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與子歸
我大喜過望,燕子獻又說道:“但是我有條件。”
我問道:“什麽條件?”
燕子獻說道:“入夜之前,你一定要連人帶兵符拿回來還我。”
我說道:“我答應,不過,如果中間出現兵員損折,你要我怎麽賠你?”
燕子獻笑道:“放心,我每年都有百名的兵員損折名額,隻要今次死傷兵員不超過百名,我都有辦法遮掩過去。”
我說道:“如果超過了百名呢?”
燕子獻輕描淡寫說道:“如果超過了百名,那就是我運氣不好,以後每年的這個時候,你記得備些水酒給我吃。”
我打了個寒戰,咬牙說道:“熊掌六,你做好準備,如果我今次損折超過百名守備兵,你就跟我走,我有辦法保護你周全的。”
燕子獻隻是笑,“啞巴七,我跟你不同,我一生一世都不叛離徐家,徐家讓我生我就生,徐家讓我死,我也願意,你要是真的為我好,就盡量珍惜我借給你的人馬,控製損耗。”
我說道:“是。”
燕子獻沉吟了陣,又說道:“前幾天高腳五來探望我,說他奉陵二公子的指令,到長安來狙擊你,你和他有無遭遇到?”
我默不做聲,燕子獻輕歎口氣,說道:“他是否還活著?”
我搖頭。
燕子獻自懷中抽出一件絲帕包裹的物品,放在我手心,“這是高腳五讓我轉交你的。”
我打開絲帕,不由呆住了,裏邊裹的是我的匕首,“這匕首怎麽會在尚修明的手裏?”那匕首明明是給廣搜去了的。
燕子獻說道:“高腳五說過,是陵二公子給他的?”
我心中疑惑,“陵二公子為什麽會有我的匕首?”
燕子獻看著我,淡淡說道:“按照陵二公子的說法,匕首是徐九公子送給他的。”
我眼眶發熱,心中卻泛起寒意,九公子拿到我的匕首,為什麽不還給我,卻送給了陵二公子?
燕子獻憐惜看著我,伸出拇指擦拭我臉上淚水,“綠珠,不要胡思亂想,找到九公子,問個究竟。”
我點點頭,擦幹淚,帶著燕子獻出借的六千鐵騎趕去西門,到達外城的時候,發現半邊西門城樓已經被炸毀,馬嗣明等人陷在數千禦林軍和京畿守軍的包圍當中,兀自苦苦支撐,地上血流成河,橫七豎八倒著無數具屍身,我夾緊馬腹,抽出長刀,一人一騎如箭一般直奔包圍圈,六千鐵騎跟在我身後,蹄聲如驚雷,外圍弓箭手發現不明身份人士來襲,紛紛放箭,但箭身力有未逮,根本無法shè傳鐵騎的青銅鎧甲,有步兵誤以為是遭遇到突厥鐵騎,驚恐叫道:“突厥人,突厥鐵騎來襲!”
我一刀砍翻那步兵,一路向中心逼近,遠遠看見小童揮舞雙錘,和馬嗣明背靠背,苦戰四名身形壯碩男子,兩個人jing疲力竭,險象環生,我伏低身子,撈了地上一名弓箭手的硬弓,shè出三支流星箭,將圍攻兩人的三名男子shè死,小童愣了片刻,回身四顧,發現了我,驚喜之極,大聲叫道:“徐姐姐。”一錘打死第四名男子,和馬嗣明且戰且退,向我靠攏。
禦林軍經過最初的恐慌,逐漸鎮靜下來,樊子蓋站在城樓上,指揮步兵和越騎部隊試圖重新聚攏,但徐家守備兵死守住城門缺口,無論越騎部隊怎樣衝擊,都不能收攏包圍圈,樊子蓋焦躁不已,馬嗣明自懷中掏出一隻開山雷,點燃引信,擲上城樓,轟的一聲響,樊子蓋從城樓上栽下來,禦林軍見到主帥被襲擊,頓時亂了陣腳。
小童接連錘殺數十名兵勇,馬嗣明和剩餘狙擊手緊跟其後,很快行至我馬前,笑著說道:“徐姐姐,你終於來了,再晚一小會兒,我也撐不住了。”
我問道:“有無受傷?”
小童說道:“我是沒有,就不知道師兄怎樣。”
馬嗣明笑道:“我也沒有。”
我沒做聲,他胸口血跡斑駁,麵sè蒼白如雪,沒有受傷決無可能,我沉吟了陣,自錦囊內掏出兩粒綠sè藥丸遞給他,“你把這個服了。”
馬嗣明服了藥丸,微微皺眉,“好苦的藥丸。”
我說道:“良藥苦口。”
馬嗣明露出笑容,“也對。”
我輕咳了聲,說道:“還剩下多少狙擊手?”
馬嗣明說道:“損折了將近一半,還剩十八人。”
我問道:“禦北樓呢?”
這時一名滿身血汙的男子趕緊出列,“主子爺,我在。”
我問道:“媽媽是怎樣安排逃生路線的?”
禦北樓說道:“按照老主子爺的安排,我們要先去扶風郡,在一個叫做安平村的地方暫時落腳,等到六月二十四後,經涿郡,取南運河到穎州,在涇水乘船,到兗州洹水郡玉堂村小息,七月二十七後,取道涇水回相州基地。”
我皺眉,“為什麽不讓我直接回相州基地?”
禦北樓含混說道:“老主子爺說了,讓你照計劃行事就可以,不需要多問。”
我心中疑惑,沉吟了陣,說道:“好,就去安平村。”
一行人殺出重圍,來到西城外的樹林,卻沒有見到九公子,我心中焦躁,在原地來回打轉,“他會去了哪裏?”
馬嗣明說道:“綠珠,你也不用著急,我們先到安平村住下,再慢慢打聽九公子的下落。”
我歎了口氣,摸到腰間的匕首,突然說不出的難過。
暮sè四起時候,我們趕到方城,找到燕子獻,交還他兵符,仔細清點人數,發現剛剛好損折了九十九名兵員,燕子獻笑道:“看來今次我又躲過一劫。”
我展開雙臂抱住燕子獻,想起尚修明,心中酸楚難言,黯然淚下。
燕子獻卻笑,拍拍我的後背,又將我臉上血跡擦拭幹淨,“快走。”
我翻身上馬,帶著馬嗣明出發直奔扶風郡的安平村,在當天淩晨時候到達,媽媽安排人手在村口接應,住處是一間三進三出的寬敞宅院,正門的匾額上依稀寫著馬府chun秋四個字,小童眯眯的笑,“師兄,這就是你們馬家的祖宅?”
馬嗣明說道:“是,”他若有若無看我一眼,“我爹媽都住在這裏。”
我心念一轉,“六月二十四是什麽ri子?”
馬嗣明笑道:“我爹的壽辰。”
我額間莫名的開始冒汗,“誰能告訴我,兗州洹水郡玉堂村是什麽地方,七月二十七又是什麽ri子?”
馬嗣明露出笑容,“兗州洹水郡玉堂村,是你出生的地方,七月二十七,是你的生辰。”
我腦中轟的一聲響,“胡說,我明明是出生在武陟徐家堡,我的生辰是四月初九。”
馬嗣明柔聲說道:“你累了,先睡一覺,明天我們再來討論這些問題。”
我沒做聲,良久輕歎口氣,我真的累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疲累,我低下頭,“你說的對,我累了,需要休息。”
有小廝將我帶到一間幹淨整潔內室,等他走後,我倒頭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聽見馬嗣明在外間輕聲問話,“綠珠醒了麽?”
有婢女回道:“沒有,仍然在睡。”
我翻身閉上眼。
又不知過了多久,說話的人換成了禦北樓,“主子爺醒了沒?”
馬嗣明說道:“沒有。”
禦北樓不無憂慮說道:“她都睡了四天了,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我很擔心她長睡不起。”
馬嗣明說道:“放心,她隻是太辛苦,沒事的,”又問道,“四路人馬都派出去了?”
禦北樓說道:“都派出去了。”
我睜開眼,坐起身來,兩個人聽到內室動靜,立刻推門進來,“綠珠,你醒來了?”驚喜之極。
我問道:“什麽四路人馬?”
馬嗣明說道:“你出逃長安的消息已經傳揚出去,徐家整個中原的家奴都在搜索你,楊廣也派了十萬兵馬在追擊你,所以我們安排了四路人馬,護送四位麵容和你相似的替身,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散出行,引開這些人。”
我出了會神,問道:“有沒有九公子的消息?”
馬嗣明說道:“暫時是沒有。”
我輕歎口氣。
馬嗣明柔聲說道:“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想要問我?”
我搖頭,隻覺心灰意冷,“沒有,我什麽都不想知道。”
馬嗣明笑眯眯說道:“這樣也好,我可以省下許多口舌。”
我氣結,“你。。。”
馬嗣明悠然笑道:“我怎麽了?”
我凶狠說道:“你出去,我稍後來找你,有許多事要問。”
馬嗣明笑道:“你剛剛不是說,沒有事想要問我?”
我氣結,“你這個人真是討厭。”
馬嗣明笑道:“承蒙誇獎,愧不敢當。”施施然負手出去。
禦北樓在旁邊竭力繃著臉,但他眼中有隱藏不住的笑意,我惱羞成怒,“你也出去。”
禦北樓退到外間,我翻身下床,一邊穿衣梳洗,一邊留心聽他倆說話。
馬嗣明悠然感歎:“真是個寶,越逗越是有趣,讓人愛不釋手。”
禦北樓笑道:“你喜歡就好,不過她好似還是念著九公子。”
馬嗣明笑道:“不打緊,來ri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