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

第13章 2

老刀強裝笑意說:“我要是個母的,你們能把我吃了。”

“老刀,咱說句老實話,你十個幹女兒,昨沒見來過呢?不是在相館偷的照片或者地上揀的吧?”

老刀臉上很不好看,“她們都有自己的工作,哪有時間來看我,身子骨好好的,她們來幹啥?”

老驢頭說:“你小子能叫來一個女兒,當著我的麵叫你一聲幹爸,把我的腦袋當尿壺用。”

老刀輕歎一聲說:“幸福的家庭都一樣,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

“你還有個家?那狗就是你老婆。”

老刀的臉色憋紅。老k說:“都不要欺負老刀了,就念他給你們捶背按摩過這點好處,不要欺負他了。”

“牛槽多個馬嘴!誰欺負他了?我們跟他鬧著玩,誰還不知老刀可憐,拜了十個幹女兒,人家把他的錢一騙就跑,一跑就不再來,一輩子的儲蓄都漂在那些幹女兒身上了,身邊沒了女人拿狗當女人使……”

“放屁!”老刀第一次大膽的罵人,提工具箱進了窯。

長毛手裏捏著鏡子喊:“你把我胡子修成山羊須子了,重修!把下邊再剪幾刀,”喊著追了過去。

老刀不理他。他說:“我可沒說你一句壞話,你不給我修,誰也理不成。”

老刀放下工具箱站在那裏不動彈,雙方僵持了。

瘦猴說他沒幹女兒把狗當女人使,這話比罵他的娘、老子還難受,他不願意有人把他的狗叫狗,它叫妞妞,它有名字,有人罵它狗東西,他心裏很不痛快,隻要有人逗他的妞妞玩,叫它妞妞,他心裏就高興,就把這人侍候的很痛快。它已是他家裏一隻不可缺少的成員,沒有它,他想象不出,自己會怎麽生活。誰罵他的妞妞,他有時竟會產生殺人的念頭,特別是那些令他生厭要刮胡子的男人。

瘦猴摸著自己整齊的短發對長毛說:“你修呢,留那長的毛。”

長毛不理瘦猴端凳子坐在老犯人門口,不許老刀給他們理,老刀看強不過長毛,打開工具箱r給他修剪,像修剪眼睫毛一樣認真。長毛說:“這樣不就好了。讓你給我理發,是瞧得起你,你也不要不高興。”

“在這能修個啥,在下邊掏些錢,坐在老刀那把轉椅子上,好好受活一下,讓老刀給你慢慢修,慢慢揉。”老驢頭對長毛說。

“長毛,你這右派!聽說你存了不少錢,存那麽多錢幹啥?有錢不花是孫子,你是老鼠給貓攢呢!”瘦猴問他。

長毛笑了說:“我哪來錢呀,我就是有錢也不能去嫖。”

瘦猴說:“你真他媽的是化人,書呆子,你不吃桃不知桃是啥味道,吃一次你天天想吃。”

“小心點。”長毛說:“這胡子留了十幾年了,你不要給我一刀毀了。”

“你小看我,我這手藝也不是幹一天兩天了……”

“老刀!”一個管教上山喊他。

“你住到上麵咧!孫場長在下邊等你好半天了。”

老刀扔下長毛就走,“哎……我這胡子?”

“自己收拾去。”

老犯人搖晃著身子扶住門框喊他,“我們咋辦?我們昨辦……”

老刀頭也不回,向山下跑去。

山下的幹部叫他,他不敢怠慢,孫場長喚他就刻不容緩了。孫場長隻要一到店裏,他拒絕一切來理發的人,孫場長不但要理發,次次都要按摩,他按摩時不許旁邊有其他人。

他極會享受,往椅上一躺,就養起神來,受活時就哼哼唧唧的出了聲,他對孫場長按摩是不敢馬虎的,從頭到腳都要按摩到,開始按摩在頭部,按摩完後,他依然等待,像吃了半口火晶柿子,覺得很不夠味,他就延伸到他的胸部腹部。

他按摩遍他的全身直至每個腳趾頭,他就知道哪個部位該長該短。時間長了,他就根據領導的表情和聲音總結出大摩和小摩的程序。

大摩就是全身按摩,小摩隻是局部按摩。孫場長往這裏一坐一躺,他就能判斷出領導今需要大摩還是小摩。

一日,他在椅上一躺竟睡著了,老刀大摩一遍他沒醒來,他不能停呀,他就又給孫場長來了個小摩,老刀知道領導受活著,突然門被人推開,他竟忘了關門,進屋的是小白菜,她看得清楚,聽得逼真,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老刀趕緊住手,小白菜走到跟前,示意他離開,她要親手給孫場長按摩。老刀很是掃興吊著臉走了,孫場長沒一點要醒的意思,他竟哼起來,她越聽越不對勁,想到他在這幹出這齷齪的事,就揚手打他。孫場長慘叫一聲,一骨碌坐起,坐在他跟前的不是老刀,而是他的小白菜。

“捏你的頭!”

“你咋來了?老刀呢?”

老刀從屋裏出來說:“我在這。”

他看了老刀一眼明白了許多。小白菜說:“怪不得你愛往這裏鑽,原來這裏有人侍候你,你是人還是狗,是豬!放著人食不吃來吃豬食,你髒不髒?你咋這麽惡心?”

孫場長有些窘,拉小白菜一把擁著她就走,“喊啥呢!喊啥呢,不嫌丟人…”

孫場長辦完事,又來找老刀,“你他媽的不會機靈點,她來了你咋不吭一聲,你這不是給老子惹麻煩嗎?以後要是再叫她看見了,我饒不了你。”

罵歸罵,他極喜歡老刀那雙比女人還柔的手,他願意讓他摩,享受那雙手的撫摸。

老刀回來了。孫場長問:“咋去那長時間,聽說你吃過飯就上去咧?”

老刀說:“聊了一會。”

“跟那些人有啥聊的呢?”

老刀去洗手。孫場長已等得不耐煩,說:“你快些,甭磨蹭。”

老刀取出推子和剪刀,他說:“這麽短一點,理那幹啥用。”

老刀放下推子剪刀,把椅背放下,讓孫場長躺得舒服些。他和孫場長已很熟了,他們一邊幹活一邊聊天,隻要孫場長高興他會和他一直聊下去。

孫場長說:“我今還沒吃呢,在你這舒服一下我要到革命飯店去。”

孫場長到了受活的時候聲音就軟軟地問:“聽幹部們說,你的幹女兒找你你不理人家。”

“她是想要我的錢。”

“錢算啥,那是身下的垢痂,丟了一層又會生一層,據我了解,你不缺錢,聽說你常給外邊人理發,掙黑錢,你一定賺了不少錢。”

“我都如數交場裏了。”

“你這是個良心賬,你交了多少?你不交誰知道?誰來查你的賬?有人早就盯上你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老刀慌忙解釋,“我可是老老實實的如數上交的,我從來不自留。”

“鬼才信你呢!你也甭怕,我不管你,你也算勞動所得,你不要太貪就行。”

“我知道了。”

“那些女娃來了,要錢你就給一點,她能要多少?隻要討得她們歡心,不要再跟那狗在一起……”

“它比人好,比那幾個女人好多了。”

“狗咋能和人相比,那都是二十多歲的姑娘。”

老刀不高興了,手法變得笨拙,動作變得緩慢。孫場長笑了:“好,我不管你,一個人一個人的活法,隻要你不剛摸了它又來摸我。”

老刀見孫場長要走,幫他整了衣服說:“你快去吧,小心小白菜又來了”,孫場長佯裝生氣,“你小子越來越膽大了。”

“該死,罪該萬死。”

“你不要油嘴滑舌,我氣極了真有一天要揍你。”

黑狗知道她在等誰。小白菜站在飯店門口已望了好幾次了。

孫場長來了,黑狗用一種仇恨的眼光看他,如果他這眼光能殺人,孫場長要死一百次了。

小白菜看見孫場長走來,旋風似地溜進去。孫場長走到這飯店門口,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怯感,他甚至有些怕,他知道黑狗不敢跟他說一句話,他卻不敢碰觸那眼光,那眼光好像不是人類的目光,那眼光帶著寒氣,一股殺人之氣。

他走到黑狗麵前,目不敢斜視徑直進了飯店。小白菜窩他一眼,他知道嫌他來遲了,她把他引進小屋裏說:“你又到老刀那去咧?”

“沒有,我去那幹啥?”

“你不要到他那去,一想他那人我就惡心,人都說他跟狗在一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