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4
難得的一場雨水!天濕了,地濕了,金秋的樹上掛滿了晶瑩閃亮的小眼睛,甭提人的心裏是多麽的爽啊!
福財和豆豆大喜的日子定在初六,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能行家付出了帶血的老本來操辦這場婚事。
娶親的是兩頭毛驢,按風俗隻有新娘子才坐毛驢,但考慮福財腿不方便,讓福財也騎了一頭毛驢兩頭毛驢洗刷的幹淨,鬃毛溜光。披紅戴花,惹得全村人站在街頭看這一場豁家村十幾年來最奢華的一件婚事。
老黑把豆豆背出家門,扶上毛驢,兩頭披紅戴花的毛驢,在村口轉了一圈,出西門進東門,街上站滿了人,老黑作為老子牽著毛驢送女出嫁。他心裏湧出了一種無比幸福的感覺。他想不到,自己在這種場合中能做一個老子,他看著那些追隨嘻鬧的媳婦娃們、老老少少,他激動的湧出了淚,他顧不得擦,讓那激動的淚水長淌。
有小孩喊:“老黑哭了!”
一婦人說:“那不是哭他是在笑。女人哭時流淚,男人笑時流淚。”
有人嫉妒:“老黑真有神氣,兩天半就當上嶽丈了。”老黑把頭揚的很起,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出了村,他看見俊強那座墳,麵對那座墳他感到深深的內疚,豆豆也在看那座墳。
能行家門口炮聲脆響,迎親的人很多,他老黑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如此風光,豆豆在炮竹聲中,嬉笑中被能行家背進出了家門,老黑的心裏突然湧出一種失落。
老黑喝了很多酒回來,慧躺在炕上,他把慧扶起來說:“娃的事辦的熱鬧,排場得很,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慧撲在他身上哭了:“娃說她想找一個四肢健全的人陪她一輩子,我都沒有答應……”
老黑說:“你是同意的。”
慧說:“正因為是我同意的,我才感到對不起娃。娃說,我不能靠他爸一輩子。你說娃講的話對不對。”
“娃講這話是有道理的。”
“我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娃,她以後如果日子過不去,娃受苦受罪我咋給俊強交待。”
老黑說:“事情已到了這一步,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今是豆豆大喜的事,你不能哭。”
慧從痛苦中醒過來說:“娃今的事辦得這麽排場,也夠她的了。”
老黑說:“我今當了老子,送娃的路上我哭了。我不知我以前的日子是咋過的,我現在覺得活在世上很有意思。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沒有你,就沒有我老黑,我今生今世要好好待你,”慧說:“你準揀些好聽的給我說,這個家沒有你也不行。豆豆走了,我今後就靠你咧,你以後再有個三心二意我就苦了。”
老黑把慧抱在懷裏親吻著,“要是我對你有三心二意,就讓我再勞改一次。”
慧笑了。老黑說:“我晚上想給俊強燒些紙去。”
慧說:“你咋想起了這事?”
老黑說:“我想去。”
“我跟你一塊去。”
老黑說:“不,我一個人去。”
麻婆硬是把豆豆拉回了新房,她不許她到灶夥去動手,怕髒了她的新農裳。賓客散了,親友走了,豆豆出了新房,要幫家人收拾院予,能行家看在眼裏喜在心頭:
天一落黑,麻婆掃了院子,掃了門前,給窗台放了煙和糖,把頭門敞開,他知道晚上鬧房的小夥子要給他那不開通的兒子點點竅門。要不然她那跛兒晚上不知咋辦呢。
前幾天,他嫂子犁花開導過他兒次,他隻是傻笑死不說話,剛得緊跑了不再回來,犁花說:“姨,你放心,現在這娃哪有不懂得那些事的”麻婆不放心,她說:“他從小跟我睡,前幾天給他說娶了媳婦就不要在這裏睡了,他竟說,我不和豆豆睡,你說他還不傻?”
犁花笑了說:“我知道了,你甭管晚上再說。”
能行家把麻婆拉進屋罵了頓:“你知不道你兒子那貨色?來鬧房的是個人都比他強,這樣一比豆豆那女子的心不犯傻?”
麻婆撿了窗台上煙糖關了頭門,能行家火了:“你關頭門幹啥?不要人家來鬧新房了?”
“那咋辦,”能行家壓低聲告訴她,“把門錯開合住,有人來就推門進來,沒人來就算了,咱也沒擋誰。”
桌上擺了煙糖泡了茶,備了茶杯,能行家和麻婆坐進屋裏,等待耍房的鄉黨。
福財進屋坐下,能行家罵了出去:“你不陪豆豆說話去,到我這幹啥?從今往後你沒事少在我這屋來,你娶了媳婦不能像以前那樣老纏在我跟前。”
福財碰個沒趣,低頭去新房。
能行家開著房門坐在堂屋,有人推門他聽得見,有人走過來他看得著,他希望來鬧房的不論大人小孩都坐在他這裏,和他說笑話。他那兒子不懂事,他真怕鬧出個笑話來,讓人恥笑。頭門響了。他站在房門口喊他們進來喝水抽煙,他們不理他,嬉笑著跑進了新房。
這山溝沒個啥化活動,鬧新房是他們一種有情趣的活動,他們誰都可以把這種活動搞得有聲有色,他們人人都有一套鬧新房的絕頂辦法,直至把新娘新郎搞的精疲力竭,把新娘鬧的羞得難以見人衝出人群逃之,他們才可罷休。否則,他們會愈鬧愈烈,甚至鬧得新娘翻了臉才一走了之,明晚他們還會來。
上村的算本村人,不能來,來的都是豁家下村的人,那些人就不算本村的人了。他們其中有幾個已受犁花的旨意而來,今晚要給福財拋磚引玉,麻婆聽見娃喊叫欲過去看,能行家說:“甭過去!”麻婆說:“那些二杆子咋打娃,把娃打得驢叫。”
能行家說:“你上炕自己看。”能行家揭天牆上的報紙,露出一個放針線活的窯窩,窯窩有尺半寬見尺高。
麻婆說:“那能看見?”
能行家說:“你上來。”
麻婆爬上炕,把頭往裏一塞,裏麵有一個小洞,可看見新房裏的一切,他看福財叫聲大,那打人的人手揚的高,卻下得輕,完全沒有打的意思。
麻婆鑽出來說:“那貨還能裝得出。”
能行家沒看也知道咋回事,他笑了。麻婆問:“你啥時給窯窩弄了個洞?你以後不要做出啥丟人事。”
能行家說:“你說哪去了,我隻是不放心咱那貨。”
新房的鬧聲愈來愈大,福財殺豬似的叫,麻婆又要看,能行家說:“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