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民國:君歸何處?(12)
“陳知南,你真的沒事了嗎?”不知為何,薑晚的心裏依舊有些後怕,在結果宣布出來的那一刻,反而是心慌占了上頭。
“沒事了,結束了。”陳知南的壓力不比薑晚少,此刻他也是精疲力盡,說起話來都有些有氣無力。
薑晚忽然破涕而笑,“對,沒事了。”
陳知南知道薑晚嚇著了,沉默了幾許,試探性地把薑晚摟進了懷裏,他拍了拍薑晚的頭發,替她擦拭了臉頰上的淚珠,溫聲道:“都過去了,別擔心。”
薑晚趴在陳知南的懷裏,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半天都喘不過氣來。
薑晚忽然很想問陳知南一個問題,“陳知南,你能不能……能不能一直陪著我?”
陳知南輕輕拍打的動作頓住了,神情有些低迷。
許久之後,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帶著些許無奈問道:“晚晚,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你知道這話會帶來什麽後果嗎?”
“我知道。”薑晚不小了,她是一個成熟的靈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陳知南,我知道我想要什麽,那你呢,你想要嗎?”
你想要這段感情嗎?或者說你想要我嗎?
陳知南看向外麵的黑夜,仿佛像是一頭吃人的怪獸,在你注視著它的時候,它也在吞噬著你的欲望。
他的嘴唇哆嗦地動了幾次,“晚晚,我不能要。”
他不能要,但他想要。
陳知南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矛盾的人,他用盡方法將薑晚推離,可在薑晚麵臨危險的時候他又想將她護在羽翼下。
把薑晚送去正常的路是他的理智,把她留在歲久用學畫困著她是他的私心。
想放手卻放不開,想拉住卻做不到抱緊她。
陳知南如同一個卑鄙的小偷一般,緊緊地抓著這為數不多的時光,或許這就是若幹年後他餘生的慰藉。
他每天夜裏都在想,多一點,再多一點,哪怕薑晚終究會離去,也隻求蒼天能讓這時光走得再慢一些。
他這半生清冷自持,端方持中,從未有半點行差走錯,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劫。
“晚晚,任何決定都不能是頭腦一熱的結果,你想過後果是什麽嗎?”陳知南比薑晚年長不少,他經過歲月的雕刻,比薑晚更明白什麽叫人言可畏,“流言蜚語將會永遠環繞著你,走到哪兒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然後在痛苦中度過一生,這難道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陳知南……”薑晚依舊保持著靠在陳知南懷裏的姿勢,聲音悶悶的,“你怕嗎?”
薑晚沒有反駁陳知南的話,因為她心知陳知南說得沒錯,隻是她不甘心……
“怕也不怕。”
陳知南不怕自己的名聲如何,他孑然一身,早已習慣了不受外界的侵擾,若非有薑晚的突然闖入,他這輩子估計也會這樣下去。
他怕的從來隻有薑晚。
流言蜚語有多可怕,沒人比陳知南更清楚,他目睹了一個無厘頭的話如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逼得麵目全非。
試問這世上是否真的有強大的人可以不在意這一切,陳知南可以回答一句有,可這樣的人大多經曆過大風大浪,他們擁有過分強大的內心,並不是薑晚這種溫室中的花朵可以比擬的。
陳知南也想過如果自己有意護著,會不會能好一點,可當年那麽多人護著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最後依舊是走上了不歸路。
他設想過的無數條路,最後都隻有死亡一個生門。
如果他的感情是以薑晚的半生為代價的,那陳知南甘願自斷。
“如果我不怕呢?你願不願……試一試?”薑晚的聲音帶著些許試探,她不確定陳知南的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但藏著掖著不是她的風格,“我沒有什麽未婚夫,也沒有什麽相看對象,除了家人就是你,隻有你……”
陳知南頓了一下,眼裏劃過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欣喜,他的聲音如同從遠古飄來,帶著厚重的曆史感,“我不願……”
【好感度?5,現有好感度80。】
薑晚忽然間笑了一下,隻是笑意中帶著幾分諷刺。
如果有人問薑晚,恨嗎?痛嗎?怨他嗎?明明愛著就是不願意承認,就是不願意去試試。
可是薑晚覺得她怪不了陳知南。
她有著上帝視角,她清楚地知道眼前之人的前半生經曆了什麽。
陳知南用私心對抗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他愛薑晚到了這個份兒上,夠了。
薑晚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撕心裂肺,她隻是安安靜靜地靠在陳知南的肩膀上,感受著尚存的溫熱。
這一瞬間薑晚想過放棄任務,盡管好感度還沒滿,但她不想再這麽下去了。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又何嚐不能如了陳知南的願呢。
一場劃定了期限的愛意,零點一到,短暫的相交後再次回到各自的軌道上去。
相忘於世,相記於心。
或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薑晚:“玄玄,準備一下提前退出吧。”
玄玄半天沒有搭話,許久之後忽然笑了一聲,“我好像知道主神為什麽那麽執著於要清除你的記憶和感情了。”
沒有記憶和感情的薑晚,是完成任務的一把好手,任何人、任何事,哪怕是男主的感情都能被用作完成任務的工具。而覺醒的薑晚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個人,她開始考慮男主的承受能力,為了不繼續彼此傷害而打算中止任務。
“我也知道了。”
陳知南已然困得睡過去了,薑晚看著他的睡顏,眼神裏滿是溫柔。
恐懼是一個人根深蒂固的陰影,如果想要獲得滿值的好感度,那必然要去觸及那一片傷疤。
可然後呢……
薑晚可沒忘了自己還有一個渣男主的任務。
如果她真的選擇去破除那一份恐懼,將陳知南拉入泥潭,然後她再抽身而去,陳知南會怎麽樣,薑晚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有了私心的薑晚,再也不是那個隻知道做任務的工具人了。
這樣的她已然不適合再繼續做任務了。
玄玄:“那你不想看看未來嗎?小晚,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這已經是第七個任務了,我們快要走到終點了,你要在這裏放棄嗎?”
“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啊。”薑晚歎了一口氣,眼神裏滿是掙紮。
如果自己猜得沒錯,那這七個世界的男主應該都是眼前這個人無疑。
玄玄曾經說過,她的任務世界是既定的,沒有少做這一個就用下一個來補齊的道理,所以如果她放棄了這個世界的任務,那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真相了。
一麵是自己的目的,一麵是陳知南的餘生,薑晚第一次產生了猶豫。
玄玄看了看手裏的原劇本,狠了狠心說道:“或許你可以試試更溫和的完成任務的方法。”
就像你當初對鍾瑾言那樣。
薑晚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玄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我。”
玄玄幹笑兩聲,“沒,你想多了。隻要完成任務就行,方法不定。”
玄玄的辦法其實可活動性很大,但薑晚總覺得玄玄的語氣有些奇怪。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薑晚累了兩天了,沉沉睡去的那一刻,玄玄在空間內唉聲歎氣。
它確實有事瞞著薑晚。
玄玄有所有世界的記憶,也是在不經意間發現的一個奇怪的規律。
無論薑晚如何做,每一個位麵的結局都會走向既定的結局。
鍾瑾言那個位麵的善終是鍾晚晚掙脫了規則換來了,而與之相交換的便是她往後世世不得善終。
這是玄玄第一次騙了薑晚,但它不可能看著她迷失在半路。這不僅是一場任務,更是一場生死之局。
薑晚沒有追問的意思,陳知南微微鬆了一口氣,帶著薑晚在北平轉了一圈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雲城。
隻是薑晚的話明顯越來越少了,隻有在陳知南故意逗她的時候,她才會有幾分從前的模樣。
誣陷的事情在薑晚有意的推波助瀾下很快就在整個雲城傳來了,李成國和袁宜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陳知南和薑晚帶著榮譽歸來,滿身載譽,卻也擋不住別人的閑話。
雲城又開始若有若無地傳起薑晚和陳知南的閑話來,但好在沒什麽人相信,也就是小範圍傳播,隻要不舞到二人麵前來,一律當不知道。
薑晚一時興起,翻出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幅被她故意毀掉的畫來。
這是一幅山水畫,雖然是一幅半成品,但也有些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別致感。
炎熱的夏日,今日倒是罕見地下了雨,薑晚把畫層層包裹起來,護在懷裏,打算帶去歲久。
卻不想,在快到歲久的一條巷子裏被幾個女子給攔住了。
更巧的是,薑晚今日出門沒有帶忽遠,如果眼前這幾人要鬧事,倒是麻煩得厲害。
那幾個女子仿佛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幾個人打量了一下薑晚,其中一個開始陰陽怪氣。
“喲,這不是薑家小姐嗎?怎麽天天往歲久跑啊,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和陳先生有什麽私情呢?”
薑晚眼神絲毫沒有波動,雖然她很想說一句,對,沒錯,我就是和陳知南談著呢。
但她不能。
薑晚隻能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陳先生的學生,學生找老師學畫,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隻見對麵那人嗤笑一聲,抬手就想拍拍薑晚的臉蛋,卻讓薑晚一把打開了。
“別動手動腳的。”
薑晚皺著眉,朝後退了幾步。
薑晚眼底明晃晃的厭惡徹底觸怒了那人,他們一起上來推了一把薑晚,直接把她推到了旁邊的牆上。
撞上的一瞬間薑晚疼得皺起了眉頭。
那幾個女子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惡言惡語不斷地朝著薑晚輸出。
“薑晚,你就是個賤人,一個婊子,明晃晃地勾引陳先生,真是不要臉。”
“就是,陳先生從來不收學生,怎麽就偏偏收了你呢,肯定是你蓄意勾引。”
“真不要臉的賤貨,不知羞恥,你這種人就該去浸豬籠,不得好死。”
汙言穢語還在不斷地朝著薑晚襲來,如同雨滴一般打在她的身上,生疼。
薑晚無意去和這些人爭論不休,她含笑看著不遠處的一個角落。
她看到了熟悉的衣角,那人就站在那裏,看著她在風雨中飄**。
薑晚忽然就笑出聲了,臉上漸漸有水珠落下,不知是雨還是淚。
那些人見薑晚哭了,都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薑晚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任憑雨水打在她的身上,不知躲閃。
“回去吧。”
熟悉的聲音再次傳入耳膜,薑晚的心卻再也**不起絲毫的波瀾。
陳知南一直在那兒,這個曾經為她擋下風雨的人,再次將她放入了風雨之中。
薑晚沒有哭鬧,甚至沒有質問,但也正是這一刻薑晚終於放棄了自己的所想。
她承認陳知南的愛,也承認他的膽怯。
這一場相遇仿佛一場幻夢。
“陳知南,就到這兒吧,我成全你,也放過你。”薑晚勉強牽起一個微笑,眼底是前所未有的釋然。
或許陳知南是狠心的代表,但在放手這件事上,薑晚自認比他更甚一籌。
陳知南的動作頓住了,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都沒能吐出一句話來。
他最後仿佛說了什麽,但或許是因為雨聲太過激烈,薑晚沒有聽清,但她也沒有打算再探究下去了。
就這樣吧。
身後的事物越來越模糊,輪廓漸漸融於雨幕中,薑晚捏緊手裏的畫卷,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保住這最後的體麵。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結局,也不是所有的緣分都能相遇。
若幹年後,薑晚再次想起這一幕是都在暗歎自己的狠心。
起風了,薑晚帶著她的愛意與執著消失在人海中。
從此天高雲淡,再無故人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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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雨多,卻從未有哪一年如同今年這般,薑晚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神情恍惚,眼神空洞。
玄玄:“小晚,別這樣。”
薑晚依舊沒什麽反應。
正當玄玄急的團團轉的時候,薑晚開口道:“玄兒,告訴主神,中止所有任務,結果我已經知道了。”
“什麽?”玄玄大為震驚,不可置信地看著薑晚。
薑晚忽然笑了一下,“是他吧,所有人都是他,對吧?”
在陳知南出現的那一刻,薑晚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一瞬間兩個人影重合在了一起,成了薑晚曾經最熟悉的那個人。
或者說是向晚最熟悉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