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麻婆哭了說:“就我福財可憐……從小得下麻煩病,落下這病根,有福娶個媳婦……把人家姑娘也害了。”
能行家說:“她進了劉家的門,就是劉家的人,是瘋是傻這是咱的命,你要慢慢把她調理好。”
豆豆的病見日見好,到做飯時也知道做飯,有時還自個兒跑回娘家,隻是講話還瘋言瘋語。晌午吃罷飯,麻婆到犁花家去竄門去散心,豆豆要跟去,她不讓去,喊能行家:“死人!你也不管管她。她一天二晌的纏著我,我還活不。”
能行家端著缸子站在房門喊:“豆豆過來,爸給你喝甜糖水。”
豆豆跑過去,她喝一缸還要喝,能行家舍得給她喝,又給她倒一缸,她喝了說:“我要尿。”
能行家從櫃子底下拉出尿盆說:“你就在這尿,爸看著你尿。”
豆豆脫了褲子,尿水射力極強,打的瓦盆亮亮的響。豆豆尿畢,一手提褲子,一手端尿盆,剛站起褲子掉了下去。豆豆衝著他傻笑。能行家也笑,水缸就從他手中滑落了。
安靜下來的豆豆特別聽話,像孩子坐在他麵前,給他倒水,給他取毛巾,也不再喊要喝糖水,麻婆從外邊回來,見豆豆坐在炕沿聽能行家說話兒,她高興地說:“豆豆的病好咧,我豆豆的病好咧……”
豆豆也說:“豆豆的病好咧,豆豆的病好咧。”婆媳倆竟高興地抱在一起。
她不再願意跟麻婆在一塊,她願意和她爸能行家在一起幹活、說話,她有時竟好人似的說:“我要跟我爸幹活去。”
能行家很疼愛她,像疼愛女兒一樣撫摸著豆豆的頭說著像老子一樣的話。麻婆見她一天天聽話一天天好起來,為這個家紡織著一個多彩的夢,她晚上給能行家說:“等豆豆的病好了,我想給他兩口子抱養個孩子,有了孩子,或許對豆豆的病有好處,福財也不會再跑得不沾家”能行家不同意,竟生了氣說:“急啥呢,那是你急的事……”
一日豆豆突然嘔吐,吃啥吐啥,能行家找來老仙,老仙看了說:“豆豆有喜了”這話如晴天驚雷使麻婆張嘴說不出話來。能行家仿佛早有預料對老仙說:“知道了,你走,我送你。”
麻婆蒙頭睡了,她理不清福財到底有沒有這本事,這事來得急,一下使她難以理清頭緒。如果福財沒有這本事,這是誰的?是能行家的,她懷疑能行家,是她對他太了解了,她對能行家不信任,是因為傳說他與村裏的幾個女人有染,特別是慧和犁花,慧倒也罷,犁花是他本家的侄媳婦,把他叫達呢,可他竟不在乎,他能對犁花下手,難道不能對豆豆下手嗎?她越想越氣,覺得在這個家無地自容了。
她看著安然坐在炕沿抽煙的能行家,卻實在不能使她相信他會幹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他畢竟是她爸,難道他不怕天打五雷轟。
能行家彈了煙灰說:“這事覺得怪!豆豆去過慧家沒?”
“去過,今天還回一趟呢。”
“老黑這段時間沒出去?”
“沒。”
“我想告老黑去。”
“咋……”
“老黑不是東西,一定是他把豆豆的肚子弄大了。”
“咱有啥憑據?”
“就憑他是勞改犯。”
“人家是工人,拿工資吃飯。”
“你懂個屁,地富反壞右現在不剝削人了,為啥還要專政他們。”
“你可不要整人,他尋下慧的主,日子過得也不容易,要是告了他,他還有命!”
“這一口氣我咽不下……”
一刀都是這麽突然,不知從哪個山穀裏溜出一股寒流來,春的影子就無影無蹤了,人變得像寒流一樣冰冷。
孫場長把這月白色的衣服掛在房門口,躺在炕上佯裝睡著,他要看白蘿卜對這衣服的反應,有一種貓看老鼠上當的感覺。
白蘿卜見這衣服先是一驚,頭向房裏一探見孫大山睡著,拉下衣服塞到懷裏往屋裏走,孫大山說了話,這聲音低沉恐懼,使她驚詫。
“這衣服是拾下的,還是你的?”
白蘿卜把衣服扔向門口,“這是誰的衣裳,扔在咱門口?”
孫場長說:“你拾起來仔細看看,是不是你的?”
“我不看,不是我的。”
孫場長說:“你看看,或許是你的,扔了多可惜。”
白蘿卜揀起看了,說:“不是我的。”
孫場長說:“不是你的扔遠點。”
“……扔了多可惜,這衣裳新新的。”
“扔了,不是你的,要人家的衣裳幹啥?”
白蘿卜沒扔,折起來放進箱子裏,這月白色衣服是她前年進城在一個大商店買的,她平時舍不得穿,壓在箱子底下,那次老驢頭叫她去,說:“我就喜歡看你穿那個月白衫子。”她就把月白衫套在身底下去了,她不知這衣服怎麽會掛在房門口。
一定是老驢頭給她藏起來了,一定是他們上山檢查搜出來了,他最喜歡她的東西,特別是她的內衣,他說:“晚上摟著你的衣裳跟摟著你睡覺一個味兒”,她那天不該走得那麽倉促,拉下了衣服,讓誰掛到了房門口,孫大山一旦有了這個證物,不知咋樣的整治她。
那次,她是不該去的。她在衛生所門口碰見老驢頭,戲問:“還有膽量麽。大山開會走了。”她完全是一種戲話。
老驢頭說:“打死我也敢去!”
“你真是色膽包天,”她笑說。
老驢頭輕聲說:“到我那去,下午窯裏沒人,都上工去了。”
她不敢去,她怕孫大山知道,又要打他。老驢頭說:“我連命都不要,你怕啥?你來不來我都等你。”
老驢頭腿瘸的厲害,都是因為她而落下的殘疾,她心軟了就擊了。
老驢頭一句話,使她聽了很不高興,老驢頭說:“我活著就是要叫他看到恥辱,我活著是耍叫他一見我心裏就感到不舒服,我是為他而活著……”
她知道老驢頭在利用她報複他呢,男人大都不是好東西,你那樣的喜歡他憐憫他,他卻在利用你,把你的心當成了驢肝肺。
她要走,老驢頭攔住她說:“我是氣話,那小子把我氣瘋了……”
老驢頭會逗她,把她惹得心似貓兒抓,骨頭都酥了,她在孫大山那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她第一次和老驢頭有了那事,竟不相信世上有這麽快樂的事、那是一個火熱的下午,孫大山去外地開會,她去食堂提熱水,看見老驢頭正在擦洗上身,她看著他那一身的筋肉說:“看你瘦,卻是賊膘。”
老驢頭州社會是開窯子的,是個壞到頂的人物,他長得極醜。比武大郎還醜一張驢臉,一雙混濁的眼睛爛邊爛角,昨一看嚇死人,你不相信世上競有這樣醜陋的怪物,看慣了覺得他還是個人物。
他有股蠻勁兒,幹活撒野不要命,老驢頭一盆水從頭上澆下去,在他的褲帶處積了一旺水,她說:“小心把老二淹死了。”
他說:“它會鑽淹沒,鑽下去個把鍾頭都不喘氣。”
老驢頭的話逗得她欲笑,她不敢笑,怕惹起他的輕狂勁兒,她一本正經地說:“大熱天脫了洗多利索。”
他說:“不敢,怕把妹子嚇了。”
“看你長得站下沒人高,蹲下沒高的個兒,我啥沒見過?啥鳥沒打過?還怕你這老鳥。”
他說:“我這是鹽裏淹過,醋裏泡過,開水裏煮過的東西,殘活的把地球能戳個窟窿。”
“吹得凶,你那是火箭?”
“比火箭還厲害!”
白蘿卜好疑的要看,老驢頭又一盆水澆下,白蘿卜輕步上前扯了他的褲帶,驚問:“你是人還是驢?”
老驢頭抬起頭,見白蘿卜那雙跟放著電光,像看見一隻從動物園跑掉的老虎。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一連幾次,白蘿卜影子似地跟著老驢頭,幾個相好告訴老驢頭,“你不要在脖子上耍刀子了,叫孫頭知道你還要命不,”終於被孫場長發現了。
她記得清楚老驢頭藏了她的褲頭,但她又要了回來,她清清楚楚的記得,她把月白衫子套在了身底才穿了外衣,咋會丟在老驢頭的**?老驢頭幾次索要她都沒給,她怕他給人炫耀,給她惹事,她更怕被山下幹部搜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