邊大石上,耐心等待。

我沒有費心去搜索攝圖可汗和長孫晟一行人,其人追著雕鳥在移動,隻要我把雕鳥引來,他們自然就會跟來。

新鮮羊肉的血氣和膻氣在伊吳地上空蒸騰,很快引來兩隻雕鳥,在我頭頂盤旋,見我沒有動靜,其中一隻遂試探著俯衝去叼羊肉,我取下肩上長弓,振臂開弓,箭頭直shè它羽翼,那雕鳥也十分機jing,聽到長箭破空的聲音,立刻拔高飛起,我臂力不強,長箭堪堪擦著它翼尾,隨即落下。

就在這時,遠方隱約傳來急促馬蹄聲,聽聲音應當是有數十騎在向伊吳地方向疾馳,我收起長弓,露出笑容。

最先出現的是一名魁偉壯漢,**一匹高頭大宛馬,手持利斧,身後另還有十名突厥鐵騎,每人肩上都背著箭囊和角弓。

十一人將我圍在中間,魁偉壯漢挽緊韁繩,控住大宛馬,繞著我轉圈,問道:“你是哪一營的兵士,奉誰的指令在這裏屠宰活羊?”

我沒做聲,握緊手中匕首,嚴陣以待。

壯漢冷笑,“原來是佗缽小狗的人。”他揚起利斧,挾著風雷之勢,朝我頭頂直劈下來,我閃身避開,他第二斧又如影如隨的橫劈我頸項,我避開鋒刃,縮身到他馬下,斬斷馬前蹄,匕首外翻刺入馬腹,將馬剖膛,大宛馬吃痛嘶鳴,仆倒在地上,壯漢的兩腳套在馬鐙上,來不及甩開,結果半片身子給沉重馬屍壓住,動彈不得,我欺身上前,用膝蓋頂住他胸口,匕首挺在他咽喉處,笑著說道:“我不是佗缽小狗的人。”

說完我站起身,摘下麵上頭盔,垂手立在旁邊。

壯漢說的佗缽小狗,指的是突厥國當前的另外一位可汗佗缽,突厥國當前一共有兩位可汗,即是佗缽可汗和攝圖可汗,兩人是親叔侄,攝圖是突厥國前任可汗木杆的長子,原本是突厥國汗位的當然繼承人,但是木杆可汗病卒時,出人意料的把汗位傳給了弟弟佗缽,佗缽繼承汗位,賜封攝圖為東爾伏可汗,統領其牙城東麵一小塊地,體麵的把他踢出了突厥王庭,兩叔侄原本關係親厚,至此因為汗位的緣故,生出心結,互相攻防,攝圖可汗固然暗自差人刺探佗缽可汗消息,想要奪回汗位,佗缽可汗也時刻留意攝圖可汗動靜,想要尋找機會將他徹底鏟除以安心。

壯漢踢落馬鐙,推開馬屍,一躍而起,jing惕注視我,“你是隋國人?”

說話間趕來一撥隋國漢騎,帶隊的那人,正是長孫晟,可是他並沒有走近,隻是站在離我有幾米遠的地方,目不轉睛看著我,樣子似是歡喜又似是害怕,犀利鷹眼亮得出奇。

我對著他露出笑容,“長孫晟,是我。”

長孫晟如夢初醒,心慌意亂翻身下馬,跌跌撞撞跑到我跟前,麵sè如雪一般,哽咽難言,淚如走珠,“主子爺。。。”

我笑出來,“許久不見,倒不知道你沾染上愛哭的毛病了。”

長孫晟靦腆的笑,擦幹臉上熱淚,“之前收到許先生消息,說你不ri去突厥國,可能會經過掠河,我還不敢相信,”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你的身子真的大好了?”

我笑著點頭,“雖然不比從前,但確實是康複了。”

長孫晟笑道:“這就好,我收到許先生消息,雖然不怎麽相信,還是鬥膽聯絡了禦北樓過掠河來,現在其人就在我府上,隨時聽候差遣。”

我沉吟了陣,問道:“尚修明情況如何?”

長孫晟說道:“宮變結束之後,禦北樓把他送到武陟,許先生醫術極好,不僅救回他一條xing命,還把他調養的比以前更加健壯,隨後他回了揚州,現在仍然在陵二公子門下聽差。”

我沒做聲,心裏卻歎息,其實我私心裏一直希望,尚修明可以借著我給他造成的死亡事實,離開陵二公子,但他沒有,我顯然低估了他對陵二公子的忠誠。

我躊躇良久,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問九公子和廣的近況,“九。。。”旁邊那壯漢卻先我一步搶了話頭,“右丞大人,這女子是什麽來曆?”

我當即住口,心想這大約就是天意,我承諾過主事老爺,要放下從前的事,決不可再關注九公子和廣。

長孫晟指著我說道:“這位是我的家主。”又指著騎兵說道,“這位是攝圖可汗的近身侍衛,名字叫做挐邪,是突厥國第一勇士。”

我看著挐邪,若有若無的笑,挐邪麵上難看之極,冷冷哼了聲,“狡詐的隋國人,隻會用下三濫手段取勝。”他搶了旁邊一名騎兵馬匹,翻身騎上去,氣哼哼走了。

我和長孫晟相視莞爾。

長孫晟問道:“主子爺今次去突厥國,是想要做什麽?”

我說道:“主事老爺得到消息,說八公子在其牙城出現,他讓我把他找出來,帶回武陟,參加徐家下一任主事的選拔。”

長孫晟皺眉,“這件事我怎沒有聽說過?”

我溫言說道:“這說明你的觸覺還不夠靈敏。”

長孫晟臉上一紅,“主子爺教訓的是。”

我默不做聲,九公子那三字在舌下打轉千百次,終究也沒問出口,“我聽聞突厥國的攝圖可汗和你特別交好?”

長孫晟說道:“也不算特別交好,隻是時常來找我出獵,”他沉吟了陣,試探著問道,“主子爺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借攝圖可汗的這把手,代為尋找八公子?”

我說道:“是的,其牙城是西域重心,人員背景複雜,流動頻繁,我們在突厥國的實力又不強,要盡快找出八公子,非得找人幫手不可,攝圖可汗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長孫晟說道:“這想法倒是不錯,但就有一點,攝圖可汗xing情剛毅,不受人威脅,也不聽人言,更極度排斥漢人,要想和他交易,一定要給出足夠**的代價,否則很難打動他。”

我說道:“放心,我給出的代價,絕對能夠打動他。”

長孫晟甚是歡喜,“那好,其人就跟在我身後不遠,我這就引你去見他。”

我卻笑,“不用,他已經來了。”

長孫晟回頭,果然看見挐邪護衛著攝圖可汗卷著煙塵疾馳過來。

攝圖可汗年約三十上下,容顏宛如刀刻,麵上甚有風霜,貌似是經曆過諸多憂患的人。

長孫晟笑著說道:“可汗,容我替你介紹,這是家主徐姑娘,她今次特意過突厥國,是有要事和你商議。”

攝圖可汗冷淡不屑掃我一眼,“我從來不和漢人賤女議事,”他看著地上的馬屍,“尤其是yin險狡詐、手段毒辣的漢人賤女。”

長孫晟尷尬不已,我卻笑,“攝圖可汗,我今次到突厥國,帶了好些有趣的物品,原本是有意要上呈給你的,不過照現在情形看來,你對我鄙夷不屑,我手上這物品想必也是看不上眼的了,當然那也沒什麽關係,”我眯眯的笑,“我可以把這物品改呈給佗缽可汗,猜他現在也一定極度需要。”

攝圖可汗沉吟了陣,“是什麽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