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雙浪子,誰為真?(10)
寧遠一時竟有些膽怯,他看向那個調酒師,眼神幽深,“你好,想跟你打聽一下剛剛那個女孩,你認識她嗎?”
調酒師以為寧遠是想搭訕南晚,看他的眼神頓時別有深意。
夜久是酒吧,魚龍混雜,每天想要搭訕的人不計其數,調酒師便把寧遠也劃為了這一類人。
“你是說剛剛穿黑裙子的那個女孩嗎?那個女孩好像是某家上市公司的千金,也是夜久的常客,經常三三兩兩的來這邊喝酒。”
調酒師來這裏的時間並不長,但這短短三個月,他又見過不下十次,很難不印象深刻。
“常客?”寧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啊,有的時候喝高興了,還會在大廳跳舞。”調酒師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他從前還聽這裏的領班說過,那女孩從前也經常來。
調酒師口中的南晚和寧遠所認識的那個南晚仿佛像是兩個人一般。
他印象中那個單純可愛的小丫頭知何時變成了眼前這個風情萬種的女子。
遊曆於酒色之間,對曾經所討厭的人情世故信手拈來,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
調酒師還在自顧自的說著什麽,但寧遠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他慌亂的不知方向,恍惚間就撞上了一個人。
“抱……歉。”寧遠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眼前這個含笑看著他的女子。
“好久不見,寧先生。”南晚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仿佛沾染了什麽髒東西一般。
寧遠愣愣的站在那裏,他第一次知道一個人不經意間的動作也能殺人於無形。
“晚晚,你叫哥什麽?”寧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先生?他們竟然已經生疏至此。
“寧先生,請自重。”南晚並沒有回答寧遠的問題,得體地笑了笑,便轉身欲走。
寧遠怎麽可能讓他就這麽走了,現在更是有些懼怕南晚的背影,上一次她一轉身便是一年半,寧遠不敢想象這一次又是多久。
“晚晚,你為什麽在這兒?”寧遠想了又想,還是固執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們說你經常來這裏,你從前…你從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南晚含笑看著多麵的人,眼底盡是揶揄,“從前?”
“寧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一直都是這樣啊!”南晚坐到臨近的一個凳子上,伸手接過侍者遞來的一杯酒,淺淺抿了一口,仿佛像是一個妖精一般,勾人魂魄。
“一直?什麽意思?”
見寧遠還是不願意相信,南晚聳了聳肩,抬手招了一個小男孩過來。
“來,坐我身邊。”
小男孩應該是第一次,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拘謹。
南晚挑起他的下巴,細細地打量著他的麵容,“長得不錯,今晚陪陪我,如何?”
小男孩怯生生的,但相比那些肥頭大耳的油膩男,南晚簡直像是一個意外之喜。
“好,今晚……我伺候小姐。”
南晚頓時笑出聲來,臉上明晃晃的笑意昭示著她此刻的心情。
“南晚!!!”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寧遠目眥欲裂,他的心髒仿佛被南晚捏在手裏反複**,是生是死,不過就是難忘的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報複我拿你的當賭局,所以才演給我看的,對不對?”
寧願不相信南晚會在短短的一年半移情別戀。眼前的這個小男孩都沒長開,皺巴巴的樣子,要臉沒臉,要身材沒身材,哪點比得上他。
“說到演戲,誰能比得過你呢?寧先生。”南晚想起了當初的事情,諷刺地看著寧遠,“不過,寧先生,不知我的演技怎麽樣,有沒有讓你看出來呢?”
“你說什麽?”寧遠不可置信地看著南晚,狹長的眼眸滿是猩紅,“你……演戲?”
“不然呢?”南晚用手支著下巴,看著眼前有些崩潰的寧遠,仿佛是在看一個可憐蟲,“你真當我看不出來你那些伎倆嗎?也就她心底善良才任由你戲耍他,我看著你在我麵前做出深情的模樣,真是讓人作嘔。”
“所以你也在做戲,對嗎?”一瞬間,寧遠什麽都明白了,為什麽南晚會是這個地方的常客,為什麽她一點也不傷心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因為她早就知道了。
好似一切都順理成章,但寧遠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但做戲還是真情,他分的清。正是因此,他才不相信南晚口中所言。
“對,感謝寧先生陪我演了這一出戲,我很滿意。”南晚笑得很明媚,眼神仿佛勾絲一般,浪**,漫不經心。
像極了當年的寧遠。
在一眾亂麻中,寧遠仿佛牽住了最開始的那根線,南晚的話對他的攻擊早已沒有剛開始那般強烈。
他盯著南晚的眼睛,那雙眼有他從未見過的冷漠與無情,就像是……另一個人一樣。
寧遠忽然間笑了,笑容中帶著些許釋然,“你不是。”
不是什麽,寧遠並沒有說出來。
他上前一把推開那個小男孩,掏出錢包,拿出一把鈔票,塞到那個男孩的手裏,“你的任務完成了,拿著錢,滾。”
寧遠絲毫沒有留給他們反應的時間,轉身就把南晚拉走了,帶出了夜久,塞進車裏。
寧遠一路狂飆,在限速的周圍瘋狂試探,正當南晚以為寧遠會把她帶去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關起來的時候,車輛卻駛入了南家。
南晚:“………”白期待了。
刹車踩下的一瞬間,南晚驚魂未定,大口地喘息著。
寧遠趴在方向盤上,沉默良久,狹小的空間寂靜無聲,兩人的呼吸交錯,陷入別樣的對峙中。
“晚晚,別激我。”良久之後,寧遠吐出這一句話,“也別再去夜久了,如果實在想喝酒,就……就來半醒,我親自給你調酒。”
一年半的苦苦尋找,足夠讓寧遠看清自己的內心。
這一場以遊戲為名的交往早已在不經意間捕獲了他的心。
他以為他是捕獵者,其實他是被捕的那個人,遊戲結束,他敗了。
南晚的戰利品就是寧遠的真心。
浪子跌下神壇,臣服於忠貞。
“你給我調酒?”南晚嗤笑一聲,“寧先生,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天下調酒師多的是,我想喝酒找誰不行,為什麽要去找一個欺騙過我的人呢?”
寧遠:“沒有哪個調酒師調的酒會比我好。”
“那從今天開始,我戒酒。”南晚“啪”的一下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寧遠:“………”
寧遠沒去追,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證實。
撥了南華的手機號,神奇般居然通了。
“南華,是我。”
“有備注,我沒瞎。”
寧遠:“……”這兄妹倆對自己怨氣衝天啊。
“有事兒說事,沒事兒滾。”南華對寧遠沒有什麽好臉色,沒去半醒把人噶了已經是他遵紀守法了。
“晚晚是不是病了?”寧遠問道。
電話那邊沉默了良久。
果然如此。
“你怎麽知道的?”南華歎了一口氣,沒有隱瞞。
“今天我遇見她了,她的眼神讓我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南華,晚晚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電話那邊又沉默了,“明天早上來我公司,你想知道什麽,我來告訴你。”
“好。”
寧遠站在H集團門口,久久沒有動作。
上麵就有他想要的答案,隻要走上去,他就能得知一切。
可臨到關頭,他卻有些退縮。
寧遠上來的時候,整層隻有南華一個人,負手站在窗邊,背對著他。
“坐吧。”南華看著遠處的高樓大廈,緩緩說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在晚晚的眼睛裏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
“對,一種是我所熟悉的,另一種我很陌生。”寧遠細細地回想當時南晚的眼神,“晚晚他是不是……”
“她是雙重人格。”南華給出了一個確定的答案。
“怎麽會這樣?”寧遠不敢相信,“她受過什麽傷嗎?”
“嗯,那些年她在學校遭遇了一些事情,等我發現的時候,雙重人格已經形成了。”這一年半經過心理醫生的調解,兩個人格慢慢融合,副人格的攻擊性和自殘性慢慢減弱,但隨之而來的,南華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另一人格壓製了主人格?”
南晚眼底的冷漠和狠厲不似作假,寧遠熟悉的那一部分卻隻剩下一星半點。
南華冷哼一聲,“這還不是拜你所賜。”
南華和南晚日夜相處,自然也能感覺到性格的細微變化,他問過心理醫生,醫生的看法是,兩個人格可以和平共處的時候,會因為受到某些刺激從而某一個人格會稍稍占據上風。
比如南晚冷漠無情的那一個人格。
“寧遠,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我天生就是仇敵,大學的時候我們過不去,現在你也不放過小晚,就算分開了還是影響著她。”
寧遠坐在沙發上,心中鈍痛,仿佛嗓子裏塞了刀片一樣,每發出一個字便會迸射出鮮血,“能抹殺掉那個人格嗎?”
寧遠隻要一想到南晚看向他的那個陌生的眼神,心中便十分慌亂,他不敢和南晚對視,怕在雙眼睛裏看到冷漠和不在意。
最痛的從來都不是仇恨,而是遺忘。
南華嗤笑一聲,“憑什麽?”
“寧遠,你是小晚的誰?你憑什麽擅自替她做決定。”南華眯了眯眼,眼底盡是怒火,“怎麽,遊戲沒玩夠,又想玩了?可惜……你早就出局了,在晚晚那裏,你最多算個騙過她的騙子而已。”
南華毫不留情地諷刺著寧遠,他欣賞著寧遠臉上變換色彩,心裏隻覺得痛快。
“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可知那段時間她怎麽過來的,你如今的痛不過是晚晚的幾分之一罷了,這就受不了了?”
跨年夜那天,南晚強撐著和南華去買了食材,晚飯的時候逼著自己笑出來,可直到半夜南華起夜時才聽到了那斷斷續續的哭聲。
那天南華一晚上沒睡,他無數次想衝過去噶了寧遠,天知道他做了多少心裏建設才忍了下來。
南晚越來越大方得體,可她的笑容也越來越少,除了對著自己,麵對其他人都是一樣弧度的笑容。
南華也曾動過想要抹殺副人格的想法,但最終他還是放棄了,無論是哪一個人格都是南晚,是他的妹妹,隻有她們都存在,那才是完整的南晚。
“南華,我知道錯了。”寧遠閉了閉眼,似釋然般道出了這個早就該說出的話。
南華的動作頓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寧遠。
寧遠從來都是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就算撞了人,那也絕對是覺得對方不長眼。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寧遠來說太遙遠了,可這樣遙遠的字眼此刻真真實實地從寧遠的嘴裏說出來。
“對不起?”南華悵然地歎了一口氣,“你覺得這三個字能彌補你對小晚的傷害嗎?”
“不能,永遠不能。”南華說道:“和你相愛的一直是主人格,那個單純善良,眼巴巴地把真心捧到你麵前的小晚。而你,毀了這一份美好,毀了她心底的善意和真誠。”
副人格占據上風,是寧遠罪有應得。
南晚已經大四第二學期了,雖說答辯已經結束了,但偶爾還是要回南大填一下表。
剛走出校門的南晚就看到了校門口的那個身影,徘徊在門前,想進又不能進。
玄玄:“你們人類不是最講究什麽學校就是家,常回來看看嗎?怎麽寧遠不能進?”
南晚嗤笑一聲:“社會人員禁止入內。”
寧遠也看見了南晚,沉靜的麵容湧上一抹溫柔的笑意。
“晚晚,城北開了一家很不錯的川菜館,我帶你去嚐嚐。”
“你又創什麽賭局了?”南晚沒有動,眼神打量了寧遠幾分,“寧先生,我很忙,實在沒功夫陪你玩什麽貓捉老鼠的遊戲,真的很無聊。”
寧遠抬起的手頓住了,一時不上不下。
許久之後,寧遠艱澀的聲音傳來,“晚晚,沒有什麽賭局,以後也不會有的,我隻是想帶你去吃個飯,沒有別的意思。”
南晚諷刺地笑了一聲,“寧遠,你這騙人的功夫是越來越厲害了,佩服啊。”
寧遠縮回了手,抿緊了雙唇,神色間滿是委屈。
“走吧。”南晚沒看寧遠,繞過他,朝著車的方向走去。
寧遠慢了半拍才反應上來,連忙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