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這是個浮躁的春天,這是一個多事的年月,人心就像這季節一樣浮躁多事。
黑狗出院了,瞎了一隻眼,這一隻眼更森更亮。他依然站在門口,亮著那一隻狗眼,使孫場長倍添了畏懼感。他瞎了一隻眼,倒使他害怕了,孫場長就不信這個邪!
他罵自己是個軟蛋,沒骨氣的東西,他今天找小白菜有正經事,他要堂堂正正地走進去,走在門口卻身不由己在那閃了一下,這門他媽的有邪氣,他壯多大的膽都要在這怯一下。他把小白菜叫到大廳,放開嗓子問:“你把娃問清楚了沒?”
小白菜說:“你神經了,那麽大的聲嚇誰呀?娃說不像。”
“不像還是不是?”
“娃也說不清,她那麽小,咋能分得清?”
他說:“你明兒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說完就走,小白菜想留,他沒回頭,小白菜生氣地走了。
他走到門口,黑狗那隻瞎眼甚是畏人。“我看你小子一隻眼比兩隻眼有銳氣。”黑狗一隻眼死死盯著他,那一隻瞎眼裏就流出了綠水。他在門口不敢停留拔腿就走。
路上碰見劉主任,劉主任吊著臉,“孫場長,我晚上睡不著。”
“咋咧?”
“我聽說有人給你提意見,告你,我睡不著呀。我要給你做證,你是來檢查工作的,沒有他們想得那麽賤。”
孫場長說:“你甭怕,整我的人到頭來隻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些人整你,實際是整我,整我不要緊我隻怕影響你……”劉主任落了淚。
孫場長很感動,拍著他的肩說:“你甭管,這事怪不到你,我老孫哪一天真不幹場長了,也不能讓老同誌受牽連。”
“你想錯了,我擔心你,為你擔心,有你就有我,沒你我給誰管這一攤子,你不幹我也就不幹了。”
孫場長聽後甚是感動,說:“你真是個老同誌,老幹部”“你能理解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孫場長要走,劉主任說:“你不看看小雲去,她今晚又加班,她一直要求加班,你卻沒來。”
孫場長拉住劉主任的手說:“你……真是個好同誌,我一定去看她。”他避開劉主任拐向化驗室。他天天想見她,天天想守在她的身邊。他沒有這樣做,他給小雲留下充足的時間,讓她回憶和他在一塊的快樂事。她不像場裏的那些婆娘,送一條紗巾,許個願就可以得到手。她有思想,有知識,她對自己的前途編織著一個多彩的夢。
她和他發生那事後,她一定要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要選擇自己的坐標是進還是退,她要認真考慮的。
輕輕的冷淡她,是最好的進攻方式。如果你吸引了她,她會等候你,苦苦的等你,為你哭,為你笑,為你憂,為你愁,為你煩惱。如果你在她眼裏如雪花飄散,冰塊溶化,你去了也是白去,甚至會挨罵掃興而歸。
他對待小雲絕不可采取對待小白菜的對策,那樣會傷害她,失去她,他必須沉住氣。他沒有去找她,他每次從這條路上走過,不由自主的要看這座化驗室,盡管他不知道她在不在裏麵,這座化驗室對他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
他今天怕見到她,有人把他們的事已告到上邊,他害怕她知道這事,他更怕這事牽連了她,傷害了她,他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能補償對她的損害,她還年輕,她需要一個成長的好環境。
走進化驗室,一片潔白,警服上套著白大褂襯托著一個紅潤嫩不可彈的臉蛋。小雲手裏捏著試管,癡癡地看著他,她在等待,期望著他的到來。
他竟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對她說,他緩緩地走近她,走近散發著清香的她的身旁。她低下頭,把赤紅的嘴唇咬的慘白,噓一聲。
他說:“這幾天忙得很……我聽劉主任說你一直加班。”他走近她,一股溫馨的氣息就包圍他,“你生氣了?”
她眼裏湧滿了淚水,他猜想,她一定聽到了什麽,“我這幾天忙,也沒來看你。”
她放下手中的試管,哭泣著向外走去。難道她真的聽到了什麽?小雲出去了,她不願意讓他看見她哭,她天天盼他來,他卻未來,她覺得和他接觸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兩次接觸,她就匆忙把姑娘最珍貴的東西獻給了他,而他一去不再來,她想和他說話,她想給他說說自己的痛苦,惶惶不可終日的心情,她失去了一件珍貴的不可再收回的東西,她驚悸,常常心驚肉跳,從夢中驚醒,她想向他訴說惟有他可以訴說的心情,她想聽到他的安慰。
她內疚,心中慌亂,她覺得做了一件很不體麵的事,她需要安慰,需要支持。她把身子獻給了一個騙子,一個不珍惜自己的負心人。
她後來想通了,他是場長,他有機會接觸更多的女人,自己在他心中,隻能算做女人中的一個。她覺得自己太輕率,太不自重,她覺得對不起自己,對不起養育她的父母,母親把自己視為掌上明珠,每次見到女兒都像上當受騙似的問候她,好像這世界上到處是騙子,母親每次喃喃的囑咐,她都聽得煩,以為自己長大了,能掌握自己,能判斷是非分辨善惡,在一個小小的**麵前她就被俘虜。
她並不是看重他的職位,當什麽官,她一來到這場裏就聽到關於他的傳說,說他是一個又凶又狠的孫頭。她親眼見一個管教把犯人打倒在地,用腳踏、踩,無人問津、無人勸解,她知道了勞改場的真正含意。在她想象中,孫場長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人?她第一次見他,覺得他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樣。他善談,平易近人,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他消除了對孫場長的誤解,他是一個有遠大理想、有朝氣、有個性的男子漢。她佩服他、仰慕他,當她得知自己和他年輕時的戀人很相像時,她為此而感到自豪,也就偷偷地產生丁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最終她不能自控自己,倒在他的懷抱裏。
她沒有多大的奢望,隻希望他能對自己好,常來和自己談心、聊天她就滿足,她所希望的一點點破滅了,她不再原諒自己,她恨自己,她為此而徹夜痛哭。
他來了,是那樣的冷淡,沒有那天晚上的**,沒有健談,沒有了那令她折服的氣魄,在她心中緩緩樹立起來感情的鐵塔,一下傾斜要倒塌了。
她不能在化驗室呆下去,她滿腹的委屈似鼓滿氣體的球,她想痛哭,大哭一場,了結這段情緣。她已明白,自己熱戀奉獻的不是屬於自己的一個男人,而是一個場長。
一隻有力的大手搭在她的肩上,繼而滑在她的腰間,她被緊緊地摟在懷裏,她泣不成聲像一個委屈的小孩。
兩隻大手轉動她的腰,他吻她的額,她的眼,她的淚,她的熱唇,他火一樣的唇在她臉頰上移動,她任他的長吻中暈昏了,她淚湧如泉,不能自控。
他喃喃地說:“我對不起你……我不知你會這樣……”
“我隻想……見見……你”她委屈的說不出話來。
他說:“你原諒我吧,我永遠記住這一刻,永遠記住我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原諒我吧,原諒我這個蠢豬,我永遠愛你,我會守在你身邊,我的靈魂隨你漂泊……”
她哇一聲哭出了聲,緊緊地抱住他。他吻她的頭額、細發,他說:“我要好好的待你,使你永遠感到幸福。”一隻手滑下去,她擋住他說:“我隻想和你說說話兒,我喜歡聽你說話,我不想讓你天天守著我,那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常來看我……”
幸運的是她還不知有人給上級告了他們。孫場長從化驗室出來,心裏卻增加了一種負擔,一種感情的負擔,他覺得小雲不是自己所需要的人,她需要小白菜那樣的女人,說幹就幹,說散就散,他想什麽時候需要她,他就可以去,他想怎麽幹就怎麽幹。小雲不行,她有很多考慮,他考慮更多的是感情,希望他去愛她。
而他對女人的感情已越來起少,他希望的感情就是實實在在的事。那也是感情,沒有感情能幹那事嗎?空洞的愛,親親我我的愛,他不喜歡了,他需要實在的,像小白菜那樣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她就能領會,知道如何去做。這或許就是**和良家婦女的差別,結婚女子和未婚女子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