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他們的1997(中)
先說蘇琳琅和賀樸旭。
他們要去深水埗,而他們下山的這條路,其實就是曾經賀樸廷被綁架時,蘇琳琅帶著她的幾個蠢兵上山救人的那條路。
路已經重修過了,一條環山公路蜿蜒而下,又直插繁華的九龍大都會,過了就是深水埗。
賀樸旭都快四十歲了,火遍全亞洲,如今的新一代女孩子們叫他是男神。
但他依舊是那麽的傻,那麽的天真,他真的以為好萊塢來的導演比爾要上富士山拍飆車戲,隻是因為東京人比港人更有禮貌,也以為阿嫂那麽無禮,在導演攔路時開著窗戶傲慢的飆車通過,將對方扔在山坡上,雙方將再無合作之機。
可車才下山,經過曾經阿霞一把大火燒掉的艇戶區時,他就接到導演的電話了。
對方先問他車技怎麽樣,賀樸旭說還好。
對方又問他功夫怎麽樣,賀樸旭看一眼阿嫂,說:“比爾先生,我們龍虎影視就是以功夫片出名的,我們有全球最好的功夫指導,堪比李小龍。”
導演語氣激動而急促,說:“賀先生,如果剛才那位女士願意做我們的車技顧問,我想我們會很樂於把拍攝地選在港府的,也請你轉告那位女士,哦我的上帝,她應該去參加世界超跑錦標賽,明年的超跑冠軍一定會是她,天啦,她太棒了!”
……
導演繼續大喊:“怎麽會有人擁有那麽完美的車技呢,我一定要在電影上呈現它!”
賀樸旭的半生都是在被蘇琳琅帶著飛的。
他本是隻傻乎乎小豬崽,是阿嫂用她強大的力量把他帶飛到了天上。
十幾年轉眼,直到現在,他依然在被她帶著飛。
掛了電話,他後知後覺,大叫說:“阿嫂,導演比爾剛才隻是在找借口,他不選擇港府,是因為他不相信有人能在這兒玩成漂移,但他看到你漂成功了,他看到你的技術,他想把它放進電影裏,所以他答應了,他要在港府拍,還要你當顧問!”
再大叫了兩聲,他又說:“阿嫂,比爾是好萊塢第一功夫片導演,這幾年《007》過時了,票房遠不如他,咱們要火了,火遍全球了,咱們可太幸運了。”
跑車開著窗戶,風吹迷人眼,蘇琳琅於是戴上了墨鏡。
抿唇一笑,她大聲說:“你個傻瓜,幸運的是他,不是咱們,但他還算聰明,知道怎麽才能拍出好電影,是個好導演。”
再說:“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像原來一樣,動作找武替,車戲找車替,我會給你找人的,練起來吧,功夫得是真的,車技也得是真的!”
賀樸旭拍了十年戲了,但他是闊少嘛,再加上動作方麵港府有一套成熟的替身班主,他還真沒練過,他有點抗拒,但又不敢提反對意見,隻大聲問:“為什麽呀?”
蘇琳琅開車向來快,風拂過墨鏡,撫過她紮成丸子的長發,她大聲說:“你個傻瓜,有點野心好不好,我們不要做男二號,我們要做雙男主,而且你要用你的功夫搶男主的戲份和他的鏡頭,我們要港府港人,開著賽車衝向好萊塢!”
搶男主的鏡說來挺爽,開著賽車衝向好萊塢也很爽。
但練功夫和車技,賀樸旭覺得自己不太行呀!
他想反抗的,不過曾經是賀家,如今是整個港府,沒人敢反抗蘇琳琅的**威。
就好比此刻,他們開車經過的,尚在改造中的九龍城。
從建設到各種版塊的劃分都由她來話事。
九龍被徹底改變了,沒有女孩子站街了,她們有做服裝造型的,有做化妝品研發的,還有做化妝品推廣的,有開小店的,有做專賣店的,還有輻射向全亞洲做批發的,也沒有男孩子去當古惑仔了,他們有做物流的,有做美發的,有賣魚丸做餐飲的,還有做導遊的,形形色色的職業,合理合法,也遵紀守法。
而那一切,就來自於蘇琳琅的**威和她的鐵拳。
車一路往前,就會經過如今全亞洲女性都喜歡的購物聖地,LINLANG高端化妝品購物中心,它也是新九龍的新地標建築,由蘇琳琅和最早跟她一起創業的幾十個站街女,以及一幫風月小姐共同持有。
大樓前豎起巨幅的港姐競選海報,搭起台子,各色佳麗輪番登場,正在搞熱度。
號稱港姐製造機的陸六爺叼著雪茄站在遠處,在監控著舞台上的狀況。
蘇琳琅的紅色超跑車,車和車牌都是賀樸旭買的,車牌就叫LINLANG,她一般不怎麽開,但隻要開出來巡遊,大家就都知道是她出街了。
那不,陸六爺用餘光看到她的車經過,忙扔了雪茄,在朝著她的車揮手。
再往前走,是曾經賭徒滿門的大富豪博彩中心,它是另一座LINLANG化妝品中心,隻不過賣的化妝品更高端,門前也搭著台子,宣傳的是公海大遊輪,博彩觀景遊,袁四爺也叼著雪茄,披著大風衣戴著墨鏡站在台下。
他係統性的公海賭博這幾年蓋過了澳城博彩業的風頭還嫌不夠,搞起了環球博彩遊,就是一邊環球旅遊一邊賭博,倒是騙了許多東南亞的老錢們開開心心上船,環遊世界一圈,再變成窮光蛋,或者欠一屁股債被踢下船。
而因為澳城博彩業搶生意搶不過他所代表的港府博彩業,在1999回歸前,澳城的一幫賭場佬們乖的跟三孫子似的,澳城的治安都比原來好了不少。
袁四爺倒是沒有看到蘇琳琅的跑車經過。
但大富豪最近斥巨資從美利堅購買的,號稱全亞洲第一的,能容納三千人,擁有豪華大影院和劇場,各種賭具齊備的豪華大遊輪名字就叫LINLANG號。
蘇琳琅開著車繼續往前,在市裏她不好開的太快,她就要開的要慢一點。
經過一片工地時突然有人竄到路中央,站在紅綠燈下。
那是個染著黃頭發,打著耳釘,穿著露臍T恤和爛牛仔褲,戴墨鏡的男人。
這是標準的古惑仔打扮。
所以難道港府的社團還沒有消亡,還有人在混道當古惑仔?
眼看蘇琳琅的車靠,又正好是紅燈,那人也走了過來,彎腰:“阿嫂!”
蘇琳琅搖下車窗問:“水仔你在拍外景嗎,攝影機呢,怎麽也沒人跟著你?”
賀樸旭當然認識他,他是蘇琳琅的頭號小弟,也是唯一的小弟,水仔。
別看他醜,他怪,但十年轉眼,賀樸旭也隻憑《賭場風雲》火了一把,而他,在熬走別的男主角後,如今成了古惑仔係列當仁不讓的頭號男主。
他也是港府最後一個還在混道的古惑仔。
當然是在電影裏混。
指對麵的工地,他說:“阿嫂,我在那兒拍戲,剛看到您的車,還好趕得及。”
蘇琳琅著急孩子,急著要走,她說:“回去趕戲吧,別往馬路上亂竄,小心車撞到。”
水仔還是那麽的木訥,羞澀,趕在綠燈前說:“有時間記得來探我的班呀阿嫂。”
蘇琳琅點頭,一腳油門,她的車離開了。
水仔看到有幾個狗仔在拍自己,嗖的,他鑽綠化帶裏了。
他曾是一員見習綁匪,但後來及時轉舵跟了蘇琳琅。
他已經功成名就,也結婚了,崽都有了。
但隻要有蘇琳琅出現的地方,他就像個小雷達,會感應到她。
他喜歡鑽綠化帶的愛好也一直沒有變!
……
說回賀樸廷這邊。
宋時迂弄丟了孩子,也差點嚇丟了魂,才在大喘氣,賀樸廷已經開完會出來了。
他立刻迎上去:“老板,是不是要回去?”
賀樸廷卻問:“阿銘阿鈺呢?”
宋時迂一回頭,又驚出一身冷汗來,本該在他身後的孩子又不見了。
但還好,他叮囑過阿勇,讓他跟著倆孩子。
他趕忙給阿勇打電話,提心吊膽的問:“阿勇,小少爺和小小姐呢?”
還好阿勇盯著孩子的,倆孩子跑到鐵絲網邊上後,也隻站了會兒就又折回來了。
所以阿勇說:“我們在院子裏。”
賀樸廷正在往院子裏走,也已經看到倆小崽了,此刻正在看阿鈺兩條被草劃出紅痕的小細腿和小細胳膊腕兒。
阿鈺也是一回頭就看到阿爸額頭上的黑線和眼睛裏的不高興了。
他伸手,想讓她過來牽自己的手,但她偏不,她牽著哥哥的手,對保鏢阿勇說:“阿勇叔叔,哥哥好渴的,你看他嘴巴都起皮了,他想喝水,我也想。”
阿勇當然立刻打開了車門。
車沒有熄火,一直在怠速狀態,最新款的FORD保姆車,依然經過防彈改裝,車上有搭載的小冷櫃,裏麵有兩孩子隨時要喝的牛奶,果汁,蒸餾水和礦泉水。
倆孩子上了車,阿鈺就躺到坐椅上了。
阿銘幫妹妹擰水,給妹妹喂水喝。
賀樸廷也正準備上車,一個牽著個男孩的女人經過,說:“原來他們竟是賀總家的少爺和千金,恭喜你啊賀少,仔仔好可愛喔。”
賀樸廷看這女人麵熟,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某個金融專家的太太,在宴會上見過。
他說:“您過譽了。”
女人說:“尤其您家小千金,看起來好乖巧,好文靜喔。”
阿鈺聽到有人誇自己,立刻坐的端端正正,笑的乖乖巧巧。
阿鈺,賀中鈺,她確實很可愛。
賀樸廷在沒有見到她之前也想象過女兒會有多可愛,但那時他的想象是蒼白的,貧乏的。
她從生下來就白白嫩嫩的,香香軟軟的,她乖的時候會偎在他胸前,一聲聲的喊阿爸,聲音甜的賀樸廷的心都能一秒化掉。
但她也無比的頑皮,會在他的鞋子裏放毛毛蟲,在他的枕頭下麵放玩具蛇,隻因為她的阿媽要陪他,而不是陪她睡覺。
對了,她還往他的公文包裏藏小恐龍,就為了嚇唬他,爭取擁有跟媽媽睡覺的權力。
也隻有她才能讓賀樸廷鬧那種,大清早的去見客戶,打開公文包,裏麵彈出幾隻玩具小恐龍,小恐龍還在吱哇亂叫的糗事。
她也跟她媽媽一樣,粗枝大葉的,就是不肯好好保護自己。
瞧瞧,白白嫩嫩的小丫頭,糯米團子似的,腿卻被草劃的滿是紅痕,有些地方甚至還破皮,賀樸廷當成珍珠一樣捧著的小閨女,卻總把自己弄成這樣子。
他目送那個女人坐車走了,伸手才要觸碰阿鈺的腿,阿銘立刻說:“阿爸,剛才是我帶阿妹出去玩的,對不起,她的腿腿被劃傷了,咱們快點帶她上醫院吧。”
阿鈺痛飲了一氣水,打了個水嗝,卻說:“阿哥,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喔。”
又虎剌剌的用小手搓腿腿:“阿爸,不疼的,一點都不疼,真的。”
賀樸廷呲牙:“阿鈺,不可以再碰了!”
又吩咐司機:“趕緊上醫院,讓醫生幫阿鈺處理一下傷口。”
隻帶了兩個保鏢,又是保姆車,寬大,阿勇和宋時迂倆都在車上。
上了車,賀樸廷明知道是自家閨女頑皮闖的禍,但總還是要遷怒兩個保鏢。
他說:“雖然現在治安環境好了點,但孩子的安全方麵你們還是要注意。”
宋時迂連忙說:“對不起,老板!”
賀樸廷再看阿勇。
阿勇也說:“老板,對不起!”
阿鈺早就清楚爸爸和醫院的套路了,小聲說:“其實醫生也隻會說簡單清理一下就好啦,而且不包紮更有利於傷口恢複!”
賀樸廷坐在倆孩子身後的。
小女孩回頭,小心翼翼說:“而且阿媽肯定會說阿爸是小題大做的喔!”
賀樸廷迎上女兒期待又忐忑的目光,故意對司機說:“開快點,去醫院!”
阿鈺又說:“可是我跟媽咪約好,下午她要帶我去山頂玩滑翔傘喔。”
賀樸廷輕扶眼鏡框,聲音淡漠:“喔,那看來滑翔傘隻好取消了。”
阿鈺呼吸一滯,肩膀塌了,明顯不高興了,但她並沒有哭鬧,隻是默默的回了頭。
車裏的氣壓一下子低了不少。
阿銘察覺到妹妹的難過,立刻轉過身把她摟進懷中輕拍,小女孩低頭,小聲對哥哥說:“我沒關係的,難過一會兒就好啦!”
阿銘拍拍妹妹,卻說:“阿爸,我媽咪可能會直接去山頂,我們應該給她打個電話。”
阿鈺猛的抬頭:“是喔,不能讓媽咪一直在山頂等著我,山頂風好大的。”
賀樸廷於是掏出手機,就看到兒子在給女兒試眼色,小壞蛋,眼睛不停的眨巴。
阿鈺會意,說:“阿爸,讓我來打吧。”
賀樸廷欲把手機交給女兒,但兒子搶了過去自己去撥號碼,給他媽媽打電話了。
小阿鈺則兩眼專注,望著哥哥。
話說,賀樸廷這對兒女大概是雙胞胎的緣故,不像賀樸鑄和賀樸鴻兄弟幾個,一個見了一個就喜歡拌嘴,吵吵鬧鬧的。
他倆是個小團體,一個連賀樸廷和蘇琳琅都無法分開,離間的小團體。
別看此刻阿鈺受傷隻是一件小事情,給媽媽打電話看起來也合情合理,但他倆配合的天衣無縫,其實還是想把事情給翻過來。
阿鈺愛冒險,也總會因為磕磕碰碰而這兒破了皮,那兒流了血的,如果是她給蘇琳琅打電話說自己受傷了,要取消玩滑翔傘。
那就真的取消了。
因為蘇琳琅會以為女兒傷的很嚴重。
但阿銘打就不一樣了,他會說妹妹跟平常一樣,隻是因為頑皮而受的皮外傷。
兩孩子一唱一和,其實還是不想取消去山頂玩滑翔傘的項目,想跟媽媽一起去跳傘。
看女兒望著哥哥,一臉的希冀,賀樸廷心裏很是不忍心。
他雖然還沒有問宋時迂具體是怎麽回事,但基於他們今天去的地方都能猜得到,倆孩子肯定是去對麵的軍事禁區了。
滑翔傘如果妻子堅持,可以不取消,但醫院必須要去,賀樸廷就阿鈺一個女兒,雖然蘇琳琅經常覺得他的小心謹慎是在約束女兒。
但賀樸廷會堅持老父親的約束,直到女兒成年,他孕反了足足七個月才生的他們,當然就不希望一雙兒女有任何一丁點的閃失。
話說,另一邊的蘇琳琅也在趕來的路上。
要阿鈺是去了別的地方,她無所謂,但她竟然去了對麵的軍事基地,聽宋時迂的口氣時間還不短,蘇琳琅當然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也就讓他們先去趟醫院,自己打一把方向盤,就先回家了。
雖然蘇琳琅生了兩個小崽崽,但賀家上下都明顯更偏愛阿鈺,那不,賀樸旭一聽阿鈺要去醫院,著急了:“阿嫂,阿鈺都去醫院了,應該傷的很嚴重吧,咱們也去吧!”
崽都9歲了,蘇琳琅當然知道問題嚴不嚴重。
要知道,就在阿鈺一歲,學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擦紅了膝蓋,賀樸廷當時就打電話喊急救車了。
那天蘇琳琅恰好在外麵辦事,他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都哽咽了,伴著急救車的警報聲,丈夫的哽咽聲,蘇琳琅以為女兒受了多嚴重的傷,嚇的直奔醫院。
進了病房,看到丈夫紅著眼睛跪在病床邊,當時她腿都軟了,差點跌坐在地上,結果病**的女兒一骨碌就爬起來,朝她撲過來了,孩子的膝蓋上隻有點小破皮而已。
從那以後,一個活潑好動的女兒,和她神經兮兮的老爸,跑醫院是家常便飯,不但蘇琳琅見怪不怪,醫院的大夫也一樣,隻差把小題大做四個字刻成匾額送給賀樸廷了。
說回正事。
蘇琳琅回到家,要先去看看賀致寰老爺子。
老爺子此刻坐著輪椅,戴著老花鏡和助聽器,在麥德容的陪伴下正在讀一份稿子。
他的感知力已經不怎麽好了。
蘇琳琅跪到他麵前,搓他大腿,他才抬頭:“琳琅?”
又笑眯眯問:“我的阿鈺呢?”
他的兒子賀章,也就是蘇琳琅的公公,在一年前的一個夜裏,於婆婆許婉心的身旁靜悄悄咽氣,已經去了。
婆婆還好,多得丈夫十幾年陪伴,於他的離世也有心理準備,自那以後就專心禮佛了。
而在賀章去世後,賀致寰老爺子的身體也大不如前,最近一段時間還發現腎髒又出了非常嚴重的問題,再不手術隻怕會大限將近。
家裏又不是沒有錢,能請到最好的醫療團隊來港,而且醫生明確說了,成功的幾率非常大,而且隻要成功,他就能奔百歲去。
但老爺子不願意,堅持保守治療。
蘇琳琅倒也能理解,因為一旦做手術,一旦手術不成功,老爺子就會提前離開,即使手術成功,他也需要一個很長的恢複期,那麽,他將錯過他從六十年代起就在期待的,期待了幾十年的那個重要時刻。
老爺子耳朵眼睛都不好了,但腦子很清醒,不過他不知道年輕人的行程,所以看到蘇琳琅就問:“阿銘和阿鈺麵試的怎麽樣了?”
賀樸旭也來看爺爺,剛想張嘴,蘇琳琅瞪了他一眼,隻說:“很好。”
賀致寰老爺子笑了:“我就知道會好的。”
賀樸旭上趕著獻殷勤:“爺爺您想不想出去透透氣,我推著您去?”
賀致寰立刻聲粗:“不用!”
又說:“聽說你們娛樂界拍了一部歡迎回歸的片子,我總看電視,怎麽也沒見播?”
賀樸旭連忙說:“快了,馬上就要上了。”
他對老爺子的討好是從他媽那兒學來的本能,他說:“聽您的,我把我的時間分給了我的武替,龍虎影視的編劇和場務人員,我隻有3秒鍾。”
賀致寰點頭,說:“別以為你成名,就都是你的功勞,要記得扶你上去的人。”
再拍拍椅子讓蘇琳琅坐,又說:“就好比,如果沒有琳琅她爸和琳琅,我……”
“太公公,我們回來啦!”
隨著一聲甜甜的喚,賀致寰老爺子眉開眼笑:“阿鈺回來啦?”
老爺子病的很重,一直在吃止痛藥,但被人衝撞一下,他受不了的,所以本來阿鈺衝的很快,但衝到一半被她阿爸直接給提起來了,阿銘走的慢,倒是先到老爺子身邊。
老爺子眼花,以為是阿鈺,但團進懷裏再細看:“阿銘啊,妹妹呢?”
妹妹想跑過來,但才被爸爸放下,她又要衝,於是她才起步,又被爸爸拎了起來。
老爺子回頭看:“阿鈺來,我要問你話。”
“好啊我來啦!”阿鈺再要跑,好吧,爸爸又把她提起來了,父女對視一眼,女兒這回總算學乖了,輕步走了過去:“阿祖?”
賀致寰當然要問麵試的地方是什麽樣子的,那些軍人叔叔住宿條件怎麽樣,以及見他們的都是誰,還有誰家的孩子也去了。
考慮到種種可能性,被邀請去麵試的都是各行各業跟大陸有深度互通關係的人家的孩子,阿鈺沒關注這個,所以她並不知道。
不過那些軍人叔叔的住宿條件她是知道的。
她就得一股腦兒給太公公說一遍。
而要問都有誰家的孩子,這個得問阿銘,他對人比較敏銳,他也會耐心講給太公公聽。
賀樸廷知道老爺子關注這方麵的事,也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去,就說:“阿爺,其實我可以……”
賀致寰連忙擺手,說:“按規則來就好。”
又問倆孩子:“你們倆呢,希望被選中嗎?”
倆孩子從小賀樸廷帶得多一點,每周五跟董事局商量下周的工作,他都會帶著他們。
別看阿銘小,但已經跟他出海過兩次了。
不過他們懂的是生意經,懂的是經營公司和賺錢的不容易,但別的方麵也還是孩子。
希望被選中嗎?
阿銘其實看的是大人的態度,知道大人想要什麽,他就會去做什麽,跟他爸一樣,他是天生的乖乖仔。
他鄭重點頭:“想。”
阿鈺卻問:“阿爸,如果被選中了的話,我們還可以去那個地方,對嗎?”
賀樸廷說:“應該吧。”
軍方的事情他當然不知道,但肯定有彩排,那麽,孩子們就肯定還要去。
阿鈺於是也點頭:“嗯,我也想!”
賀致寰點頭,也想跟孩子們多說一點的,但老爺子未語先咳,麥德容來替他擦嘴,再一看紗布,立刻說:“不行,太公公必須休息了,明天再陪你們玩。”
賀樸廷去看麥德容丟進垃圾桶的紗布,就見雪白的紗布上已是一抹猩紅。
他給蘇琳琅一個眼神,她就把孩子帶走了。
無疑,阿鈺是聰明的,也是衝動的,所以她會越過軍事禁區,還會發現大英那邊的軍人在水管上動手腳。
但她並不魯莽,所以雖然她在發現之後又跑了回去,但是她並沒有再度越境。
而且跟循規蹈矩的哥哥不一樣,她擁有反抗精神,就更喜歡粗養孩子的媽媽,凡事也喜歡跟媽媽說。
回到自己臥室,蘇琳琅要檢查醫生已經清理過一次的傷口,阿鈺就把自己的大發現全告訴了媽媽。
然後問:“媽咪,我們可以送礦泉水給他們嗎,還有,我們可以給他們接自來水嗎?”
又說:“那些叔叔好可憐的,房間沒有空調,水管還炸了,到處漏水!”
其實總共不過一個月。
一個月後主客互換,現在欺負人的那幫子就該卷鋪蓋回家了,被欺負的才是這片土地上所生活的人們的同胞,是市民們的守護者。
但也是趁著這一個月,那幫人就要想盡辦法的欺負人,欺負過來打前陣的軍人。
雖然蘇琳琅知道女兒打小就聰明,但還是很驚訝,她才去了那麽一會會兒,就會發現那麽大的事情。
她說:“既然阿鈺想,媽咪會送的。”
見女兒抿唇仿佛在深思著什麽,又說:“別的地方你都可以去,媽咪明天還會帶你去玩滑翔傘,但是不可以再去軍事禁區啦。”
阿鈺點頭,伸手環上媽媽的脖子:“快掏手機,我陪你一起打電話。”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茶時間了,倆人說話間傭人已經端著下午茶進來了。
阿鈺跑的多,消耗快,餓的也快。
她比她的小姑冰雁要活潑一千倍,看到傭人,立刻跳了起來:“媽咪我好餓,我要吃飯啦!”
但再左右一看:“媽咪,我要去找我阿哥啦,他也餓肚肚,要吃飯啦!”
阿銘向來乖,但因為乖,就總容易被忽略。
蘇琳琅也是,半天了,才發現兒子不在,她掏出手機一邊給齊嶼打電話,一邊說:“阿鈺你先吃,我讓傭人幫你喊你阿哥。”
但她才出門,迎上兒子,小家夥說:“媽咪,阿爸在找你。”
蘇琳琅已經打通齊嶼的電話了,但還是掛掉了,小聲問兒子:“是不是你太公公?”
阿銘點頭:“醫生已經來了,阿爸雖然沒有說,但我不會跟別人亂說的。”
蘇琳琅已經看到救護車進門了。
她進門那年賀致寰82歲,今年已經97歲了。
是高齡老人,還有病,按理就該趕緊做深入治療,他這種老富翁,兒孫惟願他活的長長久久,畢竟萬一他去世,賀氏公司要大震。
一幫白大褂下車,朝著老爺子房去了。
蘇琳琅也正欲跟過去,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還以為是齊嶼,她剛要掛掉,卻見顯示的是賀樸鴻的名字。
蘇琳琅遂接了起來:“樸鴻?”
賀樸鴻那頭傳來叮叮咣咣的響聲:“阿嫂,準備好迎接我們了嗎,還有30天?”
蘇琳琅有點不敢信:“你也會在那天過來,你確定?”
賀樸鴻也反問:“為什麽我不可以?”
又說:“阿嫂是覺得我沒資格吧,你怎麽能這樣呢,我已經進行了好幾個月的體能訓練啦,我都有肌肉啦,不信你看,你看……”
蘇琳琅當然看不到。
她走到老爺子房門口,劉管家就在門上,哽咽著說:“少奶奶,黃醫師的意思是該喊人了。”
賀墨還在瑞士,賀樸鑄當初信誓旦旦說要去大陸留學,但最終和冰雁一起去了法國,後來又去了古巴,墨西哥,西班牙,總之,他跑了很多國家,甚至還去過南極。
冰雁跟她媽媽一樣修的是藝術,賀樸鑄讀了很多專業,五花八門的,目前還在讀書。
賀致寰常開玩笑,說樸鑄要成賀家難得的老學究,看來是要讀書讀到老。
而他們約定好的是,要到半個月以後才回來,但如果老爺子現在就不行了,當然得喊他們。
不過第一就是賀樸鴻了。
劉管家說的話他都聽到了,而他爸離開的時候,他因為沒有證件,沒能趕得回來。
等他回來時賀章都要下葬了,他也隻遠遠看了一眼父親的遺容,父子的緣分就盡了。
癲公好歹也三十幾歲了,當然已經不癲了。
而且沒有經曆過親人的死時他不懂,當他父親去世,他也就理解死亡意味著什麽了。
他問:“阿嫂,我阿爺是不是不行了?”
又喊:“阿嫂快說呀,是不是?”
賀樸鴻是沒可能正規入境的,他隻能偷渡。
而在這個階段,海域邊境兩邊都抓的特別嚴,他要趕偷渡,那就是主動送人頭了。
可萬一賀致寰挺不過去,真的要閉眼,以賀樸鴻的癲,他可能就遊泳過來了。
賀樸鴻還在問:“我阿爺到底怎麽樣了?”
蘇琳琅思考片刻,說:“給我十分鍾吧,我來決定你該怎麽做。”
她又問賀樸鴻:“軍訓應該很辛苦的,我記得你向來不喜歡枯燥乏味的軍事訓練,是為了提早過來才參加的嗎?”
賀樸鴻說:“當然了,我阿爺已經很老了,我不想他總是翻著軍事報紙,在字裏行間找我的信息,我想讓他因為看到我而開心,自豪。”
最癲的三少,最懶得應付長輩的三少,卻是最懂老爺子的心思的那一個。
他會在老爺子期盼的那場盛事上,以會讓老爺子最欣慰的,孫輩的模樣出場。
但是老爺子能否撐得住?
蘇琳琅進了門,就見德明的院長和黃醫師都在老爺子床前,賀樸廷和賀樸旭倆也都在。
許婉心也早來了,看孫媳婦進來,難過的撲了過來,說:“琳琅,我好怕啊!”
她丈夫去世才一年,她也才剛緩過來,經不起離喪,尤其她自結婚以來就一直跟公公婆婆是住在一起的,朝夕相伴五十年了,她跟賀致寰的感情就好比親生父母。
蘇琳琅拍了拍婆婆,扶她坐到沙發上,過去看老爺子了。
老爺子剛才還笑嗬嗬的在跟重孫輩開玩笑呢,轉眼就不行了。
一百歲的老人,皮下已經沒有脂肪了,隻有一層透明的,蠟黃的皮膚裹著骨頭。
他閉著眼睛,但抬起著一隻手,也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賀樸旭已經哭傻了,賀樸廷倒是沒有哭,但他心裏跟賀樸旭是一樣難過的。
賀樸廷看妻子來了,對視一眼,就說:“阿爺的決定由我來做,立刻上醫院。”
但他才說完,賀致寰睜開了眼睛。
他太老,太瘦,混濁的眼球向外突拱著。
他先輕聲說:“不可以。”
過了許久,又說:“我等這一天,等了快,快要一個世紀了,我等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