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民國:君歸何處?(10)
李成國一轉頭就對上了陳知南略帶警告的目光,那眼中迸發出來的寒意直直地射入人心。
陳知南向來淡然,書畫界的爛事兒不少,他也從未管過,免得惹事上身。
但為了薑晚,他終究還是破了規矩。
李成國清楚地知道陳知南不是開玩笑,雖然自己的名聲毀了,但是繼續做些書畫營生還是可以的,但是陳知南一旦發了話,以他的知名度,自己在書畫界可能真的就混不下去了。
而賣畫無非就是書畫界和商界,而薑家的薑華又是商界的新貴。
李成國死死地咬著下唇,怒得全身都在發抖,等了半天,愣神沒憋出一個字兒,氣衝衝地走了。
袁宜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仿佛她隻是一個被拉來湊數兒的,隻是在出門的前一刻,突然開口道:“聽姑姑說薑小姐已然有了相看對象,袁宜在次便提前恭喜薑小姐喜得良人了。”
說罷,便轉身離去。
薑晚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半天沒想到自己什麽時候有相看對象了?
玄玄:“薑家暫時沒有給你相看的打算,這事兒完全是有人隨意說的幾句閑話,傳著傳著就變味了。”
要不然怎麽說傳言可怕呢。剛開始是一個人的衣服破了一個口子,傳到最後估計就是人家在大街上裸奔了。
薑晚“哦”了一聲,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玄玄看了看陳知南逐漸難看的臉色,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要不要給陳知南解釋一下?”
玄玄覺得如果時間地點合適,陳知南下一秒可能就要暗自傷神了。
薑晚自然也注意到了神色有些凝固的陳知南,“等一下,有點事兒,我要確認一下。”
薑晚換了副神色走上前去,摸了摸桌子上的藥碗,“摸著溫度差不多了,快把藥喝了吧,一會兒涼了就變苦了。”
陳知南有些發愣,他看著薑晚泰定自若的表情,仿佛一瞬間時空縮影,回到了三個月前,他們還在畫室裏麵。
他沒有喝藥的打算,猶豫許久問出了心中的那句話,“你是要……結婚了嗎?”
薑晚端著藥的手頓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薑晚沒有否認,陳知南的心一下子跌到了穀底。
他心知這是最好的結果,也是他們二人最好的歸宿,可當結果明明白白地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卻隻覺得惶然,心裏某個地方仿佛空了一般,整個人空落落的。
【好感度?10,現有好感度50。】
不過幾句話的時候,藥竟然已經涼下來了,入口皆是苦澀,苦得陳知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陳知南放下藥碗,靠在椅子上久久無語,薑晚就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等待著。
陳知南心想:這藥可真哭啊,茶水都壓不住這噴湧而出的苦味。
“晚晚……”陳知南的聲音帶了些許遠古的悠長的意味,“祝賀你覓得良人,到時候……”
陳知南覺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到時候什麽?”薑晚的眼神冷了下來,帶著些許失落。
“到時候我作一副畫送給你們作為賀禮。”低啞的聲音響徹在安靜的屋內。
話音剛落,陳知南仿佛被卸掉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薑晚忽然冷笑一聲,聲音中帶著些許嘲諷,“陳知南,你還真是大方啊,那你怎麽不祝我婚姻美滿,子孫滿堂啊?”
陳知南的心再次跌落,仿佛進入了沒有盡頭的萬丈深淵,他緩緩地閉上眼睛,掩下眼底的痛色。
他張了張口,幾個沙啞的字眼從他的嗓子中緩緩說出,“那我祝……”
“夠了!!!!”薑晚忽然開口厲聲打斷,起身的一瞬間打翻了茶盞,陶瓷碎裂的一瞬間,仿佛戳破了一層窗戶紙,“陳知南,別說了,這根本就不是你想說的話,為什麽要勉強自己說出來。”
好感度不是擺設,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薑晚分得清。
陳知南感受到了薑晚的怒火,但他依舊沒有睜開眼,仿佛隻要閉著眼睛就能逃避這一切一樣。
話是不是真心,沒人比陳知南更清楚。
可那又如何呢?陳知南不會放任錯誤繼續延續下去,如果必須有一個人來終結的話,那陳知南希望這個人是他自己。
因他而起,便也因他而結束。
陳知南半點反應都不給,氣得薑晚差點想摔門走人。
忍了又忍,薑晚再次開口道:“陳知南,你想清楚,如果我結婚了,我就再也不能來歲久了,你我隻會成為陌路人,就算這樣,你也先讓我去結婚嗎?”
“這才是你該走的路。”陳知南忍下心中的鈍痛,撕扯著血肉說出這一句話來。
他和薑晚之間隔著的不僅是師生的身份,更是年齡的差距。陳知南的年齡比薑華都要大四歲,要真算起輩分來,他應該和薑父是一輩人。如果一切真的朝著那個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而去,那麽薑晚的後半生將在流言蜚語中度過。
他們會說薑晚看上一個老男人不就是圖他的錢,圖他的名聲,他們會說薑晚沒有德行,師生**,所有尖銳的言語都會朝著薑晚射來,直到把她射得鮮血淋漓,那群人才會滿意地拍手離去,然後歎一句:看,我在除害。
陳知南在探知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便設想了無數的可能,他曾試圖走上這條路,可無數次的推演中都沒有一條路是能完完全全保住薑晚的。
如果他的感情會帶著薑晚走上一條不歸路,那陳知南甘願現在就斷了這條路。
薑晚直接氣笑了,“我該走的路?”
薑晚深吸一口氣,緩緩了心緒,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陳知南給氣死。
“陳知南,你還記得我當初為什麽要藏著自己的書畫方麵的能力嗎?”
陳知南心裏頓了一下,“記得。”
“那你現在和那些人有什麽區別?”薑晚一瞬間有些生氣,但又不知道這個氣該朝著誰去發,“你讓我去結婚,你覺得這才是我該走的路。陳知南,你憑什麽決定我的人生啊。”
其實陳知南和那群給薑晚介紹婚事的人有區別也沒有區別。
他們都想讓薑晚跟著他們的想法走,卻從未問過薑晚的意思是什麽。
但陳知南又有些不一樣,薑晚知道陳知南心裏在想什麽,也正因如此,她才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陳知南沒有說話,沉默卻成了最尖銳的武器。
薑晚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陳知南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距離早已超過了普通的距離。
陳知南正想後退,卻被薑晚摁住了肩膀,他對上薑晚認真的眼眸,眼神一時有些躲閃。
薑晚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對麵的人,開口道:“陳知南,我要你一句心裏話,你真的想讓我去結婚嗎?跟別的人結婚,和別人舉案齊眉,和別人生兒育女,你真的……願意嗎?”
陳知南的頭腦中一瞬間湧出許多的聲音來,他們都在叫囂著同樣的一句話。
不願意,他們不願意。
薑晚來了歲久,那便是他陳知南的人,不能放手,絕不能放手。
陳知南廢了很大的勁兒才壓住了那即將噴湧而出的情意,他沉痛地閉上了雙眼,不願看向薑晚希冀的雙眸。
“晚晚,那才是對你最好的,我不強求你走那條路,但我希望你不要走錯路。”
陳知南著重了說了最後三個字,他不能安排薑晚的人生,但他更不願看見薑晚走錯路。
他可以萬劫不複,薑晚不能。
薑晚驟然放開了雙手,低著頭往後退了幾步,她想說些什麽,但嘴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知南的肩膀著驟然一輕,心裏卻愈發沉重。
“陳知南,你好樣的。”薑晚別有深意地看了陳知南一眼,轉身離開。
“如你所願,我……走。”
薑晚也是有脾氣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陳知南依舊不願意前進一步,那薑晚也沒有耗下去的必要了。
薑晚走出【歲久】的那一刻,一滴清淚落在麵前的畫紙上,暈染開來,像是一場久違的相遇。
一路上,薑晚的臉色都很差,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玄玄:“你別傷心,陳知南隻是一時想不明白罷了,畢竟有先例在,他也是擔心你。”
薑晚抿唇笑了笑,“我沒事,我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陳知南那句話脫口而出的那一刻,在薑晚的眼中,陳知南和溫景然仿佛重合了。
這兩人太相似了,卻也不一樣。
時至今日,薑晚終於明白他們之間的區別在哪兒了。
陳知南有著和溫景然一樣的懼怕,隻是他們怕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玄兒啊,你說他們是不是一個人啊。”
薑晚話音剛落,玄玄就嚇得跌倒在地。
玄玄:“你……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是因為他們的相同之處嗎?可這種相同點別人也……”
“玄玄,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薑晚打斷了玄玄的話,她確信玄玄一定知道點什麽,隻是礙於什麽不能告訴她罷了。
玄玄歎了一口氣,認命地不再爭辯,“跟著你的感覺走。”
玄玄身上有禁令,多的話不能說,但封印衰弱,走過的世界越多,薑晚多多少少也會有些感覺,它瞞不了多久的。
“是他……就夠了。”薑晚笑了笑,眼底是前所未有的釋然。
她沒有每個位麵的記憶,但是她有幻境的記憶,她能猜到她度過了很多很多的時光,如果從頭到尾都是這一個人的話,那薑晚或許要換個方法才對待了。
薑晚閑了就會去歲久,站在對麵的閣樓上遙遙相望,每次待一會兒就走了,從未進去過。
今日天氣正好,薑晚幫薑華去車站接個人,下樓的一瞬間,薑晚和剛出門的侍童對視了一眼便錯身而過。
侍童沒說什麽,轉身進了室內,“先生,你要的畫紙。”
侍童把陳知南吩咐的畫紙交給他後,便打算去溫藥。
“今日……”陳知南本想問問薑晚的事兒,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就裝作不知道吧。
“先生?”
陳知南擺了擺手,“沒事,你下去吧。”
正當侍童打算退下去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去看看怎麽回事。”
“是。”侍童領命下去了。
沒多久就間侍童驚慌失措地跑回來,臉上皆是驚懼之色,“先生,是車站那邊出事了,有人明目張膽殺人。”
“車站。”陳知南的歲久開在僻壤之地,離車站還有一大段距離,倒是暫時安全的,“放心,我們這邊還算安全,人製住了嗎?”
“不是……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侍童連連擺手,臉上滿是焦急,“我剛剛看到薑小姐朝著車站那個方向去了,她會不會……”
侍童沒有說下去,但最壞的情況陳知南已經想到了。
陳知南驟然起身,朝著車站方向跑去,呼嘯而過的熱風打濕了他的臉,滾落的汗珠落在衣襟上染出一片深色。
薑晚……晚晚。
陳知南的身邊皆是和他相反方向的人,所以人都在奔向生機,隻有他在奔向未知的危險。
耳邊再次響起槍聲,人群中的恐慌聲、叫喊聲經久不絕,陳知南擠在人群中,慌張地搜尋著薑晚的身影。
“薑晚……晚晚,你在哪兒?”
陳知南聲嘶力竭地喊叫著,神色慌張地左顧右盼,期待能從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警察很快就控製了場地,疏散了人群。人流漸漸退去,陳知南依舊沒有找到薑晚的身影。他想去裏麵找,可警察攔住了他。
“先生你不能進去,我們要先處理現場的屍體。”
警察的話響在耳邊,猶如一個驚雷落下。
屍體?什麽屍體?
陳知南一瞬間感受到了呼吸困難,“我朋友……我朋友還沒找到,你讓我進去看看。”
警察聞言皺起了眉頭,許久之後放下一句話,“先生,如果你朋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的話,那她很有可能已經……”
警察的話沒有說完,但眼神意有所指地朝著裏麵看了看,意思不言而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陳知南的眼中盡是不可置信,他搖了搖頭,雙眸依舊不斷地朝著裏麵看去,“她不可能出事的。”
警察的眼裏盡是憐憫,歎了一口氣就去處理裏麵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