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民國:君歸何處?(6)
天黑得徹底了,薑晚再不回去薑華就要擔心了。
等薑晚走了,陳知南再次回到畫室打算收拾收拾東西,卻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塊糖,放在薑晚的那幅畫上麵,耀眼奪目。
陳知南看著手裏的這顆糖,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笑著搖了搖頭。
薑晚在陳知南的畫館學了一個多月,書畫方麵都大有進步,和薑父談通了之後,薑晚就很樂意給他們展示自己的成果。
三十這天,薑府一派喜慶,薑父老了早早就歇息了,薑華也臨時被別的事情叫走了,隻剩下薑晚一個,上天入地由著她。
薑晚讓玄玄打掩護,一個人偷摸地從後門跑出去,直奔“歲久”而去。
歲久裏,陳知南早早就打發了侍童回去休息,薑晚來的時候就看見陳知南站在桌子前畫著什麽。
“這麽好的日子,你就呆這兒畫畫啊?”薑晚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專心作畫的陳知南。
陳知南抬頭看見薑晚,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不動聲色地收走了手邊的畫,“你怎麽來了。”
今兒是大年三十,薑晚應該和薑家眾人在一起才對。
“來看看你。”薑晚看了一眼陳知南的動作,笑了笑沒有故意點破。
“快吃吧,還熱乎著呢。”薑晚打開手裏的盒子,端出熱騰騰的餃子。
陳知南看著那盤餃子愣了一會兒。
三十該吃餃子了,這些年他總是一個人,也沒什麽做的心思,倒是很多年沒有吃過了。
【好感度?5,現有好感度28。】
餃子入口的那一刻,濃鬱的湯汁在他的口中綻開,一瞬間仿佛周身都暖和起來了。
薑晚倒了杯茶水遞過去,“慢點,別噎死了。”
陳知南接過茶杯,溫茶入肚,才緩解了身上的幾分灼熱。
“你這麽晚跑過來就不怕被人看見嗎?”離了起初的幾分驚訝,陳知南後知後覺地想起另一件事來。
“沒有啊,路上沒碰見什麽人,應該都在家吧。”
薑晚出來的這個點一般都是闔家團圓,吃飯守歲的日子,大街上幾乎沒什麽人,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聞此,陳知南才悄悄舒了一口氣。
薑晚正打算收起碗碟,卻看到了一角紅色,好像是請帖之類的。
“這是什麽?”
在陳知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薑晚就抽了出來。
“書畫大賽……”薑晚呢喃著封麵上的幾個字,打開一看,邀請者居然有自己的名字,“邀請我幹嘛?”
薑晚少時雖然小有才名,但經過這麽多年的光輝事跡後,幾乎沒人再想起當年的事情了。
見薑晚已經看到了請帖,陳知南也沒有什麽好藏的了,“因為你是我的學生,所以他們想見見。”
眾所周知,陳知南隻作畫,不收徒,薑晚的出現著實讓眾人震驚,他們都在好奇薑晚是什麽樣的人,才會讓陳知南這個萬年冰山破了規矩。
“這帖子什麽時候送來的。”
如今正值年關,各家都忙著準備節禮,這東西隻能是之前送來的。
果不其然,陳知南的下句話印證了薑晚的想法,“半月前送來的。”
薑晚心道一句“果然”。
“你不打算給我看?”薑晚放下手中的帖子,饒有興趣地看向陳知南。
陳知南的目光沉寂了一瞬,許久之後吐出一句話來,“你不想讓人知道。”
薑晚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真實實力,陳知南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這個邀約。
“隻因為我?”薑晚的目光帶了些許打量的意味,她靜靜地看著對麵之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或許是因為薑晚的目光有些許灼熱,陳知南有些不習慣地別開了眼,“一個比賽而已,沒必要。”
陳知南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但薑晚卻領會了他的意思,下一秒笑出聲來。
“我去……”薑晚斬釘截鐵地說道。
陳知南是書畫大師不假,但有微詞的人也不少,他收了薑晚當學生本來就是一個謎,再加上上次劉先生畫作的事情,民間對他已然眾說紛紜,這個比賽正是為陳知南正名的好機會。
陳知南不理解地看了薑晚一眼,“可你不是……”
薑晚不想受控,陳知南才打算拒了這個邀約。一旦上台,要麽薑晚麻煩不斷,要麽陳知南名譽掃地。
“我可不想給你丟臉,誰知道你要是丟了臉,回來拿我開刀怎麽辦?”其實薑晚並不是這個意思,但她總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陳知南沒有心理負擔的理由。
陳知南皺起了眉頭,眼底帶著明晃晃的不讚同,“晚晚,我不在乎名聲。”
這世間隻要有人存在,那不同的聲音也會永遠存在,如果陳知南真的被所謂的好名聲綁架而去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情,那他就不是陳知南了。
“我在乎。”薑晚認真地看著陳知南,“陳知南,你幫我一次,我也幫你一次。”
自從上次劉先生的事情之後,薑晚切切實實了解了輿論和謠言的威力。
陳知南是靠畫作吃飯的,但是畫技再高超的畫師如果名聲壞了,那任由他有潑天的本事都將無處伸展。
沒有人願意去買一個名聲不好的人的畫作。
陳知南知道薑晚的心思,但他依舊不讚同薑晚的做法。
薑晚已然快到議親的年紀了,如果她的本事被發現,那她一直以來藏拙的苦心就白費了。
為了一個名聲而把薑晚架在火上烤,非他所願。
“你放心,我有分寸。”薑晚心知陳知南在擔心什麽,但她也不是笨蛋,“放心,我會收著點的。”
薑晚真實的功力有多少,隻有薑家父子和陳知南知道,到時候她隻需要用出五成的功力即可。
既不招人眼,也不會損了陳知南的名聲,畢竟她從前的畫作稱得上一句慘不忍睹。
薑晚堅持如此,陳知南也勸不動,“想去就去吧,到時候收著點,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名聲也不重要,記住了嗎?”
陳知南雖然不上台,但他知道場上千變萬化,總有大大小小的意外發生,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那些不重要的東西也就不必留了。
薑晚笑了一聲,連聲答應下來,才讓陳知南略微放下了心。
冬去春來,書畫屆舉辦的大賽也逐漸拉開了帷幕。當天,書畫界名流大多皆至,薑晚也看到了上次來“歲久”的那幾位前輩。
薑父又出門了,薑華自然頂上了這個位置,他坐在陳知南的旁邊,打了招呼後就眼神不錯地盯著台上。
這書畫大賽分為三輪,每輪都是各自抽簽題目,然後評審點評。
陳知南作為薑晚的老師自然不在評審的行列。
薑晚和出一個苦笑。
露天比賽,絕……
前兩輪,薑晚抽到的題目還算正常,她心裏估量了一下場上所有人的水準,心下稍稍安定,提筆書寫。
薑晚的成績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在眾人當中得了一個中等的結果。
看到台下和陳知南攀談的眾人,薑晚微微笑了笑。
她的目的達成了。
眼看著到了最後一輪的比拚,薑晚鬆了鬆筋骨打算照樣蒙混過去,拿個中等的名次完事兒。
結果剛一上台,旁邊就傳來了尖銳的嘲笑聲。
“這陳大師也不過如此嘛,就薑小姐這水準,我十歲就會了。由此看來陳先生這大師之名未免有些浪得虛名。”
說話的女子的是袁家小姐袁宜,她的老師和陳知南不對付很久了,這明顯是拿薑晚來刺陳知南。
薑晚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冷冷地撇向台下的某一角。
很好,袁宜的老師巋然不動,還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陳知南對上薑晚的視線,微微搖了搖頭。
這是明顯的激將法,為的就是把薑晚和陳知南拉下水。
陳知南顧慮薑晚,薑晚本人卻沒想那麽多,隻見她冷哼一聲,“哦?十歲?那我十歲作畫的時候怎麽沒聽過袁小姐的大名。”
薑晚年少成名,那會兒袁宜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
袁宜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薑晚你少得意,有本事你現在比我強,要不然……”
袁宜忽然湊到薑晚的耳邊說了一句,“要不然就是他陳知南沒用。”
薑晚對上袁宜的獰笑,冷笑一聲,“那便手底下見真章。”
薑晚抬手向裁判示意,想要單獨和袁宜比一場。
袁宜的老師是雲城的另一位大師,和陳知南齊名,但卻一直不如陳知南,如今他們二人的弟子比拚,倒成了一場好戲。
薑華是知道薑晚的真實實力的,這個袁宜根本不是對手,但薑華怕的是結果。
他正欲起身叫停,卻被陳知南拉住了。
隻見陳知南朝他搖了搖頭,“你身份不便,我來吧。”
薑家雖然是書畫世家,但傳到這一代也就一個薑晚算是有天分,薑華雖厲害,但他的領域隻在商界,書畫界的事歸根結底還是陳知南的話更加有分量。
陳知南起身朝著評審那邊走去,評審見陳知南過來連忙起身相迎,結果人還沒到跟前就被截住了。
隻見那人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和袁宜像了個十成十,“陳知南,小輩們比賽,我們這些人還是不要摻和了,免得被人說輸不起,你說對不對?”
那人話中帶著商量的意思,語氣裏的不容置疑卻讓人皺起了眉頭。
陳知南淡淡地看了對麵的男子一眼,麵上絲毫無波瀾,“李成國,你若是想比,我自然歡迎,何必為難小孩子。”
李成國的目的從來都是他,這點陳知南比誰都看得明白。
李成國瞳孔一縮,臉色驟然冷了下來,臉上的陰霾一閃而過,他緩緩地湊到陳知南的耳邊,悄聲道:“陳知南,你越想保薑晚,我越是要她顏麵掃地。”
陳知南這人冷得厲害,從未見他為誰破過規矩,可這個薑晚,不僅破了陳知南從不收學生的規矩,還讓陳知南冒著名譽掃地的風險來為她爭取,還真是不簡單啊。
陳知南皺起了眉頭,看向李成國的眼神帶了明晃晃的寒光,“我倒是真不如你,自己能力不行,就找人給你畫。”
李成國頓時臉色驟變,壓低了聲音湊過來,“你怎麽會知道?陳知南你……”
李成國這些年不知為何總畫不出滿意的畫作,頗有些江郎才盡的架勢,為了保住名聲,便找了一個貧寒人家的畫手替自己來畫,這件事他藏得很深,從未有人知道,陳知南是怎麽知道的。
李成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大有一種要將陳知南拆吞入腹的架勢。
陳知南看了一眼台上薑晚,沒有說話。
這事兒還是薑晚有一次出門無意間看到的,說給了陳知南,他也沒有到處宣揚的意思,隻當不知道。
若非今日李成國步步緊逼,陳知南不會選擇說出這個最大的秘密,這樣一來他們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但薑晚還在上麵,他不能讓薑晚爆出來。
名聲也好,仇怨也好,這樣一來仿佛也不算什麽了。
李成國咬碎了一口牙,雖然他很想讓陳知南的名譽掃地,可跟他自己的後半生比起來,顯然是後者更加重要。
咽不下這口氣依舊還是要咽,李成國轉身看向袁宜,“袁宜,下來,不要胡鬧。”
李成國打算退讓,但袁宜卻不依不饒,“我不,老師,我就是要和薑晚比,我倒想看看這個十歲成名的神童到底有多厲害。”
袁宜和薑晚的年歲差不多大,同是書畫世家出身,但袁家的底蘊比薑家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可從小薑晚就處處壓袁宜一頭。薑晚被稱為神童的時候,袁宜的畫也隻能被稱一句“不錯”,後來薑晚開始作妖,人們才漸漸看到了袁宜的身影,可好景不長,同是拜師,薑晚卻拜了比李成國更勝一籌的陳知南,這讓袁宜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薑晚,你敢不敢應戰。”袁宜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看誰都是仰著頭看,“敢不敢讓大家看看陳先生的教學水平如何?”
陳知南的眼神愈發幽深,他正要開口,卻讓薑晚截住了話頭,“既然要比,那總得有點彩頭吧。”
李成國攔不住袁宜,袁宜已經把話放出去了,在座都是名流,一旦薑晚退下去,不僅是薑晚自己,薑家書畫世家的名譽還有……陳知南。
一切都將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