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刀
幽深的走廊,有間房門開個縫,一個醫生舉著隻尼康相機,對著蘇琳琅,卡嘶卡嘶的正在拍照,翁家明一把奪過,手指,醫生連忙舉手:“饒命?”
從相機中扣出膠卷,翁家明拍給她張五十港幣,哐一把關上了門。
她才回頭,有什麽東西噗嗤而來,她一抹,一手血。
同一時間,殺手飆著髒話從窗戶斜躍而出。
翁家明看到了,刀光帶著血光,她的一隻腳腕突然就角度不對了。
賀平安還沒喊出聲,翁家明拉開另一個窗戶,也跳出去了。
她轉而安撫蘇琳琅:“少奶奶,別把自己氣壞了,交給她們吧。”
刀在滴血,蘇琳琅轉身也跳:“不行,她根本沒意識到怕?”
……
樓下有五六個保鏢,圍著一扇窗子,聽著樓上蘇琳琅的吼叫,正在對視。
同行知同行,她們預判,殺手不但不會乖乖道歉,還會從這兒跳出,出逃。
早就在蹲守了。
再一巴掌,蘇琳琅大吼:“故意傷害兒童,尋釁滋事,毆打婦女,知不知道在大陸,你這種人是要被拉去遊街,然後公開槍斃的?”
這是重症區,病人不多,剛才出頭的那個男醫生終於拉到了實習女醫生鑽進一間房,怦一聲關上了門。
乖乖,可算保了條命了。
說回蘇琳琅,他上將出身,隻要不太惡的人,都願意網開一麵。
綁匪他都能原諒,提醒她們去接手。
但這個殺手,不可饒恕。
因為她知道被她踢傷的小女孩病的有多重,還知道他明天要轉院,傷害了孩子還不夠,還要利用公眾對於孩子的同情心來借刀出軌,她就十惡不赦。
是殺手,當然就身手非凡,在震破走廊的吼叫聲中她突然雙腿一掃,整身拱起,蘇琳琅畢竟力弱,就被她彈開,撲翻在地了。
但現場有八個保鏢,七手八腳,還有人拿著繩索,隻等著捆人。
“放開,讓她跑?”蘇琳琅撿起了地上的刀。
保鏢們在圍人,殺手一身血,已經是困獸了,頹然的在往外突。
“放開,讓她跑?”蘇琳琅再吼。
翁家明在最前麵,她雙手展開,邊防邊退:“賀叔,真的要放人嗎!”
賀平安說:“放?”
她可是知道援朝和對越戰爭是怎麽打下來的了。
PLA的女民兵都如此厲害,那些上戰場的PLA們,大抵都是狼人吧。
保鏢們聽說要放人,全從走廊的窗戶跳出去了。
她們將在一樓防護,隻留翁家明一個,跟在蘇琳琅身後。
殺手一步步的退著,不知道這個男人想幹嘛,但她本能的想要逃生。
“去給廖映霞小朋友道歉。”蘇琳琅問。
殺手已經要崩潰了,咧嘴哭:“好啊。”
她當然知道廖映霞是誰,知道他就是被她踢飛的那個小女孩。
她關注關於他的新聞報道,知道社會在同情,在捐款,知道他會轉院,於是打著他的名義上門刺殺。
這是一次本該像黃油一樣絲滑的刺殺。
但因為麵前的男人,它失敗了,她也窮途末路了。
蘇琳琅問:“現在就去,去公立醫院,給廖映霞小朋友道歉。”
要知道,殺手連著兩回騷擾,既耗主人也耗保鏢,大家都很崩潰的。
但賀平安是專業安保人員,她很會穩定軍心的,舉起對講機說:“殺手正在一遍遍的測試我們的防線,你們的表現非常棒,也請大家再接再厲,將她捉在當場。”
“她是我的?”有人回。
還有人回:“不不,她會是我的?”
賀平安收了對講機,對蘇琳琅說:“少奶奶,這個殺手有點難搞。”
她對上下屬,當然要鼓舞軍心,但她的內心其實很擔憂的,因為殺手的狡猾,遠超她的想象。
就好比那兩個跳滑翔傘的人,已經打聽到了,說是倆從國外來的,專門的滑翔傘攝影師,是受雇來拍風景記錄片的,但雇傭方是個假公司,找不到準確地址,可見,兩個攝影師就是殺手雇的,而剛才的黑衣女人,其實也是殺手雇來的。
作戰嘛,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殺手在試探,也在消耗保鏢團隊的忍力和耐心。
一個刺殺搞這麽多花招,這個殺手,賀平安都覺得棘手。
當然了,她都覺得難搞,蘇琳琅也不輕鬆,他還等著賀樸廷回農場開醬油廠呢,是最不想她死的人。
不過他習慣於有任務就幹,會隨時分析思考,調整戰略,心態就還是輕鬆的。
倆人一起上樓,蘇琳琅有件關於二房的事問賀平安。
他說:“賀叔原來應該調查過孫兒媳的背景吧,他的父母呢,怎麽我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
賀平安說:“據說早死,二爺認識二公公時他就帶著嘉琪小姐的。”
蘇琳琅再問:“二少的保鏢是不是都是飛虎隊退役!”
賀平安意有所指:“殺手的風格也很像飛虎隊,對吧!”
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內鬼是孫琳達。
而他雇傭的殺手,很可能就是退役的飛虎隊員,跟堂口小毛賊們不是一個水平。
所以賀平安才會連連說難搞。
倆人出了電梯,正好劉管家就在電梯口站著。
蘇琳琅遞給她一張卡片:“劉伯,二公公通過這個機構辦了張假護照,還訂了機票,一旦刺殺失敗,他會立刻前往歐洲的。”
劉管家接過來一看,見是個移民公司的名片,吃驚:“少奶奶這是從哪裏發現的!”
蘇琳琅說:“下午我碰上孫兒媳小姐,閑來無事,翻了一下他的包,發現的。”
“他讓您翻包了!”劉管家問完,又覺得自己問的有點蠢。
果然,蘇琳琅形容:“我小小的違了一點點法,他沒有發現。”又說:“事情就麻煩您了,我去看看爺爺。”
然後他就去賀致寰房間了。
劉管家看著名片,看一眼賀平安,長籲了一口氣。
要知道,就算大家不說,孫琳達也知道他這個內鬼已經暴露了。
翁家明脾氣最衝,舉槍就要射擊,人質在尖叫,賀平安伸手攔人。
人質脖子上掛著炸藥的,她開槍,這狹窄的走廊裏,所有人都會被炸上天。
保鏢們無奈,隻能一步步往後退,轉眼殺手就逼到樓梯口了。
但所有的保鏢堵在樓梯上,不肯讓了,因為再讓,殺手就要上三樓了。
殺手再吼:“讓開?”
有個男醫生從重症室衝出,喊:“放了他,換我吧,換我?”
殺手突然向頂開槍,天花板被打穿,想挺身而出的男醫生腿軟,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讓開,不然我就出軌質了?”殺手再命令。
賀平安把槍和匕首全扔了,舉手上前:“你放了他,換我做人質,好不好!”
而一旦刺殺任務失敗,就算賀家找不到證據起訴他,他也等於全線失敗了。
這年頭的港府不怕公刑,怕的是私刑,他怕賀家會對他動用私刑,而且他兒子賀樸旭就在歐洲,他跑到歐洲,讓兒子站出來官司還能分一大筆財產的,所以一旦刺殺失敗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裏,他會立刻趁飛機前往歐洲。
家裏有三個病人,都太忙了,劉管家分身乏術,還沒顧到這件事。
少奶奶也太不走尋常路了吧,竟然翻孫兒媳的包翻出相關信息來!
和賀平安對視,終於,她說:“少奶奶應該是民兵隊的偵察兵吧。”
賀平安也說:“能不聲不響的摸包,除了小偷,也就偵察兵了吧。”
就在二樓的電梯口,所有人守著,電梯開,殺手就押著人質出來了。
說來,從門衛到最先衝出去的女實習醫生,其實大家都覺得整件事不對勁,有蹊蹺。
大家之所以沒有思考太深,是因為對那個重傷小女孩的同情心和愛心。
但這也是個非常完美的刺殺方案。
沒有救護車的聲響,賀家的保鏢就不會起警覺。
醫生為了保護同事,會一路綠燈,殺手將如入無人之境般衝上二樓。
然後趁其不備槍殺保鏢,再衝上三樓,直接殺進重症室。
當電梯門開,殺手也很意外的,因為賀家的保鏢集合的也太快了。
七八個保鏢,全是15彈的CZ75,將她團團圍住。
這讓她心急,扣開保險,她吼:“讓開?”
殺手知道她這是在拖延時間,正想往前衝,就聽一個男人的聲音:“我生平最愛和平的,也從不喜歡傷人,但是先生,你太過分了。”
少奶奶肯定不是小偷,而他是個女民兵。
偵察兵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殺手退到一個窗戶旁了,窗戶是開的,牆上有畫報,是一個準媽媽的孕婦照,往上,還連帶著彩帶,氣球,這是一間屬於產婦的重症室。
一把扯上那張孕婦照,連氣球一起扯下,殺手歪頭一躍,大喊:“我叨你老母?”
蘇琳琅的刀,也同時劈了出去?
眾所周知,出刀砍骨是需要力氣的,大多數人也隻有一刀之力,那麽問題來了,少奶奶一刀砍骨還能接著挑花刀,卸對手的武器。
那刀功真是砍甘蔗練出來的!
那一刀可太精彩了,她們太想交流一下感想了。
殺手砰的一聲墜地,大家七手八腳將人摁在地上。
陳強尼摁著她的腳,覺得黏膩濕滑,對光一看,饒是作為國際航海公司的押船員走遍全球,也嚇了一跳,筋健齊骨斷裂,骨茬森森,這種程度的骨傷即使可以愈合,筋健很難恢複如初,這人以後走路,得小心點了。
少奶奶一跳下來,所有人自動閃開。
一個人想要行動,必須借助四肢,斷了兩肢,人就很難行動了。
不過殺手還有左手,而膝蓋是完好的,她就可以利用左手和膝蓋來逃命,她因為怨恨而咒罵:“臭婊子,**,騷X,我早晚扒光你摁在地上……”
強奸兩個字還沒出口,追著她的蘇琳琅再揮一刀。
這下她終於歇菜了,她聳了聳身子,趴在柔軟的草地上了,像隻死豬一樣。
她可算明白張華強的手下們為什麽會在蘇琳琅去過後集體反水,寧可去開腸粉檔沿街叫賣咖喱魚蛋也不願意再搞綁架撈大錢了。
蘇琳琅也曾當過小兵仔,也仰慕過大佬,那種心情他最了解了。
“老太婆呢,還好吧!”他問。
賀致寰並不好,提心吊膽了一整天,而且這會兒還強撐著在處理事情。
不過她交待過,讓別告訴蘇琳琅,所以梁月伶說:“她很好,你休息你的就好啦,不必管她。”搓著手,他又說:“對了,家明說有個東西要交給你。”
蘇琳琅在外間,也就是賀樸廷出重症室後,要住的那間房子。
他剛洗完澡,穿的是睡衣,酒紅色,真絲質的,穿著睡覺很舒服,但也很暴露,不好見人的,他從臥室的衣架上扯了件西服套上,說:“進來吧。”
先是翁家明,再是陳強尼,然後是蘇琳琅叫不上名字的,湧進來四五個保鏢。
一改原來見了他就會挺起胸脯,故意展示她們雄壯的胸大肌時驕傲的神情,尤其是胸肌最大的陳強尼,此刻環掬雙手,背躬的那叫一個低。
賀樸廷還有話要說的,還有事想跟老公談的,但哐的一聲,他已經把門關了。
好吧,他對她越來越沒有耐心了,現在連樸廷哥哥都不叫了。
……
同一時間,蘇琳琅已經安然入睡了,港府國際機場外,兩車正在對恃。
一輛車上當然是孫琳達,另一輛車上則是賀致寰的貼身保鏢郭瑞。
這是最壞的結果,刺殺失敗,且殺手被當場活捉。
殺手是千挑萬選的,倒不怕她會供出他,而且即使她吐口了,因為付款工作做的特別隱秘,隻要孫琳達舍得掏律師費,再咬緊牙關不承認,誰都拿他沒辦法。
他之所以跑,是因為怕賀致寰給他上私刑。
老爺子白手起家混到首富的,當然有手段,他怕她拿私刑折磨他。
但他的機票和護照都是新辦的,隻有孫兒媳知道,但郭瑞怎麽會在這兒堵著!
她是代替賀致寰來的吧,抓他回去,老爺子會拿他怎麽樣!
跑是肯定跑不了了,郭瑞手裏有槍,會打爆他的輪胎,說不定還會直接製造車禍撞死他,那樣於賀家反而好。他死了,老爺子心頭的恨也就消了。
但他當然不想死,可也不想被抓回去,他該怎麽辦!
郭瑞提心吊膽,車速飛快,生怕再晚一點,自己就會被二公公說服,放人。
……
第二天安保如常。
因為醫生要給賀樸廷做係統性的檢查,也不必專門讀報紙,蘇琳琅就去幹自己的事了,他今天事情還挺多,要趁著廖映霞轉院看看他,還要聽賀平安講殺手的情況,除此之外,他從孫兒媳那兒摸到一把購物小票,也得查一查。
而殺手,不出賀平安所料,是個前飛虎隊員。
為什麽黎憲在即將被羈押,起訴後還能那麽淡定。
因為那個殺手名字叫黎銳,跟她同村同寨,是同宗的兄弟。
黎銳也是個螵蟲,還愛家暴,老公因為不堪忍受而悄悄離開,她就辭職專做殺手了,兼帶還炒點股,經營著個小堂口,也就是所謂的道上大哥。
雖然目前還沒有有效證據,但要蘇琳琅猜得不錯,她就隸屬龍虎堂,陸六爺。
他天生熱愛和平,但對於濫殺無辜者,向來都會趕盡殺絕。
因為隻有將她們趕盡殺絕,社會才能安定。
賀樸廷,也就能比上輩子更早的,展開與大陸的合作。
轉眼又是一天,今天也是賀樸廷刑滿釋放,出重症室的日子。
蘇琳琅在醫院獨居一室的好日子要結束了,賀大少即將轉入普通病房,住在他的外間。
一大清早護士們就來了,進行病人入駐前的各種檢查工作。
深吸一口氣,抓起包,打開車門下了車,徑自走到郭瑞的車前,等她開了窗戶,孫琳達說:“我有五百萬股金,目前都在百富,它最近勢頭非常好,會突破百元大關的,這筆錢能漲到八百萬,你就當沒看到我,好不好!”
隻有郭瑞一個人來,八百萬呢,她會不會動心!
為了刺殺能夠一舉成功,旗開得勝,賀二公公今天特意穿的旗袍。
深夜的機場公路上,時不時有車輛飛馳而過,路燈灑在他身上,身姿婉轉。
這位曾經的風月片女皇趴在車窗上,眼淚汪汪的看著保鏢。
他生的美,氣質也好,知性而溫婉。
郭瑞清了清嗓音:“二公公,要不咱們行聊聊,您為什麽會買凶出軌吧。”
孫琳達餘光一瞥,看到副駕駛座有紅燈在一閃一閃的。他明白了,郭瑞帶著錄音設備,這是想故意套他的話,再錄下來,起訴時做為證據。
勾屁眼苦哭,他說:“難道不是老太婆嫌棄我的出身,要屈打成招,故意栽贓我!”
郭瑞拍車門:“上車吧,二公公。”
老太婆確實一直嫌棄他的出身,不允許他靠近自己的院子,也勒令保鏢們,絕對不準靠近他,而真凶,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明,就是他?
但二公公的語氣和神情都讓人覺得,他,不是凶手。
即使是,他也有苦衷。
一場槍擊案,劉宕,一個正值盛年的企業家被打成了篩子,賀樸廷的手腳會永遠留疤,膝蓋也要很長時間來恢複才能重新站起來。
可那麽殘忍的事情,真的會是二公公指使的嗎!
車速飛快,前往醫院。
孫琳達坐在後座上,柔聲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阿媽打牌輸了,就會把我押出去做工,我輾轉在豬籠寨中,帶過小Baby,也在河裏洗過牛腸豬肚,我還沿街叫賣過魚蛋,遇到二爺,我以為我終於遇到了好人,以後會有好日子過。”
郭瑞跟他一樣出身底層,聽到這種話,心裏特別的酸。
但她沒說話,她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忍不住同情他,再一衝動幹蠢事。
“從我進門的那天,因為我的出身,老太婆就既定我是個罪犯,給我套上了枷鎖,我伺候走了老公公,息心照料二爺,但又有什麽用呢,出身是我的原罪,即使無罪,她也要安個罪名,讓我死在她前麵的。”他又說。
蘇琳琅也有事要出去,遂把病房留給護士們,捧了個菠蘿包,大清早的下了樓。
黃毛,喔不,人家有名字的,叫水仔。
今天她又換了發型,頭發終於拉直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頭發在抗拒地心引力,向著四麵炸開,她的腦袋就像一顆海膽一樣。
“阿嫂?”水仔鞠躬,說:“那個叫黎銳的,隸屬於陸六爺的龍虎堂。”
蘇琳琅早有所料,果然,二公公找的殺手正是他兒子的幹爹,陸六爺的麾下。
他點了點頭,又說:“我讓你打前天起盯著賀樸鑄上學放學的,她在學校怎麽樣,有沒有犯過暴躁,打過人!”
賀樸鑄和賀樸鴻倆兄弟現在還小,但等到97年左右,就會加入全港最大的反大陸組織,BNSS,致力於破壞回歸,當然,下場也都很淒慘。
賀樸鴻目前人在國外,夠不到也就算了,但賀樸鑄就在賀家,她年齡還小,而且小小年紀就有躁鬱症,自殘的傾向,蘇琳琅又自作主張把她心理醫生給停了,但當然不想她因為停止治療而自殺,或者去傷害同學,就讓水仔跟著她。
水仔先說:“她沒有傷過人,也沒有自殘過。”
又捋捋頭發說:“而且我發現她在學校被孤立的很厲害。”
蘇琳琅反問:“真的!”又說:“不會吧。”
他是普通人在想象富豪家孩子的生活,覺得像賀樸鑄那種闊少,肯定有很多人捧她臭腳,但其實她上的是太平山頂唯一的貴族學校,去年曾經遭過綁的,季大少的弟弟,以及顧氏,郭氏等富豪,港督家的孩子都在那兒就讀。
大家都身份尊貴,當然沒有人會慣著賀樸鑄。
“我看過了,她走到哪裏哪裏的同學就會立刻散開,就像避瘟疫一樣。”水仔再撩頭發,說:“也許她跟我一樣,也需要一個大哥罩著。”
富豪家的孩子又不混堂口當古惑仔,要什麽大哥。
蘇琳琅說:“你不必再跟著她了,去幫我盯盯陸六爺,但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被發現,那可是道上一等一的大哥,會殺了你的。”
“陸六爺不出軌,但會扒皮抽筋,是真的抽,我鄰居就被她抽過筋。”水仔說。
“可以離的遠,也可以側麵打聽消息,但千萬不能被發現。”蘇琳琅再叮囑。
水仔立正,頭發像海膽在空中亂炸:“是,阿嫂?”
目送阿嫂離去,她心說今天他沒有批評她的頭發,證明這個發型不錯吧。
哇,她覺得自己今天一定好帥?
……
上樓的時候,蘇琳琅看到賀墨的平治車停在私家車庫,因為副駕駛座上有個紅色的漆盒被陽光照的閃亮,那盒子又挺古樸的,他就多看了一眼。
這一看,一個機靈,那東西他見過,一直供在會客廳中。
那是賀家老公公的靈龕。
話說,就在刺殺當夜,等殺手被抓住的那一刻,賀致寰就立刻派人,前去抓孫琳達了。
人在哪兒,目前隻有她的貼身保鏢知道,猛乍乍的丈夫沒了,賀墨當然著急。
老爺子不讓她來醫院,來了也讓保鏢攔著,不讓上樓。
但天下沒有父親能拗得過兒子的,這不,賀墨來了,還抱著她老媽的靈龕。
靈龕裏有老公公的骨灰,她是抱著骨灰罐衝上樓的,試問誰敢攔!
看來在樓上,今天又有一場好鬧了。
果然,蘇琳琅甫一上樓,就見老爺子的房門外站滿了保鏢,麥德容也在,屋子裏隱隱傳出女性抽抽噎噎的哭聲來。
蘇琳琅問麥德容:“是不是二公公來了!”
麥德容點頭,但又搖頭,小聲說:“是賀墨,Linda也不知道怎麽給她灌的迷魂湯,她帶著記者,和孫兒媳抱著我姨的骨灰盒衝上樓,問我姨父要人呢。”
如今的港府屬於半封建,半殖民。
司法混亂,政府懶政,而且司法是要等程序的,程序就得花時間。
當賀致寰摸清兒媳背後的勢力,並抓到殺手後,就會把孫琳達關起來,一是要口供,二,也有效遏製他,不讓他再有機會聯絡道上的人。
家醜嘛,先藏起來,慢慢處理。
但賀墨不知道,而且不論劉管家還是賀平安,抑或賀致寰親口說了,她不會信的。
在她看來她的老公是那麽溫柔又善解人意,會陪著她打高爾夫,喝茶逛街,一起看電影,說他會買凶出軌,她隻有一個想法,陰謀,都是陰謀?
那不,蘇琳琅推門進屋,就見賀墨高舉她媽的骨灰罐,站在屋子中央。
乍一看到他,她眼睛陡然一亮:“阿爹,就是他,他是大陸政府派來提前收剿我們賀家的,他才是害樸廷的凶手呀,您怎麽能那麽糊塗,抓Linda呢!”
據說人一生造的孽,都會報應在孩子身上。
賀致寰坐在輪椅上,倒挺坦然的,說:“摔吧,想摔就摔,摔了就走。”
從她寧可給蘇琳琅交支票交印章,卻不讓二兒子理事就看得出來,老爺子已經放棄她了。
她鬧,也就任由她鬧。
賀墨腦子不行,但犯起蠢來天下第一,何況她已經被唆使起來了,她舉高骨灰罐:“我可真摔啦。”
蘇琳琅上前一步,說:“關於二公公是否犯罪,其證據該是向警署,律政司提供,而不是給二爺您吧,畢竟您又不是大法官。”
就是這個男人,大陸來的,一個北姑而已,但眼不丁兒的,就把她當家人位置給搶了。
賀墨眼睛在迸火:“這是我賀家的事情,沒你說話的份兒。”
她怕蘇琳琅要搶骨灰,在往孫兒媳身後躲。
孫兒媳展開雙手,在攔人:“蘇小姐,我知道你很能打的,也打傷了很多人,但是求你了,不要傷害我姑父,好嗎!”
她倆帶了倆記者來,豪門八卦,狗血內幕,倆記者親眼見證,明天一登報,報紙直接就能一銷而空。
蘇琳琅並不否認自己能打,他說:“關於二公公的事情我們賀家無可奉告,但有件事是可以在這兒說的,孫兒媳小姐,我看你私下購買過很多安非她命,你自己就是心理醫生,這種藥應該可以開處方,而非自己私下,悄悄去藥店購買吧,而且你買藥用的還是化名。”
孫兒媳愣了一下,賀墨還躲在他身後。
“是給賀樸鑄吃的吧,安非她命的副作用是致人興奮,狂躁,賀樸鑄又處於荷爾蒙迅速發育的青少年時期,你還悄悄給她下藥,你什麽意思!”蘇琳琅再問。
不等孫兒媳反應過來,他再說:“對了,你和孫琳達到底是母女,還是姑侄關係!”
劉管家在勸她:“二爺,快把老公公的骨灰放下。”
賀墨高舉骨灰罐:“我不,今天有記者在,嘉琪也在,要不阿爹就拿出證據當眾展示,要不就放人,否則我就……”
孫兒媳跪在地上哭,哀求:“姑父,不要太衝動啦?”
“我的老公不明不白的被抓了,又沒有證據指明他犯了罪,我為什麽不能衝動!”賀墨大吼。
這就是為什麽賀致寰前期盡量不打草驚蛇的原因了,一個豬隊友可抵三千敵人的精兵良將。
本來可以幹淨利落收拾的事情,因為有賀墨這個不安定分子,眼看就要鬧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了。
孫兒媳跟孫琳達的性格如出一轍,不管心裏如何想,嘴上說的很好聽的。
他說:“姑父,這可是老太婆最在意的東西,您要砸了,她會氣死的。”
他這確定不是火上澆油,要唆使著賀墨把骨灰給砸了!
其實在婚禮那天,他和孫琳達也是這樣。
搞點小伎量。
先是對著他的表大驚小怪,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後一個裝暈,一個假意安慰,宴會上嘛,流水的過客,人們隻關注到站街北姑這個點,就有很多人同情孫琳達,他們的心並不壞,但是因為一種俠義心,就一個個的,要故意侮辱蘇琳琅。
此刻的賀墨也一樣,被慫勇,唆使起來了,她知道賀致寰是她的爹,而天下沒有不愛兒子的父親,也知道父親深愛母親,此時就要故意刺激,高舉骨灰罐:“Linda也是我最在意的人,阿爹折磨了他二十年,如今要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死他,我為什麽不能摔她最在意的東西!”
孫兒媳還不及反應後一個問題,要辯解前一個:“我是個專業的心理醫生,我從來沒有給病人胡亂開過藥。”
蘇琳琅拍出一張藥房的購物小票來,說:“安非她命可不好代謝,要不咱們現在就給賀樸鑄驗個尿!”
他看過賀樸鑄給自己展示她自殘的傷口,那不是一個病理性躁鬱症患者該有的,反而像是磕了藥之後才會有的興奮式自殘。
後來劉管家把她的醫生停了,她的症狀也就消失了,現在也不過個在學校裏被大家排擠的小慫孩子。
而且這個很好查的,通過賀樸鑄的毛發就能檢測出來。
而關於另一個問題,就比較有意思了,是蘇琳琅翻孫兒媳的BP機發現的。
他隻是為了查案子,暫時偷了他的BP機,而且覺得事情就該私底下進行,但既然孫兒媳想鬧上八卦版塊,出風頭,蘇琳琅也不介意的。
他從兜裏掏出一隻BP機來,再問:“陸六爺,黎憲,黎銳,她們到底誰才是你的親爸爸!”
如今的港府,每個人都有一隻BP機的,但那玩藝兒比較嬌小,很容易就會丟。
孫兒媳的BP機前兩天丟了,BP機嘛,大家習慣於丟了就買個新的。
但是,它竟然在蘇琳琅手中!
他下意識撲了過來,伸手就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