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讓他這樣的放棄小雲,他是萬萬做不到的,她不像小白菜那樣令他滿意,但她有一種羞怯的美,一種純潔的美,他醜陋的靈魂在她那裏可以得到淨化、洗禮。他在她這裏得到感情,在小白菜那裏得到**的滿足,不就可以彌補了嗎?
他覺得這種感情的負擔是一種幸福,一種必不可少的需求,是一種被幸福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痛苦。
路過革命飯店,他抬頭而過,他不願和黑狗的瞎眼相撞,“嫩嫩真是夏政委糟蹋的?”這聲音像從門縫裏擠出來,又尖又細。
講話的是黑狗,三隻眼相對,“你問誰呢?”
“問你!”
“我聽小白菜說的。”
“她知道個屁!夏政委要能幹出這事,你把我這隻眼也捂了!”
“我是憑證據講話,小白菜是受害者的母親,我得聽她的。”
“我是受害者的父親。”
“你這話啥意思?難道我不該管這事?”
“你是場長不管咋行?”
“我咋處理,你就甭管。”
小白菜出來了,她喊:“站門口幹啥呢?進來嗎!”
他不想進去,又不好回絕,再看黑狗那隻眼,要噴出火來,他瞅見這瞎眼心裏就毛,就氣,他越是恨我,我偏要進去。
他走進去,他覺得那一隻眼似錐子戳著他的背,他不敢回頭,怕和那隻眼碰出火花來。
小白菜把他帶進小房裏,他把小白菜拉到懷裏,他說:“他越是恨我,我就越是要和你在一塊。”
“你這樣明目張膽的弄我,叫人看見,我咋做人呢。”
“管他呢,隻要咱倆願意。”
她說:“夜裏我問了娃,娃說好像不是夏政委。”
“你老是這樣,是像還是不是,你再甭給我說這模棱兩可的話。你不要把我陷進去。”
“你說呢。”
“我看一定是他,他以前有這毛病,現在能沒有?我以前有這毛病,現在就改不掉”小白菜打他的臉:“這種事還在人跟前炫耀呢,要臉不要臉?”
孫場長說:“定下的事輕易不要翻,你翻了我咋退?黑狗是咋咧?你給他咋說的?”
“說咧,他不信,咋說他都不信。他說查不出來就算咧,也不足件光榮的事,弄那麽大幹啥呀?”
“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反映到場裏了,咋能說算咧?”
“這還不是你一句話。”
“跟你這人混在一起有哈意思?是非不辨善惡不分,這麽大的事也能忍?”
“你忍了,我忍不了,我非要把這事弄清楚不可。”
孫場長推開小白菜。她見孫場長生氣說:“我聽你的還不行。”
“那黑狗咋辦?我在這裏費神把力的調查問題,他在那兒給我胡說,我的工作咋做?”
“你甭管,他的話我來說。”孫場長把小白菜又拉進懷裏,“並不是我一定要處理這事,有些人和咱過不去,你不整他,他就要整你。狼來了,你不打它,他就會吃掉你。”
小白菜說:“我不懂你們中間的道道行行,你把這件事處理好就是了。”
小白菜就像他手中的牌,他怎麽出都可以,他太需要這樣的女人了,他吻她,和吻小雲一樣的深情,小白菜揚了頭說:“你不是嫌我肥了嗎?”
孫場長笑了說:“你就是肥了,還嫌我說。”
她說:“你嫌我不好,你另找去。”
孫場長說:“我準也不找,我就找你,你肥瘦都是我的肉。”
嫩嫩被**的事很快傳遍了全場,這小小年紀就失了身,使很多人為此而歎息嫩嫩卻不在乎,嬉笑著上學,回家後滿場瘋跑,有些犯人見她,就痂癡地看她。
**嫩嫩的人是誰?人們天天猜測,就是這塊地方,就是這麽多人,好事壞事都是這裏人幹的。有人說是犯人幹的,一定是警衛不負責任,隨便放犯人下山出廠事。出了這事總歸不是件光彩的事,大家還是愛議論,準見了都問,警衛排長坐不住了,把這幾天下山的犯人齊齊摸了一遍,一連幾天沒查出個眉目。
一個驚天動地的新聞把全場人都震驚了,有人說是夏政委幹了那事。人們不大相信,傳的卻有鼻子有眼,說夏政委年輕時就犯過**幼女的事,這傳聞越傳越奇,時間、地點都有了。有人就相信了,領導幹部執法犯法,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行,有人要看這件事怎麽擺平。
黑狗見人就賭,用目己的這一隻好眼跟人賭咒,說夏政委不是那種人夏政委覺得這事已不是一件單純的刑事案件,這事牽扯了他,就有可能把這件案子複雜化了。他心裏明白,自己是清白的,不會十那傷天害理的事,他現在重要的是要插手此案迅速偵破才能解脫。他到辦公室問此案的進展情況,卻沒有人給他說案情,他覺得事情非同自己想得那麽簡單了。他去找孫場長,孫場長說:“你相信群眾,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我工作忙,都不要插手了,讓他們查去。”
夏政委覺得自己踩進了糞坑裏不能自拔。
舌頭在身體中是最小的卻能說大話、謊話,看哪,最小的火能點著最大的樹林。舌頭就是火,在我們身體中,舌頭是個罪惡的節界,能汙穢全身,也能把生命的輪子點起來,並且是從地獄裏點著的。各類的走獸、飛禽、昆蟲、水族,本來都可以製服,也已經被人製服了:惟獨舌頭沒有人能製服,是不止息的惡物,滿了害人的毒氣。
1979年春天。山花過早的把山扮靚了。
山上的犯人一部分要釋放,一部分要轉工,山下山上傳聞,這是自釋放老黑他們之後第二批釋放勞改犯,並說山下山上的崗哨要撤了。
所釋放的人必須是規規矩矩的接受改造,從沒違紀做過壞事。老驢頭、老毛、瘦猴這些人自然不想這些好事,他們也為自己的結局悲哀過,鬧聲小了,說話少了,見人低著頭,似霜打了的蔫。
同樣是人,同樣勞改了那麽多年,別人就可以釋放,轉工,他們卻要繼續改造。細想起來,活沒少幹,打沒少挨,罪沒少受,就是這張嘴把人害了。
有些人自以為表現不錯,認定自己一定能釋放,能轉工,整天在一塊喝酒、猜拳、高興的不得了。
不管這種傳聞是真是假,他們總算有了希望,有了盼頭。有人說無風不起浪,八成是上邊有了新政策。有人猜測,就是真的釋放,也是極個別的,蜻蜒點水做個樣子,吊你的胃口,讓你想著卻吃不著又放不下。
老黃抱著那本發黃的皇帝內經捉虱子似的細細品讀,眼睛比以前更近視,鼻梁要碰到書頁上,老k說:“老黃,我真的要走了。”
老黃說:“這是你的悲哀,你是贏家,你應當去享受你的榮華富貴,命運卻把你送到這裏,和我這個輸家一塊受罪……”
“話不能這麽說,老子總有冤屈兒子的時候,況且兒子也有錯,難道你在老子麵前沒受過一次委屈,沒挨過打,沒挨過罵…在這裏,我見了你,使我更堅定跟黨走社會主義的信心,因為世上還有你這樣時刻夢想推翻社會主義的敵人。”
“難道你從來沒埋怨過,埋怨過你的黨你的政府?”
“埋怨過,我埋怨過自己,辜負了對黨的多年教育,識別真假馬列主義的能力差,那幺多人都沒上**的賊船,我偏上了。我有錯,我曾經對黨和組織做過深刻的榆查,但不讓我勞動改造,不足以教育本人和犯錯誤的同誌”他談得很感慨,眼裏放射出異樣的光彩。
“你覺得真的能走?”老黃沮喪的問他。
“我相信,如果傳聞是真的,我是惟一能走的人,有些人就不一定能走。”他仿佛已不是犯人,又是國家幹部了,對上麵的政策了解得很清楚。“這次釋放,是黨對表現好的犯人的一次寬大處理。隻有老老實實的接受改造,才能取得政府和組織的信任,才有提前釋放的可能。”
老黃相信老k總有一天會走的,他曾辱罵過他,恥笑過他,他佩服老k的肚量、氣魄,對信仰的堅定態度,這不僅足他在戰場上俘虜了他,給他留了一條性命,他一開始就認為他們把老k關在這裏是一個錯誤,這種錯誤給了他辱罵,恥笑老k的機會,曆史使他們重逢,曆史戲弄了他倆,盡管老k給他的上級多次反映不願意和國民黨軍官在一個地方接受改造,他們沒有接納他的意見,他競認了,他認了上級的決定,也認了自己的錯誤,他心裏的承受能力使他驚歎。