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他那晚把慧整的太慘,才氣走了她,他打慧從不打人看得見的地方,他知道慧挺愛臉麵,也不會給人說。這一次他下手太重,手上粘了血,他一下手心就恨,他真想把那一塊肉咬下來,讓她給誰也騷情不成。
他恨,恨她是個**,人家把你送一趟,你就那麽的給人家騷情。那天,他覺得不對勁,窯外有嘻笑的聲音,她出去了老半天未見回來。老子在窯裏受苦,你們到高興,後來就沒有了笑聲,他聽見有拉扯的聲音,他們一定沒幹什麽好事,你們有膽量就在老子麵前幹,他一頭栽下炕,向外爬去。
他走不動聽得見,他罵:你們不怕天打五雷轟,你們就當著老子的麵幹吧。他爬出窯,窯門口丈餘遠搭著一間放雜貨的草棚,他爬到草棚牆根,向門口看,他們果然沒幹好事,老黑背著慧,那喜勁兒像背著一個金娃娃,慧四蹄亂踢,那輕狂勁兒,看得他眼花頭暈。
他知道那一次把慧整的太重,因為他太激憤,他當時想就是整死她也不過分。她疼得昏睡了,他沒有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又去安慰她求她諒解。她走了,豆豆也走了,你們都走了,誰給我倒茶送飯,你好心狠呀!你想餓死我,餓死了找,你們就自在了。
他爬到了門口,門拉不開,門上帶著栓子,他看見栓子上插著一根木棍,街上有人走過來,那是憨二,他放聲哭了,“達!救我。”
憨二聽見有人叫他,看見俊強爬在門裏哭,趕忙跑過來開了門,癱子一把抱住他的腿放聲哭,“達呀!我的命好苦。達!你得給我做主,奸妻要害死我……”
憨二才三十出頭輩分卻高。以往,俊強沒有這樣高稱過他,喊他憨二,憨二從未受過如此待遇,激動的噎住了話,他彎腰欲扶起他,發現他已是一個癱子,蹲下說:“有啥苦處?你給達說。”
“達!你侄子命苦……”
他聽了俊強侄子的述說,氣的跳起來,“天底下竟有這樣的歹婦!我去叫老書記。”能行家就是老書記。
能行家聽說慧要害俊強他不相信,聽說俊強滿臉滿身是血,就有些氣了,這山溝雖說山高皇帝遠,但人老幾輩還未出過這等事。
能行家說:“走,把繩帶上。”他腳步如錘走出了大門。
“慧沒在家,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了咋能害人?”
“她先把俊強害了,才回的娘家。”
“俊強呢?”
“在家門口哭呢,滿臉滿身是血。”
“還能哭……”
“沒死。”
慧家門口已擁出一堆人,豁家村幾十年來還沒出過這等事,就驚動了全村的老老少少,他們看戲似的把慧家門口圍住。
老書記來了,人們閃出一條道。能行家蹲下問:“傷在哪兒?”
“不知道。”
“她用啥東西害你的……”
癱子隻是個哭,臉上衝了兩條血痕,染紅了衣裳。
能行家問了半天,癱子也沒說出了子醜寅卯來,但見癱子哭的恓惶,他說:“不要緊,傷的不是要命處。”
他讓憨二先把癱子抬回窯裏,說:“去幾個人把慧抓回來。”
癱子說:“先給我一口饃吃,我幾天沒沾五穀了……”
女人們聽得一恓惶,眼淚就撲簌簌的流出來,回家取自己最好的食物,有烙的餅,蒸的饃,菜疙瘩,饃疙瘩,一會兒功夫,癱子麵前堆成堆兒。
癱子止了哭,大口的咬餅,吃饃,用髒手抓著菜疙瘩、饃疙瘩往嘴裏塞,女人看了更是傷心。
“甭急!慢慢吃,完了我們給你再取。”
癱子顧不得說話,吞咽一塊又一塊,女人們再勸他,他就抬起頭,說不出話來。“平時,也看不出慧是這種刁毒的人,咋把自己的男人整成這樣?”
“一定是勞改場老黑惹的事……”
“不是他勾引慧,她能下了這毒手?”
“老鼠不叮無縫的蛋……”憨二老婆說,圍觀的人都看她,她是門中人,又住在隔壁,是不是真看到了什麽?
癱子噎住了,咯咯的叫,蒼白的臉上冒出了虛汗,不知誰喊一聲,“還不給端一碗水去。”
癱子喝了幾口水,咯叫的緩了,女人們鬆了口氣,就議論起癱子的可憐恓惶來。
癱子被幾個男人抬進了窯裏,女人們七手八腳的給癱子燒水做飯,癱子吃飽了在炕上呻吟,鼻血不流了,臉上的血也讓女人們擦淨了。沒有了血,他覺得失去一種悲壯,就像哭喪少了吹手,不能博得更多女人的同情,他想偷打自己一掌,讓鼻血再流出來,她們就會手忙腳亂的叫,為他擦,為他落淚。
她們坐在炕沿,給他說她們第一眼看見他滿身滿臉是血的恓惶勁,她們說著就又落了淚。
女人和了一大團麵,嚷著給癱子擀麵,要給癱子吃油潑幹麵,要給癱子蒸白麵饃。
“她不在,給她整!沒吃了讓她想辦法去。”
“你一個能吃多少?我們一人送你一塊饃就夠你吃了。”
女人的想法是對的,他萬萬不敢讓她們這樣去做,麵整完了,受苦的還是他,他咋能看著她出門要飯去?再說她們說的好,一人送一塊饃就餓不著他,她們送一次、兩次可以,多送幾次她們的掌櫃的能答應嗎?這是狂話、氣話,他不能聽了就信。
女人們給他和了麵,水已燒開,他有心罵她們,怕步了她們的憐憫、同情和眼淚。
能行家帶著憨二和一幫青壯小夥到慧的娘家去抓人,慧的娘家在山裏,有幾十裏山路,一來回得一整天,但誰也不願失去這一次閑逛的機會,這比學大寨修梯田輕鬆多了。要求去的人太多,能行家在村口罵開了,“你們以為是去鬧新房,要媳婦去呀?這是去抓人!弄不好,她村裏的人一擋就是動家夥流血的事,帶家夥的站出來!”
胡啦一下站出十幾條漢子,“沒家夥的站出去,逛皇會去呀?”
他又喊:“其他人下午繼續學大寨修梯田。”
沒帶家夥的幾個飛快的回家去取家夥,能行家在有家夥的人堆裏揀了幾個壯漢要隨他而去。
“她回來了!”有人喊道。
山下走來一個女人,穿著藍色的褲子,月白色的對襟上衣,手腕上挎著一個籃子,風擺柳似的走過來。誰家的媳婦有這麽利索?收拾的這麽酸淨?這是癱子的婆娘慧。
女人罵:“你看那妖樣,男人能不勾引她嗎?”
男人說:“這娘們走路跟水漂似的。”
她走近了就有人說:“這婆娘才叫女人呢,她咋還這麽嫩麵,能捏出水來。”
慧若無其事地走來,膽小的人就溜了,麵情軟的男人、女人也走了。留下的男人女人互相對視,就一齊朝能行家看,等他發話。
慧這件事做的雖惡,但她畢竟在村裏呆了十幾年,有十幾年的鄉修,她為人蠻好,算不上村裏的習野婆娘,沒有能行家發話,準也不想得罪這女人,特別是男人。
能行家更是下不了手。十幾年前,一頭毛驢把慧馱到豁家村,一身紅襖染紅了半邊天,水靈靈的慧看得漢子們如癡如醉,他們回頭把自己的婆娘一看,她就成了天仙,有人不再和自己的婆娘說話,婆娘醋勁上來擰一把,他一伸腳把老婆踢回了家。
能行家的婆娘自知自己不能吸引男人,不敢往能行家的跟前擠,看能行家那一副癡相,她跑回家哭了一場。
女人記恨她,不再說她長的俊,男人咒俊強啥時給先人燒了一束好香,娶了這樣一個俊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