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第十四章 尚書右丞

我問道:“他人呢?”

值事內監尖著嗓子說道:“皇上今天身子不大舒服,沒有上朝,劉大人恰好有本上奏,因此送了包裹到睹紫殿後,就直接奔伏波殿皇上寢宮去了。”

我笑著說道:“你知不知道劉大人想要跟皇上議什麽事?”

值事內監說道:“據說是為了開渠的事,皇上有意要集百萬民工,在沁水和南運河之間開一道永濟渠,把沁水和南運河連接起來,形成新的水運路線。”

我問道:“這是皇上自己的主張,還是朝臣提出的建議?”

值事內監說道:“皇上自己想出來的。”

我說道:“劉大人是讚成還是反對?”

值事內監說道:“貌似是反對的,理由是這樣做法擾民,不利於農事安排,因當前正是農家收割穀物和粟米的季節。”

我沒做聲,沉吟了陣,說道:“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值事內監笑著說道:“奴婢耳朵比較長,胡亂聽來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猜他沒有說實話,但也不和他計較,“耳朵長不是什麽壞事,但嘴巴快,可就要小心了,公公在宮裏當差,應當最清楚禍從口出的道理。”

值事內監點點頭,笑嘻嘻說道:“綠珠姑娘教訓的是,奴婢一定改正,從此謹言慎行,再不說三道四了。”

我轉口說道:“劉大人除了送來包裹,還有無其他口信給我?”

值事內監眨眨眼,笑出來,“仿佛是有的,但是奴婢恰好忘記了。”

我自衣內掏出一粒夜明珠,悄悄塞在值事內監手裏,“公公再仔細想想。”

值事內監麵露喜sè,笑嘻嘻說道:“啊!想起來了,劉大人說,綠珠姑娘要是無事,不妨到伏波殿去一趟。”

我笑道:“他讓我去伏波殿做什麽?”

值事內監笑道:“這個奴婢就不知了,劉大人沒有提。”

我沉吟了陣,笑著說道:“好了,我知道了。”

值事內監又說道:“姑娘稍後要去伏波殿,可以找奴婢帶路。”說罷衝我眨眼,還悄悄扮了個鬼臉。

我心下一動,那眼神熟悉之極,似極一個人,就是綠蘭,我沉吟了陣,笑著說道:“白雲飛暮sè,綠水激清音,下句。”

值事內監愣了片刻,不甘不願接口說道:“澗戶散餘彩,蘭亭凝宿yin。”

這是很久以前,我和綠蘭還在宇文府做奴婢的時候,有一次一同讀古詩,找到的兩句詩句,因為暗含了綠蘭的名字,所以她十分喜歡,告訴我說,如果以後兩個人分散了,彼此認不出對方來,可以拿這四句詩來識別。

我又驚又喜,真的是綠蘭,轉念卻又想,綠蘭既然進宮,邢子高是不是也進宮了?我心裏jing惕,但笑容不改。

綠蘭怏然,悶悶說道:“綠珠姑娘眼光還是那麽犀利。”

我眯眯的笑,“不是我眼光犀利,是別人露的破綻太多。”又笑著說道,“我把這包裹找個地方放好,就去伏波殿,公公稍等我片刻好麽?”

綠蘭說道:“行。”

我拿著包裹回到內室,解開外邊的牛皮油紙,裏邊是一塊緞子布麵,解開緞子布麵,隨後露出來的,正是母親之前在傳給承雲的短信中提到的蠶絲甲。

這蠶絲甲很輕,但異常結實,穿在身上,雖然不能說是刀槍不入,尋常的箭矢,是傷不到的。

我把蠶絲甲貼身穿好,出門去找綠蘭,笑著說道:“我們走。”

綠蘭帶著我,出了睹紫殿,來到伏波殿門口,對我說道:“你在這裏候著,劉大人和皇上議完事,就會出來,我有事,要先走。”

我說道:“我要怎麽找你?”

綠蘭笑道:“你不用找,我就在睹紫宮外間值更,你有事讓宮女傳喚一聲就可以了,我在此間的名字叫小福。”

我笑著說道:“好,我記下了。”心下卻頗是吃驚,綠蘭在睹紫宮值更,但包裹卻是經由劉士龍交她轉交給我,這隻能說明,母親安排在長安接收包裹的人不是她,綠蘭不是母親派來的人。

我沉吟了陣,問道:“你知道劉大人那包裹裏邊是什麽?”

綠蘭笑道:“你沒拆?”

我麵不改sè的說道:“沒呢,怕你等及了,找了個地方放著,就出來了。”

綠蘭笑道:“那包裹不是我封的,我也不知道裏邊是什麽,你稍後回去拆開看看,要是東西比較有趣,記得找我一起玩。”她衝我扮個鬼臉。

我不置可否的笑,沒再做聲。

綠蘭走後,我獨自等在原處,約有一個時辰,就見著有一位文官模樣的人自內庭出來,我迎上去,含笑請安,“是否是尚書右丞劉大人,奴婢徐綠珠,給大人請安。”

來人皺眉,“微臣是劉士龍,原來你就是徐綠珠,”不動聲sè打量我,頗是有些不屑,“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心裏發笑,心想不是你讓我來找你的麽,不過想到文官麵皮薄,我也不拆穿他,順勢說道:“奴婢有件事,想要問劉大人,是否方便借一步說話?”我想知道,這包裹是不是六公子交給他的,如果是的話,我就要借他的口,把承雲已死和綠蘭進宮的消息帶給六公子。

劉士龍皺眉說道:“你是皇上後宮的人,雖然沒有封號,但也要遵守宮中的規矩,宮妃內監,按例是不當和朝臣有私下往來的,你有什麽話,直接在這裏問。”

我笑出來,“也好,奴婢今早收到劉大人托人帶來的包裹,心裏很感激。”

劉士龍說道:“微臣也是受人之托,包裹既然帶到,微臣就放心了。”

我說道:“想請問劉大人,是受哪一位朋友之托,送這包裹給我的?”

劉士龍看著我,沒有回答我問題,卻反口說道:“我聽聞皇上對綠珠姑娘很是看重,許多事都會找綠珠姑娘商量,”他沉吟片刻,“綠珠姑娘的建議,皇上基本都會采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心念一轉,笑著說道:“劉大人今次求見皇上,想必結果不盡如人意?”

劉士龍驚訝說道:“你怎麽知道?”

我說道:“你從內庭出來,麵sè憂慮,步履沉重,所以奴婢鬥膽猜測,皇上駁回了你的奏本。”

劉士龍苦笑道:“是。”他歎口氣,“皇上有意要在下個月開鑿一條永濟渠,連通沁水和南運河,使得水路通暢,這工程十分好大,我和工部二曹尚書事趙仲卿大致估算過,就算征集百萬民工,至少也要三個月,我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麽,當前正是農事最為繁忙的時候,這樣行事是會激起民怨的。”跟著話鋒一轉,“綠珠姑娘,你可否幫我勸解皇上,放棄這念頭?”

我笑著說道:“皇上xing子一向剛愎,要勸他放棄開渠的念頭,隻怕不大可能,但可以盡力說服他將工程延後動工,錯開當前的農忙季節。”

劉士龍似有所悟,“是了,這也是個辦法。”他又看了我一眼,“要說服皇上把工程延後,綠珠姑娘有沒有建議給到我?”

我心裏發笑,就等你這一問了,“劉大人,建議我現成就有,但你須得先告訴我,那包裹究竟是誰給你的?”

劉士龍瞪了我一眼,“是尚書省一位新進的虞曹郎中。”

我問道:“叫什麽名字?”

劉士龍說道:“說是叫狄士文,自稱是你的親戚,從你家鄉來。”

我問道:“他做什麽不親自將這包裹拿給我?”

劉士龍說道:“其人是新進官員,官職級別也不高,沒有進出內宮的資格,所以找了我代為轉交。”

我笑著說道:“劉大人真是熱心,奴婢感激不盡。”

劉士龍麵上一紅,躊躇了陣,才說道:“不敢,實際上,微臣之所以答應幫這個忙,主要還是因為,狄大人同我說,你有辦法替微臣解決當前和皇上的爭執。”

我笑出來,劉士龍到底是文官,麵皮薄,禁不起激,三下兩下就露出本意。

劉士龍見我不做聲,出聲催促,“綠珠姑娘,微臣還在等你的建議。”

我出了會神,“我最近在宮中,聽宮女們議論,說突厥國的佗缽可汗差了朝臣來向皇上求婚,不知道是有的是沒有的?”

劉士龍說道:“有的,不過他差的不是朝臣,而是他的小王子拓特勤大人。”

我問道:“皇上好似是選定了一位宗女,封號義成公主,準備遠嫁突厥國?”

劉士龍說道:“朝議的時候有這樣提到,但還沒有確定,”他有些沉不住氣,“這和開渠有什麽關係?”

我笑著說道:“劉大人,你不要著急,聽我說完,按照每年的慣例,從六月初起,端門街就要開始演角抵大戲,屆時天下的奇伎異人都會雲集到長安,拓特勤大人是第一次來中原,我猜想他一定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盛會,你就在這上邊做點文章吧。”

劉士龍問道:“我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